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以还请七弟冷静下来,留在燕京之中,等我们派人去关内道查明真相,再带兵前往,为谭浩然报仇雪恨也不迟。没错,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从郝州城搬迁到了燕京,因为这里更为繁华,也更方便他们之后的动作。祁钟钰垂下眼睫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就有劳五哥和九弟,派人去关内道调查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姜行伍和吕彦卿见她镇定下来,才松了一口气。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放任祁钟钰一个人闯入关内道,因为现在过去,很有可能就是去送死。姜行伍一直将祁钟钰视作自己的亲弟弟,自然不会让她去冒生命危险。而吕彦卿跟她相处了几年,虽然还是对她的蠢笨耿直感到头疼,却很清楚祁钟钰这样的人,作为朋友和兄弟,是再可靠不过的了。他以前与人相处时,惯会使用阴谋诡计,可在面对祁钟钰的时候,那些手段基本上都没有用武之地。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她的下属也跟她一样,只要目的一致,就对他忠心耿耿。说实话,他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环境,让他不必担心来自内部的陷害,可以全身心的将聪明才智,用在对付外界上面,而一旦出了什么事,祁钟钰即便厌恶他,也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她本人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靠山,让众人只要看到她,就再也不会惧怕敌军的威胁。所以,她绝对不能离开,就算在燕京游山玩水都行,只要让百姓和兵马知道她在此,众人就能安定团结起来。祁钟钰对他们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还是不能接受谭浩然去世的事实。一方面,是因为谭浩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他的意外去世,让她心里悲痛万分。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她一直将谭浩然视作未来的储君,四处奔波卖命,也是为了当初在信中写下的承诺,她说过要帮谭浩然攻打下淮南道,就一定会做到。可还没等她彻底占领淮南道,谭浩然就去世了她顿时觉得自己茫然无措,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整个人都颓废下去。吕彦卿对此倒是颇为欣喜,当然了,他可不敢表现出来,他向来想的长远,既然谭浩然已死,而祁钟钰肯定还会继续征伐,她不适合当皇帝,也没有那份心思。那么,她接下来会效忠谁?吕彦卿自认为,自己有一半的机会,而另外一半他看了一眼姜行伍,打定主意,一定要率先抓住这个机会。而姜行伍没想那么多,他见祁钟钰低垂着脑袋,像个街头的流浪狗一样,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他收到祁长贵的来信,匆忙带着《易筋经》离开少林寺,找了许久终于在衙门附近的小巷内,找到了浑身是伤的祁钟钰。当时,她的眼神也跟现在一样,茫然、憎恨、痛苦。他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叹息一声说:七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甚至,会助你杀了那个奸人,为谭浩然报仇!祁钟钰闻言一怔,抬起头看他,这句话姜行伍当年也说过。只不过时隔十几年,当年意气风发笑容爽朗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满目沧桑眉眼阴翳的中年人。可他话语之中的关切,却一如往昔。她相信姜行伍所说的,因为当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直留在她身边教她武功,还替她筹划跟康王报仇,若是没有姜行伍,她早就死在那个小巷里了。她眼眶微红,说:多谢五哥!吕彦卿见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忙转换话题道:五哥,我们这就安排下人去关内道调查吧。姜行伍点点头,二人一起走出了堂屋,姜行伍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她浑身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便吩咐下人去将陆冬芙叫来,希望陆冬芙能够好好地安慰祁钟钰。于是,在祁钟钰身陷茫然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陆冬芙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子,她不曾说话,只安静的站在祁钟钰身边。祁钟钰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伸出手拥抱陆冬芙,整张脸都埋在了对方柔软的胸前。陆冬芙跟她亲热惯了,也没觉得不妥,只是庆幸提前关上了门,不然被下人瞧见可不怎么好。