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玉叶面色顿时一红,急忙辩解道:“这地方邪性豆角儿倒也罢了,毛团儿他自己又不是全乎的男人,身上阳气都不足,这便莽莽撞撞冲过去了,要是撞见什么可怎么办”她担心地望住婉兮:“奴才是说,他自己怎么着无所谓,别再护不住豆角儿。豆角儿可是皇上给主子的再说,主子和颖主子,还有阿哥、公主们都在这儿呢,他这么就去了,回头别叫主子们出了危险去”因有颖贵人在场,婉兮便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点头道:“不会有事的。”这便转回头去,只与颖贵人说话:“此处倒没听说是乱葬岗否则大臣们又如何敢叫皇上在这附近扎下御营”颖贵人这便点头:“我想也是。”可是就算这样互相安慰,总归两人的手指尖儿还都是凉的。终归斜阳西下,这巴颜沟里又盛产粗壮的树木,树木将夕阳映衬得更加阴郁,便更显得此处阴气森森。婉兮深吸一口气:“即便退一万步说,此处是乱葬岗,那附近便该总有村庄、部落。可是现在看去,却只有坟冢,没有活人。这便解释不通了。”颖贵人也深吸一口气:“这是草原腹地,居住的都应是游牧的牧民。按着我们蒙古人的习俗,若是在游牧之地上,便是有亲人故去,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土葬方式。就更不可能形成这样大规模的乱葬岗了”婉兮微微眯眼:“难道是咱们错了,这不是乱葬岗”正说着话,前头冷不丁听见人喊犬吠。豆角儿的叫声兴奋无比,但是好在听起来不像是恐惧;可是毛团儿的叫声,却有些吓人了。婉兮也顾不上旁的,松开颖贵人的手,自己便奔下山岗去,边跑边问:“毛团儿你怎么了”第1283章三卷3707更婉兮跑下山岗来,身后也追下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婉兮扭头看,不意外是玉叶。玉叶边跑边解释:“奴才护着主子”婉兮也只能压住叹息,伸手攥住了玉叶的手,两人一起跑,边跑边嘱咐:“你别慌神,小心脚底下。别人还没看见,你自己先一头掉进那坟坑里去了”吓人的策略好使,玉叶登时便不得不分神来看着脚下了。就仿佛那坟冢里,时刻都有可能伸出一双鬼爪子来拖住她脚脖子不放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跑近了毛团儿那声音的方向。毛团儿也已经从林子里走出来,一只手牵着豆角儿,一只手却拎了个人。婉兮这便站住,用力吸气儿。毛团儿先抬眸,愣愣望住风似的跑来的玉叶。那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仿佛有万语千言。婉兮忙大声咳嗽。毛团儿这才回过神来,黯然将目光从玉叶面上滑下,只望住婉兮,上前跪倒:“回主子,捉住一个装神弄鬼的。”他说着,将手里那人也往地下狠劲一掼。那人被迫跪倒,却是桀骜地抬起脸来,面上神情并不屈服。婉兮倒有些意外,看这面前的男子,年纪十分年轻,面相清秀,眉眼之间极有文人骨气。且看装束,不是草原人,倒像是江南汉人。那人仰面直盯住婉兮:“倒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小生并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和姑娘的家仆,贵家仆竟然如此无礼,更说什么装神弄鬼”婉兮听出这里头有故事,便上前接住豆角儿的牵绳儿,伸手一把抓住豆角儿的后脖颈子,叫它安静下来。这小狗子都回来了,还扭头朝林子里头看,莫名的兴奋。叫婉兮这样一抓,才不得不消停了。婉兮趁势轻轻拍了拍毛团儿的肩,示意他别说漏了嘴。好歹这样看过去,毛团儿毫发无伤。婉兮这才松口起对那男子道:“这位书生,你先别急。且容我先问清我家仆。若是我家仆对你的确有所冒犯,我自会叫他向你赔礼。”那男子眯眼盯住婉兮,不由得问:“看姑娘装束是蒙古格格,不过看面相、听话音,却不是草原人”玉叶这才回过神来,“呸”了一声,急忙上前站在那男子和婉兮中间儿,隔住那男子的视线,“我家主子也是你这狗眼看得,直接说得话的你若有话,只可由我或者你身边男仆来转达,我主子有话亦只交待给我等,我等再转告给你”幸好那男子也是汉家的读书人,这便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急忙道一声“唐突”,深深垂下头去,再不抬眸。婉兮责怪地盯玉叶一眼。眼前儿的事儿本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婉兮便将毛团儿叫到一边细问。