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天是重阳节,要祭拜先祖,总要提前买些东西回来。不如明日她便动身去县城一趟,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缝制的绣活,拿去县城卖了,去药铺多买些补身的药材回来炖药膳。这么想着,她烧水洗过澡后,就去绣房,熬夜将绣活做完了,将其收好放在盒子里,才打着哈欠回去睡觉。第二天清晨,她给祁钟钰做好了耐放的饭菜,自己吃过饭后,便下山前去县城。今日的城门处也比往日热闹一些,而且搜查宽松了些,她排着队,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轮到她了。城门处的守卫已经将她认下,还好奇为何祁钟钰没跟她一起来,她蹙眉说相公身体不适,那人感叹一声,说秋日天凉的确很容易染上风寒,就放她进了城门。她先去锦绣阁卖了绣活,因为这是一幅山水刺绣,两面图案都各不相同,虽然图案没有那么繁复,但是看上去却多了几分韵味,正是书香世家喜欢的风格,所以卖出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陆冬芙抿着嘴笑,接过银子贴身收好,立刻去东街买了上好的药材。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刚赚到的银子,就又花了出去,陆冬芙半点也不心疼,接过打包好的药材,又去街市上买了些祭祀用的东西,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了山上的院子。她将东西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揉着酸疼的胳膊,眼神有些怔怔。虽然明知道祁钟钰就在隔壁房间调理身体,可她就是忍不住觉得寂寞和孤单。她叹了一口气,摇头甩开那些脆弱的念头,打起精神来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见时间不早了,便开始准备晚饭。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天,祁钟钰才会从杂物房中走出来,去二叔家过节。却不料,在她吃饭的时候,祁钟钰就突然出现在堂屋,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桌上简单的几样菜式皱眉。陆冬芙惊喜不已,道:相公,你出来了?祁钟钰应了一声,说: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就过来了。只是我平日里不在的时候,你都吃的这么随便吗?陆冬芙脸颊泛红,她自己不在意口腹之欲,祁钟钰不在时,她都做些简单的饭菜应付过去。她也没想到祁钟钰这一次会这么快就出来,原本以为会跟上一次一样,调养个好几天呢。桌子上连个肉菜都没有,的确不合祁钟钰的口味,而且人家还病着呢,需要服用药膳补身子。她忙站起身来道:相公稍等,我去厨房再多做几道菜。祁钟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无妨,凑合吃吧,我去厨房盛饭。她起身出门,陆冬芙咬着嘴唇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目光在厨房转了一圈,才拿了碗盛饭,陆冬芙便主动取了筷子,二人一起回到堂屋。祁钟钰问:你之前去县城了?她注意到厨房那包药材了,陆冬芙点点头,相公身体不适,我打算以后每日都做药膳,给相公补补身子,将失去的血气补回来。祁钟钰笑着道:那我之后可有口福了,多做一点,你陪我一起吃,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她乖巧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惊喜的问:相公的意思是,之后都不用再闭关了?祁钟钰看她欢喜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已经调养到去给彭安治病之前的程度,之后就不用闭关调养,平日里坐立行走时注意下,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彻底康复了。而且,这一次身受重伤,也不算一无所获,她体内的内力壁垒都有所松动,等养好伤之后,内力估计可以再精进几分。武功练到她这个程度,几分进步,已经很了不得了。君不见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十来年,都难有寸进,越是往上走,就越是困难,提升一点都是难能可贵的机遇。当然了,提升之后的改变,也是大不相同,祁钟钰很是期待自己完全康复之后,实力会是如何,不过不急,到时候去深山里亲自试炼一下便知。陆冬芙比她还要高兴,兴高采烈地道:那我就可以给相公做各种药膳了?还可以跟相公朝夕相对她红着脸,说不出还可以同床共枕这句话。可这才是实话,因为祁钟钰调理身体的这些天,她没有一日能睡好觉。祁钟钰挑眉,应了一声,温柔的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话说明日便是重阳节吧,等去二叔那边过了节之后,我想带你去山里见见几个故人。山里的故人?是野人吗?陆冬芙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奇怪的画面,随即又觉得好笑,相公住在山里的故人,大约也是跟相公一样的武林高手吧,听说那些高手性子古怪,远离人烟,这么一想倒是极有可能。