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瑄打算将她所查到的一些消息如实告诉李煜祺,二人共同协商。她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开口唤道:王爷。嗯?李煜祺应道。臣妾昨日去查了淑妃一事,有了些眉目,想与王爷探讨一下。好。臣妾得知,淑妃自冷宫逃出是得益于张家人的助力。张家人?是淑妃的族人。骠骑将军张弈为主使,他买通了冷宫的一名宦官,偷偷放出了淑妃。冷宫,宦官,放出。李煜祺嘴里默念着这三个词,忽然脑中闪现出了一个场景: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妇人在跪坐在地上,用双手挖着土块。那些土块翻动的声音吵醒了隔壁房间里熟睡的李煜祺。年仅四岁的她掀开覆于身上的破布,慢慢起身,随着声音来到了隔壁的厢房里。那里一盏油灯亮着,一个人跪在地上,用双手刨着泥土。年幼的李煜祺对着那妇人的背影唤了一声:母妃。母妃...王爷,王爷!你这是怎么了?陷入沉思李煜祺突然脸上变得很难看,顾子瑄一阵心惊,连忙摇着她的手臂。没事。在顾子瑄急切的呼唤声中,李煜祺回过了神来,面色也恢复如初。王爷刚才是想到了什么?想起了一些幼时经历。王妃先告诉我,淑妃被关在冷宫的哪一处?东林阁。东林阁...李煜祺跟着默念了这三个字,心里生出了一丝熟悉之感。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顾子瑄说道:冷宫守卫森严,连蚊蝇都难入,更别说私自逃脱了。可是在东林阁的话,那便说不定了。此话怎讲?东林阁里有一条密道,淑妃...淑妃她无需借外人之力便可逃脱。密道?顾子瑄问道。我小时候便住在那东林阁里,密道是母妃与我一同挖的。什么!顾子瑄震惊非常。她只知李煜祺母妃早毙,转由皇后抚养,丝毫不知她竟被打入冷宫过。我们回房说。李煜祺的眼里泛起了水雾,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吐露出那些痛苦的记忆。幸运的是上天给她派了个携手一生的王妃来,不然这些事可能要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了。二人回到房中,顾子瑄来到木桌旁,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李煜祺走近来,从背后拥住了她,努努嘴,撒娇道:我要抱着说。好,就抱着说,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顾子瑄停下了倒茶的动作,拉着李煜祺往宽大的坐塌走去。二人坐下,李煜祺将顾子瑄揽在怀中。顾子瑄抓住李煜祺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王爷莫怕,日后臣妾都会陪着你的。顾子瑄知道那些冷宫的记忆多半是负面的,她希望能给李煜祺一些力量。嗯。李煜祺亲了亲顾子瑄的发梢。现在的她跟以往的她已经不同了,她有了要守护的人,不会那么胆小怕事,不会那么脆弱。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缥缈了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低沉的声音在顾子瑄耳边荡开...我的母妃,名为张沁,是前户部侍郎张孜之女,面容生得极好,十五岁选入宫中。选妃之时被父皇一眼相中,之后便极尽宠爱。那之后怎么会被打入冷宫?母妃生我之前,风光无限,宫中之人都要来巴结奉承。可她生下我之后,不久便疯了...疯了?是。她疯了之后,父皇念旧情,还是十分挂念她,寻了各地名医来治疾,却无果。一日,母妃突然暴躁了起来,竟拿起剪刀刺伤了父皇...刺伤?那皇上...伤得重否?自然是重的,不然怎么会连我也被打入冷宫,那时我才两岁。父皇这个人,是个好君王,也重情义,但他是天子,更重颜面,重性命。若是有人破了后者,他自然不留情面。我二人在冷宫中呆了数年,他一次都没来见过我们。直至永乐出生,父皇大赦天下,在冷宫久居数年的我才被放出。而母妃,数月之前就已暴毙身亡...那王爷分明是女儿身,为何要女扮男装?皇上如此喜欢公主,根本无需如此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一直想不透。李煜祺摇了摇头。那时她年纪尚幼,记得之事少之又少。那王爷的脑疾又是何人所为?是母妃身旁的一名宫女。只是宫女而已?其余之事我也不得而知,这些还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的。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不会就是皇后娘娘?