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挨着陆昱坐下,陈宁猜测道:“这次回去遇见康东树了”陆昱点点头,欲言又止。陈宁眉头微蹙,继续道:“还发生了别的事情”“难不成是他对你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陆昱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双手也下意识紧握成拳。陈宁拍着他硬邦邦的拳头,询问道:“你向来不会容忍康东树的,他到底说了什么”陆昱的拳头放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他怔怔地望着陈宁,然后开口道:“他说他知道我的身世,可我娘不许我听。”“我也不想听,赶着马车就回来了,可我娘还是犯病了。”陆昱说完,蔫头耷脑的,整个人透着浓浓的悲伤。陈宁看着这样的陆昱,心里也挺难受的。她伸手拍着陆昱的肩膀,然后出声道:“陆昱,你娘很爱你的。不管她的病跟你的身世有没有关,这点都不会改变。”“你若是想去弄清楚自己的身世,那你就去。你要知道,再痛苦的日子都过去了,你娘承受了,你也承受了,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了。”陆昱看着陈宁,心里慢慢做了决定。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候,他不曾想过他的身世,因为对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马上就要离开龙湾村了,这像是一个契机,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我今晚去找他”陆昱站起来,声音坚定。陈宁也站了起来,轻笑道:“这样才对。不管你的身世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你都应该要勇敢面对。”陆昱望着陈宁,目光渐渐变得灼烈。陈宁被他盯得不自在,想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谁料陆昱直接握住她的手,目光更显灼人。“陆昱,快放开我的手”陈宁嗔怒,有些赧然。陆昱放开了她的手,出声道:“谢谢”陈宁连忙道:“不谢,我先回去了。”她说完,撒开脚就跑。耳边的风声有些急,陈宁下意识停下脚步。可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陆昱还一直看着她。他微微侧身,目光深邃而明亮,像是一直追着她,不曾停歇过一样。陈宁只觉呼吸微滞,再次转过头时,片刻也不敢停了。晚上,陈宁让梅香送些燕窝去给康雨田。梅香嘀咕道:“小姐现在越来越怕陆昱了,从前这种事情你都不会让我做的。”陈宁在罗汉床上变了脸,不敢置信道:“梅香,你说我怕陆昱”梅香反问,一脸从容道:“难道不是吗”“小姐以前多疼陆昱啊,吃的,穿的,玩的,但凡想送给他的,都不会让我经手。”“我记得有一次小姐求了一副药来,别人熬都不行,非得自己守着熬给康姑姑端去。”“现在呢,康姑姑还病着呢,小姐连送份燕窝都不肯了。”陈宁下意识想反驳,小嘴巴动着,眼睛转着,好半天才得出一句:“这不是长大了吗,得避着点了。”梅香轻哼道:“且算是吧,可小姐现在使唤陆昱是不是越来越少了”“我看都是陆昱自己找活干,忙里忙外地做事。”陈宁轻靠在大迎枕上,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听梅香这么一说,好像她还真是有点怕陆昱了。难道是陆昱缠她太紧了,像蛇一样,她渐渐觉得有压迫的窒息感对,就是这样的陈宁好像想通了,她对着梅香挥了挥手,又恢复没心没肺的样子道:“行了,可我不是还疼你和陆昱的”“你快给康姑姑送去吧,康姑姑教你珍珠针法,也算是你半个师傅了。”梅香闻言,轻笑着,勾了勾嘴角道:“康姑姑对我可好了,还说让我给陆昱当媳妇呢。”“什么”陈宁惊呼,眼睛瞪大。梅香笑得更欢,开心道:“小姐真傻,康姑姑说笑的呢。我可不喜欢陆昱那性子,太冷了,话也不多说半句。”陈宁懒洋洋地趴着,挥了挥手道:“行了,知道你眼光高,你走吧。”“呵,我眼光高我要是眼光高,那还不是跟小姐学的”梅香怼完,这才端着燕窝出去。陈宁盯着梅香的背影看,狐疑道:“我眼光高吗”屁眼光高也有个看得上眼的对象吧问题是她没有啊陆昱的身世入夜,陆昱潜入了康东树家。点亮油灯,陆昱看着在床上酣睡的康东树,用剑鞘敲着他的痛脚。很快,康东树迷迷糊糊地醒来。当他看到立在床边,手拿长剑的陆昱,一下子缩到床角,整个人瑟瑟发抖。“陆昱你想做什么”康东树很怕陆昱,他四顾看了看,只见陆昱点燃了油灯,身边并没有跟随的人。康东树越发显得紧张了,只听他对陆昱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去烦你娘了。陆昱,你放过我吧”陆昱的目光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看着惴惴不安的康东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然后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我的身世。”陆昱开口,顺便也把长剑放上去。康东树看着那锭银子,目光顿时亮了。他勉强往外挪了一点,咽了咽口水,这才试探道:“只要我说了,银子就是我的”陆昱盯着他,冷冷地笑道:“前提是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敢骗我”“不敢不敢。”康东树连忙坐直身体。“你的身世,还得从十七年前说起。”康东树陷入回忆,娓娓道来。十七年前,安庆府匪盗猖獗。官府请朝廷派兵剿匪,第一波来的官兵不顶用,死伤惨重,有的甚至于被土匪碎尸,震慑官员。百姓们闻风丧胆,就连当地官员都胆战心惊,只得又请求朝廷派第二波官兵来。第二波官兵里面,有一个叫曹申的大将,耍得一手大刀,杀土匪到是杀得痛快。可惜这个人有个毛病,好色。