大约是仙风道骨一类的人物,跟山中野人完全不搭边,还真有些期待呢。祁钟钰知道她想歪了,也没点醒她,她吃过饭后,烧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出一声叹息,道:果然还是睡床上舒服,之前一直坐在地上调理,腰都酸了。陆冬芙梳理着长发,闻言,笑着说:要不,我给相公按摩一下?祁钟钰刚想拒绝,陆冬芙却已经放下了梳子,挽起袖子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轻轻按摩起来。虽然动作太轻柔,有如隔靴搔痒,不过还是蛮舒服的,她也就道了谢闭上眼睛享受了。可对方不知是按到了哪儿,腰部勐地收缩,一股怪异的感觉涌遍全身,祁钟钰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道:不,不用了,咳咳她从床上爬起来坐着,揉着自己的腰,说:不用帮我按了。陆冬芙呆呆望着她,她还没用力呢,祁钟钰怎么这么大的反应?莫非又跟脖颈一样,不小心按到了她的敏.感点?祁钟钰在她的视线下清了清嗓子,说:我睡一觉就好了,明日我们还要去二叔家一趟,可不能起晚了。陆冬芙望着自己的手,忍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祁钟钰也会有如此可爱的弱点。她起身吹了多余的烛火,掀开被子躺在床上,跟祁钟钰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还未伸出手去拥抱她,对方就主动递过来自己的胳膊,陆冬芙抿着小.嘴笑,抱紧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相公,你是不是怕痒啊?祁钟钰转头看她,道:问这个做什么?陆冬芙垂下眼眸,说:没什么,只是之前给相公梳头的时候,还有方才给相公按摩腰的时候,相公的反应都很奇怪呢。祁钟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么大年纪还怕痒这种事,说出来还怪丢人的。随即想到,她平日给自己洗澡时摸了二十多年都没感觉,是陆冬芙柔软的手轻轻一碰,她就起鸡皮疙瘩,这能怪她吗?她嘴硬说:我平日里才不怕痒,是你的手陆冬芙眼神晶亮,笑眯眯的看着她,问:相公的意思是,只有我摸,相公才会变成这样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仔细一想也没说错,祁钟钰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所以跟男子相处时都很注意分寸,而异世界注重男女有别,她连跟女子独处的机会都不曾有,更别说亲密接触了。所以时至今日,的确只有陆冬芙一人而已。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话。陆冬芙心里甜滋滋的,搂着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相公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的。祁钟钰闻言好笑又无奈,这算是什么秘密?就算说出去也没人近的了她的身。不过小姑娘这么高兴,她也不会泼凉水,她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陆冬芙点头应了一声,嘴角含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冷香,一改往日的失眠,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她们吃过早饭后,就下山去了二叔家。因为重阳节是异世界的四大节日之一,又是秋天丰收之时祭拜天帝、祭拜祖先,以感谢上苍和先祖恩德的活动,所以身为村长的祁长乐家很是热闹。不光祁安业拖家带口从县城赶来,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各派了几个代表来到了祁长乐家,等待村长引领各家的当家人祭拜天帝,感谢天帝让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祁长乐忙着应付诸位当家人,祁钟钰见那边人群拥挤,便没有主动上前,而是跟祁家人在一起。等村长带领众人完成祭拜天帝的活动,众人又在祁家吃过了宴席后,才各自回家去祭拜先祖。热闹大半天的祁家,终于安静了下来。祁长乐到底上了年纪,这么一番劳累下来,身子都有些酸痛了。他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妻子姚氏贴心的给他锤了锤肩膀,道:相公,休息一会儿再祭拜祖先吧。祁长乐点了点头,不得不服老了,他看到了祁钟钰,笑着让他上前来,道:我记得去年,你便是在重阳节后回的村子,虽然大哥大嫂英年早逝,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灵魂一定陪伴着你,保护你平安长大,还送你回到岳河村跟祁家人团聚,这也是我祁家先祖显灵,我们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惠。今天是重阳节,你一定要好好祭拜爹娘和先祖,让他们保佑你和你娘子之后的人生平安顺遂他想到早逝的哥哥嫂嫂,再看着长大成人的祁钟钰,就忍不住滔滔不绝,多说了几句。