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杳回京之后, 比起往年嚣张的行为如今倒是收敛了许多。平常按着张迁的要求, 去礼部给她送个文书什么的, 企图在众人面前混个眼熟。加上曹井跟张杳沾亲带故,对她很是照顾,张杳在礼部更是出入自如,连腰牌都有了。沈沉醉跟张杳抬头不见低头见,张杳进来出去的时候跟她们打招呼,见沈沉醉朝这边看过来, 便笑着同她说话,“沈大人,我这打算去买糕点,你要不要来点?”张杳这算是主动卖她个好。张杳这几年见过的男子多了去了,你若是突然跟她提起陆小渔她根本都没了印象,对沈沉醉更是忘的一干二净。她忘了, 沈沉醉却还小心眼的记得。“不用,我不爱吃这些。”沈沉醉直接拒绝不留情面, 张杳碰了一鼻子灰, 扯扯嘴角走了。出了门张杳一脸阴翳, 同身旁的小厮说道:“她算个什么玩意, 真拿自己当个官了,这京城中站在楼上随意一块搬砖拍下去,砸死的十个里头就有八个三品官员。”小厮陪笑附和,心里知道张杳这是被沈沉醉落了面子心里头气不顺。这京城里若是三品的官员都不值钱了,那怎么还有人拼命往上爬?还不是张杳吃不到葡萄心里酸。张杳抬脚往品味斋走, 刚才她也不是同沈沉醉客气,而是自己今个的确打算去买些糕点。今个曹氏回来了,说想吃糕点,让张杳回去的时候给他带点。张杳虽不满曹氏同张迁一样拿自己当个跑腿的使唤,但人在屋檐下她只好先忍着。张杳刚到品味斋门口,就听身后来了辆马车,马蹄声停下来,她随意转头往后一看,就看见马车上的那个沈字,眼睛瞬间眯起来,冷呵一声,心道怎么就那么巧。车帘撩开,有个模样清秀的小侍从马车上下来,裙摆上绣着簇清雅的竹丛,随着走动竹丛像是被风吹拂轻微摇晃。小侍下车后,转身朝马车里一伸手,张杳站在旁边往这边看,想知道从沈府马车里出来的人会是谁。青竹伸手将沈央央从马车里抱出来,笑着说:“少爷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去挑。”那天从曹家赴宴回来的时候,陆小渔堵气从良品斋买了一盒糕点,事后证明良品斋的糕点只适合送人,不适合自己吃。陆小渔咬着糕点闷闷不乐,别别扭扭的同沈沉醉说,“良品斋的果子的确不好吃。”沈沉醉笑,伸手将他手里的那块迟迟吃不完的糕点拿过来,反手塞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那下次就买品味斋的,谁规定这糕点只允许他曹氏买了?”“就是,这糕点铺子又不是他曹氏开的。”陆小渔笑了,将面前的这盒糕点都推到沈沉醉面前,手托着腮看她,“不能浪费了。”“……”沈沉醉顿时后悔刚才从陆小渔嘴里拿了那半块糕点了。自然,最后这盒糕点被沈沉醉送给许默了。阿炭看的直瞪眼,嘟囔着在陆小渔面前跺脚控诉,“大人这是欺负人,欺负许默不能说话。”糕点就是再难吃,许默也不能说出来。陆小渔抬手捏着阿炭的脸蛋,“胳膊肘都拐到别人家里去了。良品斋的糕点哪有那么难吃,就是甜香味太浓我们有些吃不惯。”今日陆小渔带沈央央去周氏那儿,便将马车停在品味斋门口让青竹去买些糕点带过去。沈央央伸手嚷嚷着说自己知道周熙的口味非要跟着下车,陆小渔没法子才点头同意。青竹抱着沈央央下去后,坐在车里的陆小渔撩开车帘朝央央叮嘱,“别只挑选你喜欢的。”沈央央搂着青竹的脖子“昂”了一声,声音清脆,“央央知道。”陆小渔笑了下,收回手落下车帘。他那清浅一笑如同梨花落在镜子似的湖面上,扰了这原本的平静无波。张杳看的眼睛发直,指着马车问身边小厮,“这是沈沉醉的夫郎?”“应该是吧。”小厮也不敢确定,“上面写着沈字呢。”沈沉醉,沈沉醉。张杳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呢喃了几遍后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不就是当年那个连中两元的人吗?那她夫郎应该叫陆小渔了。张杳表情变化莫测,当年若不是她想得到陆小渔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境地。张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台阶下的马车,盯着那落下来的车帘,几年不见陆小渔这朵清幽的花骨朵如今已经开的越发有味道了。若是换成以前,张杳早就上去抬手敲马车了,如今却不敢这么放肆,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府的马车离开。她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青竹出来的时候皱眉看了她一眼,瞥见她手里的腰牌跟沈沉醉的一模一样,便猜到同是礼部的人。