知府大人有一位千金,年仅十六,正值妙龄。这曹申看上了,非要让知府大人的千金下嫁才肯继续剿匪。这曹申虽然能干,但已经有妻室了,并且已年过四十。知府大人不敢得罪曹申,又想他继续剿匪,便四处搜罗美女。康雨田就是这个时候被知府盯上的,知府派人掳了康雨田,让人给她下药,偷偷送进了曹申的房间。那时,跟随曹申来剿匪的,还有一位青年将军。他出身世家,有勇有谋,跟着来不过是为了历练一番。被他得知此事以后,当场就将那曹申绑了。可惜康雨田中了烈药,已然不能脱身。那青年将军想着自己还未成家,便愿意给她个名分。事情若是这样落下帷幕到也还好,坏就坏在,康雨田受的冲击过大,加上那药能致幻,康雨田醒来以后就疯了。讲到这里,康东树轻叹道:“你外婆早逝,你外公将你母亲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将军来提亲的时候,你母亲哭骂大喊,疯癫入魔。你外公不舍,只说是你母亲命不好,这婚事就算了。那青年将军留了银子,还有一把长剑做信物。若是将来你外公或者你母亲愿意,可拿着信物去找他,当时他还驻扎在安庆府。可没有过多久,你母亲有孕,你外公去找他的时候才知道,边疆有战事,那位将军已经被调往边疆去了。你外公知道在外征战的将军,指不定早就死了,便回来与你母亲商量,生下你以后给你找户好人家养着。起先你母亲同意,后来生下你以后便不肯了。那时家里还富裕,你外公到也没有勉强。后来你慢慢长大也知道,你外公生病花了很多银子,那把剑也被我拿去卖了。”康东树说着,目光落在陆昱手里的长剑上。时隔多年,他已经不敢肯定了。只是试探道:“我只记得先去的当铺,给人家给的价钱低。我后来听说,北盛府有家古董店收,价钱给得高,我就去了北盛府。那家店的位置我不记得了,不过店铺的正对面有一座狮子桥,那桥看着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当地人应该是知道的。”陆昱知道,康东树没有说谎。那家古董店的正对面,确实有一座狮子桥。“那个曹申呢”陆昱问道。他想知道那个人的下场。康东树道:“死了,听说剿匪的时候被土匪抓住,被土匪砍了头,还被挂出来震慑那些官兵。那知府也被罢官,发配到别处去了。安庆府那两年乱得很,死人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自从那青年将军剿匪以后,我们这地方到现在一直很安宁。”“他原是给了你外公名帖的,你外公嫌我不成器,并未给我看。后来听说他去了边疆,你外公就将那名帖烧了,只留下那把剑。”陆昱感觉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他害怕难以启齿的身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将长剑递给康东树,陆昱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一把”康东树哆嗦地接过去,仔细摸了摸,又拿着那剑穗翻看着,肯定道:“我昨天看着就觉得眼熟,现在拿在手里更能肯定了。当年我带着它一路去了北盛府,晚上睡觉都是压在枕头下面的。可这剑穗上有血痕,我害怕,又拿起来放边上。在外面住店怕被偷,我便只能守着不敢睡。当初为了卖这把剑,我心惊胆战的,所以印象很深。”陆昱收回长剑,对自己那是不是早死的爹一点兴趣都没有。母亲的疯病,多年来不曾痊愈。他小的时候还好,后来去了陆家,那才是母亲的地狱。这辈子,他不愿意去触碰母亲心里的伤,如果遗忘往事可以让母亲开心一点,他不介意母亲永远遗忘。陆昱站起来,准备走了。康东树突然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混账,对不起妹妹。妹妹和外甥这一走,只怕今生都不会再相聚了。康东树突然跪下来,哽咽道:“陆昱,以后好好照顾你娘。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遭了曹申那畜生的毒手,任凭我们如何解释都听不进去。那将军来跟你外公谈话,我听得一些。他姓傅,是京城人士。像他们那样年纪轻轻就能当将军的人物,家世一定很好。”陆昱冷嗤,猜测道:“所以当年他许诺给的名分,不过就是个妾吧”康东树抬起头来,目露惊愕。陆昱低着头看他,嘲讽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还是疯的。外公怎么舍得让我娘跟他”陆昱说完,径直走了。康东树跪在原地,觉得膝盖有些疼。他慢慢爬起来,轻叹道:“婚前已失贞的女子,不是妾还能是什么呢”怪只怪妹妹的命不好,姿容出色,却给自己引来祸事。清晨,第一缕朝霞透进窗户的时候,陈宁还在睡。晨起的梅香出去,然后折返。“小姐,陆昱坐在外间的台阶上呢。”梅香打了个哈欠,小声地告诉陈宁。陈宁翻了个身,眯着眼道:“什么”梅香提高声音道:“我说陆昱在外面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啊”陈宁一下子坐起来。她想到了,陆昱应该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想来告诉她。“那什么,我先洗把脸。”陈宁爬起来,快速地收拾自己。等收拾好了,梅香去厨房端早膳,陈宁请陆昱到明间里小坐。陆昱微微低垂着头,神情看起来还可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陈宁试探道:“你都问清楚了”陆昱点点头,将康东树的话转述了一些。他没有说手里的惊鸿剑,也没有说那个人姓傅,可能住在京城。因为他没有打算去认,所以觉得没有必要说。陈宁没有想到,康雨田是这样疯的那个时候,一个小姑娘被下了药,药量或许很大,导致她产生幻觉以后,再难以相信别人嘴里的转述。她应该以为,别人说的,是为了让她放下那件事,所以才不肯相信。陈宁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去金陵了,以后估计也很少会回来,你就当是知道了一件早已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