掏出手机,哥哥已经发了两条:培训结束了吗?累不累?、今天有病人送来些糌粑,长成这样,院长让我们收下,我吃了一个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狗子要是想尝尝我回去时带一点儿。看到是哥哥的信息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下午的已经结束了,饭后只给半小时休息时间,一会儿还要回去继续培训;这个糌粑是青稞做的?要是方便带哥哥就带点儿回来不方便就算了,估计我也吃不惯。隔了三分钟又发一条:同事喊我上课了,哥哥快去休息,爱你。肚子咕咕叫起来,下午吃的东西基本都被吐光,看看时间已经7点多,石远带着两个手机出了门:不出意外,今晚最多明天该有电话进来了。10月的晚上冷风阵阵,小地方又没什么夜生活,越往县城边缘走路灯越稀少。石远边慢慢溜达边牢牢记下道路走向、路两边的标志点、所用时间和沿途监控位置。石勇柱家距离斜对面的木材厂步行约4分钟、木材厂步行到冯氏诊所和柳氏诊所分别是8分钟和17分钟、去冯氏诊所的路上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是个落差快2米的内凹陡坡,隔几步就是条挺深的臭水沟。他12月13日出狱,那么动手时间最好在12月下旬到一月底,彼时水面会更低甚至结冰,这对藏匿既是好事也增加一些不确定因素可能会有人在冰面上过河。去柳氏诊所的路上暂时还没找到藏身处,路两边都是大片玉米地,现在这个季节秋玉米的秸秆还很高,很多地方看不清楚,是下次要重点勘查的地方。最后记下的时间是白天那家小莹农家乐的,这是附近唯一一家公共场所,也是方圆五百米内最亮的地方:8点开始收拾、8点20关灯锁门。石远边往回走边听自己的脚步声:鞋底还要要继续磨,路上的碎石子太多,这声音有点大了其实旅游鞋最合适,可是和黑西装又不配。来了老弟?还是昨天那个大姐迎了出来,石远估计她名字里应该有个莹字。昨天没吃够也没去成龙王洞,所以又来姐这了。石远笑眯眯还坐了昨天的位置。今天想吃点啥?我还让厨房给你好好做!姐做主吧,昨天那三道就很好吃,再来两个冰啤酒。斜对面的院子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头发被包在暗玫瑰红的头巾里,脸色又黑又暗、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推着一车豆腐慢慢经过。石远心里一动:哎大姐,这门口正好有卖新鲜豆腐的,你帮我买一块做个皮蛋豆腐吧,正好下酒。趁着这女人停下来忙碌的时候,石远细细打量着,发现她似乎有一只眼不对劲:非常浑浊,眼睛转动时眼球并不动这是瞎了吗?皮蛋豆腐几乎立刻就上了桌,石远吃第一口时味素都没有完全溶化,他趁机让大姐坐下又倒上酒:我看刚才那个大婶眼睛似乎不好?大姐也没客气一杯全进了肚:瞎了一只,被她男人打的,她抹抹嘴:我和她还算远方亲戚,找个驴/操的男人这辈子都倒了大霉!天天挨打天天被揍,都瞎了好几年了。打成这样她男人没事?倒是被抓蹲大狱去了,但不是因为这事儿,去年吧,说是去城里找他大侄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推了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和他大侄子好像还没什么亲戚关系,结果是摔了还是倒哪儿了,具体咱也不太清楚,那老太太竟然死了,都说好像平时身体也不好,是高血压还是啥的,反正就被抓进去了,可只判了不到一年,应该年底就放出来了,唉!我这婶子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孩子也不管管?自己亲妈眼睛都打瞎了自己不心疼?儿子老早就去深圳打工了,好多年也不怎么回来,去年回来一趟要结婚冲家里要钱,可这不就出事了嘛,后来又走了。石远脸上此刻的沉痛和替这女人的深深叹息是真心的,刚开始做各种盘算时心里不是没有过犹豫和迟疑,昨天去冯氏诊所的路上他把胃里东西都吐光后,平时不怎么抽烟的他在短短几分钟内闷闷抽了两根烟:这一脚迈出去,是真的回不来了。可眼前这一切让他坚定:解决了老混蛋,对谁都是好事。龙王洞也没什么可逛的,如果不是大姐热情地给他指路甚至还在门口频频摆手加目送,他都不想来。不过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国人旅游最高原则,石远还是从头到尾溜达了一圈。好像不少地方都有这种被五颜六色灯光照得光怪陆离的溶洞,再配上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和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洞里信号不好,也不敢逗留太久怕错过电话,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到出口。