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祁钟钰的长发,说:我都听五哥派来的下人说了,相公现在一定很伤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相公。祁钟钰抬头看着她,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温柔包容的笑容,忍不住眼眶翻红。她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谭浩然?他之前一直活的好好的,偏偏在我写信说要领兵过去支援时,就被人谋害,我陆冬芙伸出手,按着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上。将祁钟钰未说完的话也闷在了嘴里,再也说不出来。陆冬芙神情严肃,嗓音也带着几分郑重,道:相公,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巧合罢了。更何况,真正对谭浩然动手的人,另有其人,相公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这样,我也忍不住想哭了。她说哭就哭,眼泪滴落在祁钟钰身上。祁钟钰忙从凶器里抬起头来,道:是我不好,娘子别哭。陆冬芙抿着嘴,笃定说: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我可不允许相公妄自菲薄。祁钟钰脸颊泛起薄红,因为陆冬芙这一打岔,她心情稍微振作了些许,她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道:多谢娘子安慰,我明白了。陆冬芙抓着她的衣襟,问:相公,你可以伤心难过一会儿,但是别太久了,不然二叔他们也会为你担心的。祁钟钰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调整好情绪。她望着前方,目光茫然没有焦点,道:我必须接受谭浩然已经去世的事实,接下来要怎么做,也要跟五哥他们商议,现在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整个祁家,以及淮南道几十万的平民百姓。一想到这儿,她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亲了亲陆冬芙的脸颊,说:有劳娘子了。陆冬芙摇摇头,笑着说:能帮上相公的忙便好。祁钟钰笑了笑,将她放在地上,整理了下衣服,道:我去找二叔,商议下接下来该怎么做。陆冬芙道:那我去厨房做晚饭,今晚上做几道素净的菜式吧。祁钟钰道:吃喝都交由娘子安排便是,我很放心。说罢,她便抬脚打开房门,朝着祁长乐所在的院子走去。这院子,是在他们占领燕京之后,吕彦卿分配给她的新住处,不光住着祁家,还有罗振海和陆大丫一家。罗振海是她的连襟,在岳河村的时候,就加入了她的队伍,如今也因为军功卓绝,成为了她的心腹。罗振海的大儿子罗康桥,沉迷于木匠活儿,不愿意参军,祁钟钰也不勉强,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处院子,和足够的银子,让他可以专心研究。倒是二儿子罗康林,许是因为难民袭村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所以一直苦练武功,若不是年龄不达标,他现在也在军中任职了。除此之外,陆三丫在去年,还给罗振海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陆三丫才十六岁。这让祁钟钰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罗振海看了许久,将罗振海看的毛骨悚然,一遇见她掉头就跑。后来,罗振海误以为是祁钟钰羡慕他又有了孩子,才总算恢复正常,还拍着祁钟钰的肩膀安慰她。想来也是,祁钟钰如今也三十岁了,虽然看上去依旧跟个少年一样不显老,但是这个年纪,在异世界已经可以当爷爷了。别的不说,罗振海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大儿子罗康桥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祁钟钰的子嗣问题,成为了一众心腹担忧不已的大难题,甚至还有人主动塞女人给她做妾,结果差点被祁钟钰活剥了人皮,众人才擦着冷汗,收敛行为。他们后来从岳河村村民口中,得知了所谓的真相,知道祁钟钰当年晚婚是因为不举,才总算失望透顶,再也不曾在她面前说起过子嗣的事情。只剩下几个人还热衷于催她去看大夫,并尝试偏方,比如姜行伍和祁长乐。祁钟钰知道她们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女子,只能表面上应下,实际上该干嘛干嘛。她这次过去见祁长乐,就被祁长乐先询问了这方面的问题,才说起了正事。祁长乐道:钟钰,你的人马才刚攻打下燕京没多久,实在不适合轻举妄动,之前你急着去关内道跟谭浩然汇合也就罢了,如今谭浩然已死,二叔建议你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将打下来的地盘妥善安置再说。祁钟钰听话的应了,回去跟姜行伍和吕彦卿商议后,他们也双手赞成这个主意,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在经过了一年多的南征北战后,祁钟钰发现自己终于有空了,就万事不管,全权交给姜行伍和吕彦卿,自己则带着陆冬芙在燕京及附近的地盘闲逛。与暂且安定下来的淮南道不同,关内道那边,朝廷和新日教的战役,依旧打的如火如荼。