青竹心里对张杳有些不满,暗道怎么礼部的人这般不懂礼,竟盯着旁人家的马车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想看坐在车里的主君呢。青竹上车之后就将这事说给陆小渔听,陆小渔掀开车帘露出一条缝往外看,正好看到张杳的脸。陆小渔倒是记得这人,毕竟当年她的事情在鹿鸣宴上闹的沸沸扬扬的。不是听说被赶出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事被陆小渔搁在了心里,打算回府说给沈沉醉听。张杳买完糕点回去后貌似不经意的跟张迁提起沈沉醉这个人。张迁在外人面前是个儒雅守礼的礼部尚书,提起后生沈沉醉更是赞赏有嘉。可若是关起门来,张迁又是另一副嘴脸。张迁可厌恶死沈沉醉了,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右侍郎,将来岂不是要把自己挤下去?“提她做甚。”张迁脸色很臭,“今个早朝后圣上又把沈沉醉留了下来,谁知道是在跟她说什么。”张杳呐呐着说,“就是今个去礼部的时候碰见了,她见我不是礼部的人还有腰牌,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张迁皱眉,反而开口说落张杳,“你以后尽量少把腰牌在人前露出来,毕竟这事还没办成,省的太招摇坏了事情。”“好……我知道了。”张杳心里不是滋味,见张迁不打算再说些什么就转头出去了。皇上的亲妹妹安王殿下在礼部挂了个闲职,虽说不管事情,可若是想要往礼部里头塞个人什么的还是容易。张迁就约了她,银钱已经打点好了,这两日想的便是将张杳带给她看看,若是可以,这事就成了。——陆小渔今日留在周氏那儿用饭,沈沉醉自己在家凑合一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黄昏了。沈沉醉坐在书房里总是忍不住的伸头往外看,门口的小厮被沈沉醉看的头皮发麻,在她再次伸头的时候,没忍住出声说:“大人,主君还没回来,若是他回来属下立马告诉您。”您就别老自己伸头往外看了。沈沉醉将书放下,索性起身出去等。在寿眉县跟江浙的时候从未带着儿子一出去就是一天,这果真回来见了周氏就变了。陆小渔跟青竹笑语晏晏进门的时候,就对上沈沉醉幽怨的眼神,满脸的“你还知道回来”的模样,偏偏她嘴上大度,“我以为你要留在你哥家里过夜,还想着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这人年纪越大醋劲越大。“你还在家里,我怎么能不回来。”陆小渔笑着将沈央央交给青竹,自己抬手挽着沈沉醉的胳膊,同她往屋里走,“再说离的这么近,哪里用得着留下过夜。”沈沉醉斜眼睨陆小渔,心道离得远你就留下来了?陆小渔回屋后褪去身上的外衫,沈沉醉一怔,随后主动转身过去把门关上了。“关门干什么?”陆小渔疑惑的看着沈沉醉,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误会了,无奈的解释道:“央央喝的汤洒我身上了。”沈沉醉还以为陆小渔是要补偿她在府里留守一天呢。反正门都关了,沈沉醉索性走过去低头搂着陆小渔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陆小渔脖颈上,有些痒,他笑着躲。“别闹别闹,我同你说件事儿。”陆小渔转身用手推开覆在他背上的沈沉醉,一脸新奇的模样,“我今天见着张杳了,就是那个在鹿鸣宴上差点强了人家小侍的张杳。”张杳这个名字沈沉醉最近听了很多次,可今天突然从陆小渔嘴里听说了这个名字,就让她格外不舒服,像是闷了口醋,酸意在嘴里扩散。沈沉醉松开陆小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双腿交叠看他,“你怎么还记得她?”“她跟以前也没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陆小渔从衣柜了拿了件新外衫穿上,“她干的丑事哪能那么容易就忘了?只是我没想到她竟有脸再回来。”陆小渔走到沈沉醉面前,“今天青竹提醒我说有人在看咱家的马车,我掀开帘子就看见了她。当时挺奇怪的,还以为认错人了,因为青竹说她手里有礼部的腰牌。”陆小渔纳闷,“皇上不是撸了她的举人身份吗?”他问沈沉醉,“莫不是张杳又重考了一次?”“没有重考,她姨母是礼部尚书张迁。”沈沉醉垂眸拉过陆小渔的手,捏在手里把玩。“怎么又是张迁。”陆小渔皱眉,“曹氏是她亲戚,张杳也是她亲戚,她家亲戚怎么净是这种人。”听他这么说,沈沉醉倒是笑了,嘴里那点酸味散去,站起来牵着陆小渔出去,“没事,见不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