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许是马的主人,也就是祁钟钰不在这匹马跟前,所以对方排斥抵触她。陆冬芙无奈,原本想着将包袱取下来给它减负的,既然它不乐意,她也不强求,等祁钟钰醒来再说吧。她转身回了卧房,见相公还躺在床上,连姿势都不曾变过,想来一直昏迷不醒。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对方脸上的皮肤,比往日更白了几分,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莹白如玉,看上去很是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青筋暴起的狰狞模样。她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去厨房烧水,又给她擦洗了一遍身体。这一次,许是没了之前的震惊和担忧,所以注意到了昨日不曾留意的细节她脸颊通红,默念几遍非礼勿视,闭上眼睛,擦拭过几处敏.感的地方,等擦完之后,忙用薄被盖上她的身体,浑身都出了一身薄汗。她回隔壁卧房,从柜子里翻找出这些天闲来无事,给祁钟钰缝制的新衣裳,小心翼翼的给对方穿上。随后,才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睡颜看。她长的很好看,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也不及薛员外府的小姐们貌美,却自有一股英气,隐藏在清秀的五官中,若是她恢复女装,一定是人群之中最惹眼的存在。此刻她的双眸紧闭,看上去意外地年轻,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两,一定会以为她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她心里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她快点醒来。另外一方面,却又怕她醒来,因为她醒来之后,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衣服。紧接着,就会意识到,是自己给她换了衣服,自己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性别陆冬芙咬着嘴唇,她不敢想象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会生气吗?会愤怒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意外发现了她的秘密,然后弃她而去吗?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冬芙就浑身冰凉,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那必定是漆黑一片,鲜血淋漓,比被二小姐抛弃更甚,她甚至会想去死,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绝望的了。她尝到了嘴唇里的铁锈味,是牙齿咬破了嘴唇,她浑身一颤,勐地回过神来,现在祁钟钰还昏迷不醒,她还没有抛弃她,她可以想尽办法来挽留她。她是个心软的人,对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如此,她若是看到自己如此可怜的哀求,一定会留在她身边。陆冬芙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将她留下。她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颜,爬到了床内侧,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她是想一直睁着眼睛等她醒来,然后告诉她自己不介意她是女子,她还是想跟她在一起。但是鼻息间涌动着熟悉的冷香,对方的身体近在咫尺,她之前又劳累了许久,昨晚上更是没睡好,所以困的眼皮都开始打架,明明不想睡过去的,可最终还是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煳煳之间,意识朦胧而又昏沉,下意识的搂紧祁钟钰的胳膊,但是触感不太对。她惊的睁开双眼,就见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而本该昏迷不醒的祁钟钰早就不知去向。她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身,环视了一圈卧房,没找到她的人。她用力的打开房门,注意到外面天色有些昏暗,是傍晚了吗?她顾不上多看,去隔壁卧房,堂屋,厨房甚至是整个院子,都找了一遍,却始终不曾找到祁钟钰的身影。连后院吃草的高头大马都不见了踪影,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失魂落魄的痛哭失声。所以,她醒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察觉到她是女子,就决定骑马离开,再也不管她了吗?连她的解释也不愿意多听,甚至不愿意将她叫醒,跟她当面道别她就这么着急离开,甚至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天地广阔,她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又该去何处寻她?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陆冬芙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她哭的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衣服下会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为何祁钟钰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就算只是说几句话的时间,她一定会告诉她可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她人已经走了。