站了没两分钟,连根烟都没抽上几口,老冯来电话了。石远立刻拨通了在江林开药房的朋友电话:给我备30盒50盒吧,头孢哌酮钠注射液,我下午去你那儿拿。手指被烟头烫了一下,落地时燃着的那头碎得四分五裂,像一簇小小的礼花瞬间耀眼又瞬间熄灭,石远用脚狠狠踩上去。你这是发什么财啊?萧勤一边帮他搬到车后备箱一边问他。发个屁财,帮朋友忙活,石远先回家换了衣服才开车过来:钱我一会儿打给你,可能过些日子还得再要一批,最多也就两三个月我朋友的诊所执照就拿下来了,你放心绝不给你打麻烦,他有几个地方没打点好,本来这个月初就应该拿到手。钱不急,有需要你再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没空我帮你送都行,你朋友不就跟我朋友一样。行,我要是真没空肯定喊你帮忙,石远冲他挥挥手:先走了哥们儿,谢了!到家又换回来衣服,把药塞进一个旅行袋和上次背的那个斜挎包就直奔高铁站。刚才回江林的高铁上老柳那边也订了货,但目前绝不能充足提供,一是价格这么低还能保证量太招眼了、二是12月中旬以后才是关键期幸亏哥哥这段时间都不在。狗子干嘛呢?焦哲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石远这一路紧跑慢赶终于坐上了当天最后一班高铁,说好的三天封闭培训险些露馅。刚到家洗完澡,石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这三天他觉得自己都被那套衣服和小旅店腌入味儿了:哥哥今天下班比平时晚?嗯,我六点多被接到旁边什么县的县医院,有几个严重车祸的病人当地大夫忙不过来,焦哲往嘴里塞了一把果仁,嚼得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像只可爱的小松鼠:看你好像很累?是有点,石远被他这么一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毕竟他这快180的个头蜷在凳子上好几宿根本睡不踏实:培训时还分组对抗,白天累脑子晚上拼体力,换个地方也睡不太好。那你快把头发吹干就去睡,我挂了。好,那哥哥也早点休息,晚安!石远按掉电话,慢慢倒进沙发深处:哥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事,还会爱我吗?作者有话要说:喜大普奔,我的18章终于解锁,好开心再更一章☆、第 23 章一个月后,石远又去了一趟元定县给老柳和老冯送药,仍然没有按订货数目给足量,饶是如此,头孢哌酮钠注射液在两家诊所里的使用也呈压倒性优势是啊,进价这么便宜、质量也过关,谁会跟钱过不去?这次石远花了80块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看上去更像一个常年在乡镇跑业务、混得还不怎样的销售员了。晚上回到小旅店,他已经可以闭眼画出每一条重要道路和其他所有关键信息。他像一只结好大网藏在隐秘处的蜘蛛,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猎物走进来,再悄悄过去给他致命一击。冰如这几天哭笑不得。一个大哥冰如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他,毕竟送来时是腹部贯穿伤,一看就是刀捅的,几个魁梧到有些凶相的人前呼后拥、对他毕恭毕敬,和小时候看的古惑仔系列电影一模一样。大哥言之凿凿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正好摔在刀尖上,不让报警,为了显示自己真是这么寸、以及这点小伤算个屁老子根本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的英勇和豪迈,他还硬撑着爬起来要给冰如演示一遍全部过程。冰如毫无温柔地把他按倒,干脆利索地处置缝合。可能这是一种和外面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吧,你这个女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霸道总裁被击中了。一周后总裁拆线时冰如夜班,兰姐从外卖小哥那里领了夜宵正在挨个人送,临近十二点时整个急诊室突然响起整齐的掌声和欢呼声,一群深色西装集体戴墨镜的人蜂拥而至,随即从c位闪出神采奕奕、手捧一大束红玫瑰和粉色布偶小熊的总裁大哥。大哥威严地用手一压叫停了所有喧嚣这时已经有不少吃瓜群众围上来了。尊敬的尹冰如医生,非常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爱护!我叫周玉弟,我诚挚地希望从今天开始能和你建立更紧密的关系!冰如一脸痴呆:我没有我不是我这些日子除了上班啥也没干啊大哥!