不!不会的!李煜祺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皇后娘娘她自小对我极好,母妃死后还替她挡去了一些罪名,最后她才得以入土为安。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是皇后娘娘所为!第38章 密道之迷尊王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宫围之中,谁人都要留个心, 不该全身心信任。对于皇后, 顾子瑄起了戒心, 但皇后所引起的怀疑还不足以将郑王这只大狐狸替换掉。她现在最怀疑的依旧是郑王一干人等。淑妃一事轰动非常, 牵连甚广。不少人将她与尊王视作了眼中钉, 如若现在不做些什么的话, 很快他们又会动手的。而暗中的几股势力相互糅杂,难以辨别区分,现在唯一之法便是从淑妃入手, 将她于冷宫之中的行径, 出冷宫之后又与何人交接之事查个一清二楚。王爷,我们先不把问题扯到皇后娘娘身上。我们先来说说密道是怎么一回事?东林阁前后也住过许多的妃子,为何不曾传过密道一说?母妃她...是如何发现的?顾子瑄问道。母妃虽疯了, 但她依旧有母性,还会照料我,只是时常叮嘱我不能将女子的身份泄露出去。那时在东林阁, 饮食极差,时常不能果腹。一日母妃见残垣处长了一丛地瓜藤,便用竹枝挖了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挖着挖着便挖到一箱子...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母妃见有蹊跷,便抱入了房中,查看了起来, 里面有密道的文书。说这些话的时候, 李煜祺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感觉那些记忆变成了画面,一幅一幅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然后自然的连接起来。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受,难以用言语表述出来,她也无法将此事与王妃述说。李煜祺的眉头闪过一丝迷茫。顾子瑄急于知道密道的后续便将其忽略了。她继续问道:密道的文书?是何人所藏?李煜祺继续说道:是熵朝末年一个乡绅所造。未移皇城之前,南京城的这一带乃百姓之宅。由于此为城市中心,住着的也多为有钱乡绅,府邸建造华丽。父皇不愿铺张浪费,便下令保存一些建筑,在其基础上加以改造,减少不必要的开支。那时也发现了许多密道,都被填埋。这个极其隐蔽故没被发现。那这个密道从东林阁通向何处?地安门外。具体的呢?容我想想。李煜祺轻轻闭上了眼,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四处乱窜,忽然,一棵长势相当奇怪的树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我记得...那里有一棵水翁,那棵水翁长势很奇怪,枝干弯曲一折,复而向上生长。那密道便在水翁树旁?不是。李煜祺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一幅泛黄的牛皮地图,上面画着曲折的线,线旁边有一段小字。从水翁树出发...还要往西二十米,便会看到一片假山,假山上...有十二个门对应十二个生肖,从猴肖门中进,往前三米,会在右侧石壁上见到双生蕨,双生蕨的下方有一凸起便是密道入口的开关,按之则会将暗门打开。那牛皮地图上的文字如印刻在脑海中一般,李煜祺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李煜祺的记忆让顾子瑄也大为惊异,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王爷...记得如此清楚?母妃死后,那密道之文书便被我藏起。有段时间里,经常翻看。李煜祺解释道。现在那文书还在否?怕节外生枝,已经被我烧毁了,不过图中内容印象十分深刻。王爷做得对。顾子瑄点点头,那王爷先前可走过密道?李煜祺点了点头,母妃带我出去过一次,故而见过那水翁树。那母妃走过几次密道?两次,密道挖通之时,母妃独身出去,而后折返将我带出。她本想带我出逃,被巡逻的官兵吓回。后来呢?发现密道的第二天,母妃就暴毙身亡了。如此蹊跷!那密道果然有问题!顾子瑄陷入了沉思,毫无疑问,现在冷宫与那个密道便是最大的突破口。冷宫东林阁已经被东厂封锁,谁人都不让进。那密道便是唯一的出入口,若想进去,只能亲身赴一次险了。哎...皇宫本来就是一个不得安宁之地,你不犯人,人却来犯你。母妃之事,我一直想查个清楚,只是人单力薄,头疾常发,才一直搁置着。想来,也着实对不起母妃。