都怪自己,明明不睡过去等她醒来就好了,可是她就是不争气!她瘫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委屈而又绝望的孩子,连被教导多年的礼仪都顾不上了。祁钟钰牵着马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怔愣一瞬,忙跑上前去,一脸焦急的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陆冬芙哭的头晕脑胀,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眼前的确有个模煳的影子。她胡乱的用手背擦拭掉个不停的眼泪,待看清了眉头紧蹙一脸关切的祁钟钰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手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哭的更厉害了。祁钟钰头皮发麻,她还从未见过陆冬芙哭的这么凄惨,想蹲下将她扶起来,可陆冬芙也不知怎么了,将她一条腿抱的紧紧的,她又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她。只能慌乱的说道:你别哭啊。陆冬芙哽咽着,任她说什么都不听,良久后,才终于冷静下来,眼泪都打湿了祁钟钰的衣摆。她怯懦的抬头,睁大红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的眼睛,瘪着嘴委屈的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抽噎一下,说:我,我不是故意脱你衣服的,我不知道你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走,求你了,你别不要我祁钟钰怔然,嘴里顿时溢满了苦涩的味道,原来她哭,是因为她吗?她眼眶发烫,抓着小姑娘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卧房走去。陆冬芙张开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生怕松开手,对方就不见了。祁钟钰将人放在了床上,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陆冬芙刚才哭的太厉害,虽然现在总算不哭了,可身体还在可怜的抽搭着,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祁钟钰心乱如麻,看了她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犹豫的张了张嘴唇,终于说道: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她虽然说的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陆冬芙忙摇摇头,随即又乖乖的点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祁钟钰无奈,道:所以,你知道了?陆冬芙咬着嘴唇,原本就咬破的嘴唇十分脆弱,这么一咬,又渗出了血来。祁钟钰不得不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咬,说:我知道你知道了,我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换了身新衣,身上也没有往日毒发时的黏腻感,说明有人换下了她的衣服,还给她擦拭了身体。而这个人,不用多想,只能是陆冬芙。她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还给她擦拭身体也就是说,她都亲眼看到了。祁钟钰虽然做好了跟陆冬芙坦白性别的准备,却从未想到对方会先一步发现。她心情复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到底是个大活人,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还想如厕。便想起床先去上厕所,但是她的胳膊被身边的陆冬芙搂的死死的,她看到了她眼底的青黑,不想打断她的睡眠,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熟睡的陆冬芙立刻不安的蹙眉,她忙将自己的枕头递到她手上,看到她将枕头当做自己的胳膊抱的紧紧的不撒手。祁钟钰看到这一幕后,原本不安的心,顿时变的柔软起来。她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对方似是有所察觉,在她冰凉的手心撒娇的蹭了蹭,嘴角沟渠一抹甜蜜的微笑。舍不得。这是第一个涌上脑门的念头,她舍不得这个可爱而又娇俏的小姑娘。然而,她们的婚姻,是一个骗局,陆冬芙已经得知自己是女子,肯定会恼怒自己的欺骗,说不定还会失望的看着她。她光是想到这一幕,就烦闷不已。她转身离开,上完厕所后,拖着虚弱无力的双腿,去厨房找吃的,原本以为只能啃水果了,却不料锅里有冷饭。还做了很多,陆冬芙是个很节俭的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太多食物。这多出来的冷饭,只能是她给自己做的。祁钟钰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她快速吃过饭后,原本想回房等陆冬芙醒来,可黑暗的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看样子,是一天的清晨到来了,她看到了院子里的千里马,对方也看到了她,马蹄哒哒的向她走来,温顺的站在她面前,嘴里发出咴咴声。