之后几天玉树临风的玉弟总裁会不时出现,每次的标配都是浓郁的古龙香水味+一枝鲜艳耀眼的红玫瑰+笔挺的露出一小截手帕的深蓝色条纹西装,自从冰如上次对他的阵仗表现出明显的畏惧后,总裁都改成单打独斗了:尹大夫你别总躲我,你看我坐了半天是不是一点儿没影响你?是不是特别有素质?今晚看电影去吧?还是先吃饭?你想吃西餐还是海鲜、或者去尝尝宫廷菜?世锦很不爽,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即使表明了自己男朋友的身份,总裁也毫不退缩:我能让她一辈子不用工作天天逛街做美容出国旅游买名牌,你能吗?你看看她都累成啥样了?你作为个爷们儿打脸不?最后这句简直一刀毙命,家里背景普普通通的小大夫哪个不穷?冰如直接把他使劲拽走:不用理他,过几天疯劲儿退了就不来了。结果没几天又来一个带疯劲儿的,是真疯。一个公交车司机像移动的巍峨铁塔般闯进来,之所以冰如一打眼就认出他是因为他身高近两米、体重绝对超过200斤,得知他是司机后冰如还在想他们单位是不是快要单独给他定制个座位了?我这手前几天过来看,就你给我治的,为什么给我植皮?司机怒气冲冲把手指怼到冰如面前:我刚刚去别的医院问了,人家说直接包上就能好,那你凭什么给我做植皮!你是不是就想多挣400块钱?你说!你今天说不清楚我就跟你没完!冰如接过病历本翻看着,慢慢回想起来当天的情景:他来时右手中指被剐掉一大块皮,深度直达真皮层,他自己在家用了云南白药后找块纱布给缠上了,但是几个小时后仍然有明显渗血,这才来到医院挂的急诊。冰如当时寻思他每天开车都要用到手,怕用普通清创再压迫止血的治疗办法恢复得慢,因为那是通过肉芽、从周边皮肤向中间爬行生长去逐渐覆盖伤口,差不多要个把月才能完全好;而植皮要快得多,只要植皮能存活,伤口10天左右即可拆线,她就好心给他做了个游离植皮,大概1x1.5厘米大小。既能止血、加快伤口愈合,还能大大减少最后形成的瘢痕。冰如刚要张口跟他解释,司机已经从开始的愤怒升级为接近疯狂,他红着眼睛离冰如越来越近,两手拍着桌子大声咆哮:你是不是就想多挣400块钱?是不是都塞你自己腰包里了?你说!特么你今天不把钱吐出来我饶不了你!冰如慌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惧感之前从未遇到过。她站起来刚想绕过司机去喊人,却被司机抢先堵住去路、又血红着眼上前逼近一步,近到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她哆嗦着嘴唇向后退,可一下子撞到身后的药柜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几步之遥的诊室门口,衣冠楚楚满身清香的周总裁也在,他发现不对后立刻很爷们儿地冲上来拦住司机推了一下:我草你干什么?撒什么野呢?!虽然他才1米7多一点儿吧,对峙时在气势和身高上完全不占优势,但那一瞬间冰如觉得总裁特别高大威武,是最近这么久以来最顺眼的一次,她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因为这一瞬间总裁头上的巨大七彩光环而怦然心动地爱上他。司机一声冷笑,转身步步逼近总裁:我得先告诉你我有精神病,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都一点事儿没有,所以你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过来多管这个闲事!几秒钟,总裁怂了,他行云流水地转身跑出大门、毫无停顿。冰如:,大哥原来你当时打天下靠的是跑得快啊看着司机冒着血光的眼睛越来越近,冰如认命地闭上眼睛抱着头、眼泪刷一下流下来:今天真是在劫难逃了呯的一声,是拳头砸在肉上的沉闷声音,预想中的疼没有出现,马上又听到更剧烈的一声呯和什么摔在地上的声音。睁开眼,世锦捂着下半张脸倒在地上。几个保安这时才出现,一拥而上围住司机。你为什么要先动手打他?你这么做就是咱们占理也没有个屁用!主任怒气冲冲:尹大夫当时的处置合情合理没有做错,走到哪儿咱都不怕,但你先动手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冲动?长不长脑子啊到底!世锦的两个鼻孔都塞着棉花团,其中一个已经被血染浸透。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鼻子骨折没?x光拍了吗?世锦摇头,瓮声瓮气的:没骨折。那牙呢?掉没掉?断了一半,司马大夫说过几天就可以去补了。被血浸透的那团棉花终于不堪重负掉下来,世锦赶紧用手接着。主任挠挠头是名副其实的挠头,因为全部头发加在一起都不超过50根:要不再去检查看看,你在人家面前跟个小鸡似的。世锦推门出来,看见站在门口两眼哭得红肿的冰如,冰如上前握住他的手,摸到了掌心里的半颗牙。冰如哭得更大声了。从那以后,周总裁再也没出现过。今天是老混蛋出狱的日子,石远送了大戏登场前最后一批也是数量最充足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