说着说着,李煜祺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透着浓浓的伤感。王爷莫要伤心了。现在有臣妾在,会与你并肩作战的。顾子瑄抚上了李煜祺的脸,温声安慰着她。二人目光相接,李煜祺的唇慢慢低了下来,吻上了顾子瑄。说了这么多伤心之事,她希望从顾子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顾子瑄柔情似水地回应着。只是亲着亲着,思绪不自觉飘走了。她在心里盘算着密道之行。密道危机重重,李煜祺身子还未好透,她自然是不会带她去的。于是她打算故技重施,入夜让李煜祺睡着之后,再独身前往。亲热了一会儿,顾子瑄推开了李煜祺。临近辰时了,我们去吃饭吧。李煜祺点点头,说道:好。细细想了一番,她决定今晚就行动。事情多拖一天,危险便更近一分。**自吃完午饭之后,顾子瑄便忙碌了起来。她给李煜祺下了禁令,上了药之后便乖乖躺在床上休养。凡顾子瑄所提要求,李煜祺自然不会拒绝。她乖乖的趴在床上,寻了一书籍来,放在床头。只是顾子瑄欲走之时,她十分不舍,扯住她的袖子说道:王妃,本王一人带着十分苦闷,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若是放在往日,顾子瑄见她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必然会心软。但今日有事横亘在她二人之间,纵使是心软也不能答应尊王。她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今日不行,臣妾要去给王爷熬制药膳。为何上了药还要吃药膳?傻王爷,内外相兼,病好的快啊。熬完药膳臣妾再来陪你。好吧。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她拾起书籍,趴在床上看了起来。顾子瑄松了一口气,关上寝殿的门,到药房去了。床榻上的李煜祺看了两页书便看不进去了,她将书籍合上,放在床头,双手交叠,枕在手下,开始思索起一些事情来。药膳。她嘴里默念着两个字,皱起了眉头来。自己每犯头疾,只要喝上一碗王妃熬制的药膳,便能药到病除,隔日起来一身舒爽。可是,为什么是隔日呢?喝完药膳之后到醒来之前的记忆统统都没有了。李煜祺在脑海之中狠狠地搜索了一番,果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见到。为什么这段记忆消失了?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药膳的问题?李煜祺紧咬住下唇,心里暗暗想道:不如利用今天的机会验证一下?没过多久,顾子瑄便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推门而入。李煜祺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直了。她有些紧张。在顾子瑄看不见的地方,她连续吐纳了好几口气才略微镇定下来。王爷,起来吃药吧。顾子瑄捧着药膳,坐在了床沿,拍了拍李煜祺的肩膀。好。李煜祺撑着手肘起身,端坐起身来,眼睛直直地望着顾子瑄手中捧着的那一碗药膳。她接过药膳,望着碗上方冒着的热气,撅了撅嘴:王妃,这药膳有点烫,凉一凉再喝。嗯。我给你吹吹。顾子瑄欲取过李煜祺手中的碗,却被她躲过。药膳烫,还是我拿着。王妃,我有些冷了,想添件衣服。那臣妾去找件衣服来。听李煜祺喊冷,顾子瑄自然是十分紧张,最近天气反复,若是受了寒,就更不利于箭伤的恢复了。这其实是李煜祺的一个小全套。寝殿的衣柜里皆是些薄衫,厚的要到偏殿去拿。听自己说冷,王妃定然会选择后者,也就是说,她要到偏殿去。一来一往,自己便有了处理药膳的时间。果然不出李煜祺所料,顾子瑄见寝殿的衣服太过单薄便皱起了眉头。她又回到床榻旁,对着李煜祺说道:衣柜里的衣衫太过单薄,臣妾去偏殿去一件来,王爷记得把药喝了。李煜祺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便端起药膳,认真地吹了几口气。眼睛一直目送着顾子瑄离去。顾子瑄离开寝殿。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栏外的那一刻,李煜祺从床上爬了下来。脚步声远去,四周一片寂静。李煜祺平复着自己的紧张的呼吸,从床榻下方掏出一个茶壶来,掀开壶盖,将碗中的药膳全部倒了进去。然后轻轻地盖上壶盖,将茶壶推到床榻深处。完成之后,迅速上床,将碗沿叼在嘴中。感觉自己的脚丫子有些冰冷,李煜祺还用棉被将其覆住。接着便模拟喝药时的动作,将碗中的空气一口一口地吞了进去。顾子瑄回来之时,看见的便是李煜祺认真喝药的场景。她展眉一笑,慢慢走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