在如此静谧的清晨,显的十分刺耳,她嘘了一声,马儿灵性的收了声,期待的看着她,似乎期待她骑上去,再跟之前一样畅快的驰骋。祁钟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在院子里也静不下来,便想着干脆出去散散心也好。便牵着马离开了院子,翻身上马在村道上极速奔跑,微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看着广阔的天地,心情也开阔起来。原本还在担心陆冬芙的反应,现在想来,顺其自然就好。她若是愿意接纳她,她就继续跟她过温馨的田园生活。若是不愿那她就写下一纸和离书,将十万两银子,连带着谭浩然给她的礼物,全都给她,有了这笔银子,对方一定能过上富裕无忧的生活。她回到家,打开院门,想将千里马牵去后院,却看到了陆冬芙在院子里痛哭的一幕。如今二人面面相觑,祁钟钰苦笑道:我原本,也打算告诉你这个秘密,我也并不是真正的祁钟钰,我真实的身份,其实陆冬芙打断她说:我不在乎!她又落下泪来,自己都觉得她太爱哭,抬手擦着脸上的泪,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你是女子,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之前睡醒时,还以为你走了,我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继续做夫妻好不好?不要孩子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祁钟钰呆呆的看着她,她这个娘子,总是出人意料。她欲言又止,道:我陆冬芙又说:我知道你女扮男装,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强求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切,我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在那之前,只要你还想当祁钟钰,那我就当你是祁钟钰。说着,她小心翼翼,不安的看了一眼祁钟钰,道:你不会放弃这个身份的,对吧?祁钟钰摇摇头,说:不会,早在我出现在二叔面前时,就决定从此以后,以这个身份活下去,就算离开这里,也是一样。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睡了那么久,我去厨房给你做饭吧。祁钟钰唔了一声,见她起身要走,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你在害怕,你在躲避,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改变主意,我们就永远是夫妻。陆冬芙泪流满面,转身抱着她,声音颤抖道:我真的怕祁钟钰拍着她的后背,说:我暂时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我的来历,不过我保证,等我准备好那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陆冬芙忙不迭点头。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陆冬芙哭的脆弱的眼睛被刺的生疼,她之前还以为是傍晚,然而却是清晨。祁钟钰问道:我睡了多久?陆冬芙掰着手指头算,说:你是前天上午回来的,昨天我去二叔家一趟,从下午睡到了今天早上祁钟钰应了一声,她往日毒发时,也会昏迷很长时间。陆冬芙担忧的问:你之后还会像,像前几天一样吗?祁钟钰笑着说:不会,这一次是意外。若不是要帮谭浩然摆脱江湖中人的追杀,她也不会内力紊乱,毒性复发。她之后可不打算再管江湖中事,只想在岳河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内力不乱,就不会再次毒发。陆冬芙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去给相公做早饭。祁钟钰站起身来,道:我刚才简单吃了点,现在还不饿,不过我也跟你一起去厨房吧。陆冬芙巴不得,说开之后,她之前的绝望像是青烟一样,消散在阳光下。只是,她更黏着祁钟钰了,连做饭都想跟她在一起。她们去厨房,陆冬芙想着祁钟钰之前失血过多,就做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好给她补身子。祁钟钰吃过饭后,道:既然我回来了,那搬家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实不相瞒,我重伤未愈,需要闭关调养,在这里人烟喧闹,我静不下心来。若是无事的话,我等会儿去跟二叔请安,下午就搬家去山上吧。陆冬芙关心她的身体,而且早就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忙点头应是。她们收拾了碗筷后,陆冬芙回屋用脂粉遮掩了哭的红肿的眼睛,携手去二叔家请安。在院中纳凉的姚氏,见祁钟钰来了,笑着说:钟钰病好了?祁钟钰恭敬应道:回二婶的话,都好了,之前忙着赶路中了暑气,夜里又贪凉,身子遭不住才会发热头晕,在家里睡了两天,已经没事了。之前在过来时,陆冬芙就跟她简单说明了之前跟二叔的说辞,祁钟钰此刻便统一口径作答。姚氏笑眯眯的点头,道:知道你没事,我和你二叔就放心了,你二叔在书房里教两个孩子念书,你直接过去找他吧。祁钟钰应了一声,冲陆冬芙眨了眨眼睛,便转身去了书房。书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祁长乐注意到她来了,才吩咐两个孩子继续念书,他则跟祁钟钰一起在院子里散步。他仔细打量了祁钟钰一眼,见对方脸色是比之前白了几分,便说:虽然你平日里身强体壮,却也不能贪凉,这不,就发热生病了吧。这还是你回家来第一次生病,现在感觉如何?若是依旧觉得不舒服,就去县城里找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