祁家的晚辈,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因为每年重阳节,和过年时,都会听到祁长乐怀念兄长,说祁家和他能有今日,都是哥哥祁长贵的功劳,他们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记祁长贵的恩惠今日,听到祁长乐对祁钟钰说的话,视角变了变,但是内核却是不变的。祁钟钰乖顺的听着,她的确感激祁长贵,这一年来也渐渐适应了祁钟钰这个身份,将祁长乐当做她真正的二叔一样看待,自然不会觉得不耐烦,反而恭敬的听着,态度十分认真。祁长乐说着说着,想起了年少时光,忍不住老泪纵横,几次都哽咽了,却还是强撑着说完了话。说罢,他便起身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带领家人去祠堂祭拜先祖。祁钟钰和陆冬芙跪在祁长贵的他妻子的牌位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等之后在二叔家里吃过晚饭,又逗留了一阵,祁钟钰和陆冬芙才在傍晚时分,满天红霞之中,回到了山中小院。陆冬芙也没想到在二叔家过重阳节,会耗了一整天时间。想到相公昨天夜里,说要带她去山中见几个故人,可天马上就要黑了,等翻山越岭赶去山中,住在里面的世外高人想必都已经睡了吧,这可怎么是好?是趁着夜色过去,还是等到明天再去?她刚想询问祁钟钰的意见,就见她从凳子上起身,去厨房装了些瓜果点心递给她,陆冬芙茫然的接过。见相公又去杂物房拿了铺在地上的薄被和软垫,将其团在一起用绳子捆上,道:走吧。所以,是要趁着月色前去拜访几位故人了?陆冬芙应了一声,跟在相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山之中走去。只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就完全黯淡下来,好在她们带了灯笼。可即便如此,也只能照射到就近的路,四周都漆黑一片,树林里时不时便会响起簌簌的声响,感觉诡异又渗人,陆冬芙提心吊胆,几次都差点绊倒在地。祁钟钰道:我背你走吧。陆冬芙低声应了,她实在太没用了,在这种时候就总是给祁钟钰拖后腿。这样不行,等之后她就请祁钟钰教她武功好了,她不曾奢望能练的跟相公一样厉害,只希望不成为相公的拖累就好。她趴在祁钟钰的背上,手上还拿着瓜果点心,问:相公,这么晚过去,你的故人应该已经睡了吧。祁钟钰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反问: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山里见怎样的故人?陆冬芙道:应该是跟相公一样的武林高手,世外高人吧。祁钟钰心道果然,她无奈又好笑,自己原本打算带陆冬芙去见的几位故人,跟陆冬芙所想的截然不同,他们甚至不是活人,而是三具埋葬在一起的尸体。原本想着,带陆冬芙去祭拜之后,就带她去岳南山顶睡下,看第二天的日出。可今日在二叔家耽误了太久,她们直到天黑都没走到地方。真要过去祭拜,已经是大晚上了,肯定会将陆冬芙给吓着,所以她临时改变了计划,打算先去岳南山山顶看日出,明日再带她去祭拜祁长贵一家。她道: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往山上走吗?陆冬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周围漆黑一片,她对这里又不熟悉,若非祁钟钰说起,她还真不曾发现,她们一路上都在往山上走。她好奇的问:去山上做什么?祁钟钰道:现在去见几位故人也太晚了,所以我打算带你去山顶看日出,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陆冬芙勐地点头,她当然记得,曾经还念念不忘。只是相公这些天一直在调养身体,她连跟相公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会奢望一起去山顶看日出呢。想到这儿,她眼眶都红了,相公身体刚好,就要兑现承诺,她能够清晰感觉到相公对自己的在乎,她也想要回报这份在乎,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祁钟钰道:还有很长一段路,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陆冬芙摇头,说:我陪着你,陪你说说话。祁钟钰心里一暖,问:说什么?陆冬芙愣了下,笑着说:什么都好啊,相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定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吧。祁钟钰应了一声,开始给她讲起了故事。陆冬芙认真的听着,等祁钟钰好奇的问起,她便说起了在薛员外府发生的趣事。二人虽然相互喜欢,但是对于彼此的过去都有些陌生,只知道大概的情况,但是到底是怎么过的,遇到过什么样的人,有过怎样的喜怒哀乐倒是头一次说起。谈话间,不知不觉就抵达了岳南山山顶,祁钟钰摆好了蒲团,她和陆冬芙依偎坐在一起,在身上裹上了被子。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陆冬芙感叹道:好美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