在谭浩然意外去世后,谢星河便在众人的提议下,肩负了教主的重任。说实话,这些年,因为他身先士卒,从未离开过战场,所以他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远胜过谭浩然。加上他凌厉狠辣的作风,也让新日教在跟朝廷的对决之中占据上风,压的朝廷兵马喘不过气来。齐光帝每日上朝,都在大发雷霆,可依旧改变不了颓败的战局。迫于无奈之下,齐光帝终于想到了一个歪招,那就是主动跟草原部落合作。他也知道此举是在与虎谋皮,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为了皇帝这个位子,他已经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他绝对不要成为大齐国的亡国之君。更何况,草原部落的大汗乌图蛮,在之前已经迎娶了大齐国的公主,他们也称得上是亲戚,在签订和平条约时,还白拿了大齐国那么多好处,应该不会跟新日教合作来背叛他。他算盘珠子播的响,不顾朝廷重臣的连番反对,派了亲信去草原部落传达结盟的消息。草原部落的大汗,如今三十多岁的乌图蛮,听使臣战战兢兢的汇报完之后哈哈大笑,说这个提议他应下了,这就派兵去支援齐光帝。使臣松了一口气,带着草原部落膘肥马壮的五万兵马,与他一同回去关内道。没过多久,朝廷的兵马之中就混入了草原部落的勇士,将新日教打的落花流水。这次战役的情况,立刻传遍了大江南北。一下子点燃了百姓心中的怒火,在他们看来,齐光帝的举动,相当于叛国。若说他们之前还对朝廷恨铁不成钢,却依旧保有忠心,但是此刻,他们恨不得新日教立刻推翻大齐国,免得给黎民百姓丢人现眼。要知道,草原部落跟大齐国乃是世仇,光是西北军中,死在草原部落勇士手上的就不知凡几。更别说,对方连年的进犯,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偏偏朝廷明知如此,还选择跟草原部落合作,彻底寒了黎明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心。齐光帝这时候就算后悔,也为时晚矣,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朝廷站在压制住了新日教的兵马,等战局平复之后,他还可以努力扭转自己在黎明百信心中的形象。而情势仿佛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般,在逐渐好转,新日教已经被打压的狼狈逃窜。他一鼓作气,又接纳了大汗乌图蛮送来的十万兵马,将其派去了山南道,期望这些兵马能彻底打垮新日教。可惜的是,草原部落就是野蛮的群狼,桀骜不驯,他们在帮朝廷打了半年仗后,收复了大半失地后,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那些兵马,不但没有继续狠扑新日教,反而掉头去攻打京城。京城的兵马早就被齐光帝派去了战场前线,现在只剩下零星的几千御林军,根本不是草原部落的对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草原部落就彻底攻占了京城,血洗了皇宫。延续两百多年的大齐国,终于灭国了!举国哀痛,百姓将亡国之君齐光帝骂了个半死,恨不得将其挖出来鞭尸才好解气。如今大齐国北部被草原部落占据,乌图蛮亲自率兵南下,占据京城,还在皇族的尸骨上,宣布建立了狼狄国。这下子,新日教,乃至于其他起义军,要对付的就是这个新建立起来的狼狄国。而狼狄国新君乌图蛮,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兵马全部收拢回来,看样子是要吃透大齐国北部,笑看其他势力内斗,待他们虚弱之时,再坐享渔翁之利。大齐国南部的几大势力,都清楚他的打算,但是他们就像是当初的王爷一样,不可能坐下来谈判达成合作,只能钻进这个明显的陷阱,先征服其他势力,再跟狼狄国对抗。不久后,山南道的谢星河,率先自立为帝,称国号为秦,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而河南道那边,章元正也自立为帝,称国号为周,蚕食周边的势力,以图发展壮大。其他各地也纷纷响应,在大齐国灭国之后,诸多小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就连淮南道,都突然冒出来了三个皇帝,和三个国家,都是淮南道东部的势力,扬州城内的施立群便是其中之一。与之相对的淮南道西部,是祁钟钰等人占据的地盘,祁钟钰的心腹正在就此事发表意见。吕彦卿提议要紧跟潮流,也推选出一位储君,而姜行伍却摇头说不妥,应该先发展壮大起来,然后再称帝建国。二人难得意见相左,且都是顶尖大佬,其他人低下头去不敢出声。最后,吕彦卿和姜行伍不得不将实现落在祁钟钰身上,祁钟钰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道:五哥,九弟,谭浩然的死因,查的怎么样了?吕彦卿:姜行伍:一众心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为什么祁钟钰还在纠结一个死人的死因?!吕彦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她的问题给噎死。倒是姜行伍皱了皱眉,道:七弟,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派去山南道调查的人终于有了回信,说谭浩然去世那几天,的确身体不适,被左护法谢星河相邀去一处隐蔽的避暑山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