毛团儿压低声声音回话:“回主子,这人在每个坟冢前都压了一张冥钱,磕了一个头主子不必到前头细看了,前头每个坟包前都被他那么一折腾,阴气更甚”婉兮便也扬眉:“听他口音,明明该是江南汉人,却到这儿来给坟冢祭拜什么这里不可能埋葬着他的先人,更不可能这样成百上千。”第1284章三卷3718更毛团儿点头:“奴才正是此意,故此认定他是故意装神弄鬼御营就在左近,奴才担心他这样做是另有目的,奴才便不能放了他”婉兮垂首想了想,伸手按住毛团儿:“先别急,叫我问问。”婉兮走过去,语声和煦问:“倒不知书生是哪里人”那书生一扬脖子,可是扬到半路才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这才又硬生生地垂下去。这一扬一垂之间,更显书生骨气,倒也有趣,婉兮也是微微一笑。“书生说罢。虽还没问清何事,可是这会子我倒相信书生怕是被我家仆冤枉了。”那书生这才心下松快了些,吸了口气道:“小生乃是阳湖人。”“阳湖”婉兮心下迅速寻找这个地名,“江苏阳湖”那书生答:“正是。”婉兮心下微微一沉,便转开身道:“你既是江苏人,此处便不可能埋葬你的先人。即便有可能有客旅于此,此地也不可能成了你家祖坟你一个江苏汉人,这便到每个坟头上祭拜,便绝非是善意之举”婉兮眯眼凝着那人头顶:“难道说你是听说了皇上将驻跸于你,你心下还存着那满汉之恨,便故意来做这事,想叫皇上以为此处埋的都是汉人,便制造出汉人曾在此受屠杀,白骨累累的意味来”大清定鼎百年,终究江南汉人,人心依旧并未完全归顺。便如雍正朝时的曾静等事,便是体现,故此婉兮才有这样的担忧。她自己流着汉人的血,却身为皇帝的妃子,正好是夹在中间儿。她更不希望两边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别做蠢事听我一言,趁着是我发现了你,而非满蒙大臣,你这便赶紧将你在坟前留下的纸钱拿了,速速离去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少惹事端否则,下回若还叫我看见,说不定我便第一个不饶你”以婉兮夹在当间儿的处境,能如此处置已是尽量周全,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那男子却傻了。也忘了玉叶的警告,这便直眉楞眼看过来:“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玉叶和毛团儿都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呵斥:“大胆也不知你在与谁说话”婉兮悄然压住一声叹息,上前一左一后按住两人,只问那书生:“书生何意”那男子回头左右瞧瞧这些坟包,“谁说这些埋葬的都是汉人了此处是草原腹地,哪儿能来这么多汉人啊”婉兮眯起眼:“既然不是汉人,便绝不是你家人。你又祭拜什么”那男子愣愣道:“就因为没人祭拜,孤坟凄凉,我便看着不忍心,每个给祭拜一下罢了。”“你说什么”婉兮都好悬给气乐了:“不是你亲人,你只是看着可怜”那男子耿直点头:“正是如此。人生在世,便是缘分一场。即便没有血缘,既然路遇,便该祭拜。”婉兮忍不住笑了,扭头与玉叶耳语:“我懂了,原来是个书呆子。”玉叶也忍住笑问:“你怎么每个坟前就压一张冥钱怎恁地小气呢”那书呆子认真答:“我本清贫,只买得起那些冥钱。便各自分一张,皆大欢喜。”第1284章 三卷372、想起一个人1更婉兮越发觉得有趣。书呆子,却是个天性良善的书呆子醢。婉兮目光便绕着他又看了几眼:“你既是江苏阳湖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你家里有亲戚是蒙古人”那男子摇头:“并无。小生是跟随家主人而来。”“家主人”婉兮微微眯眼:“这巴颜沟如今已被戒严,皆因皇上和蒙古王公汇集于此。故此但凡能进来的人,不是大臣,就是大臣和王公的家人。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朝廷命官;你方才用了家主人一词,难道你是哪位宗室王府中的属人或者家仆”当然,婉兮判断的依据,还有他在每个坟包前只压了一张冥钱,并且坦言说他自己清贫。那男子垂首,面上约略现出一丝黯然缇。婉兮便忙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读书人自有傲骨,即便今日尚无功名,谁能说书生你将来就不能出将入相”那男子面上这才缓缓平静下来。“姑娘猜对了,小生便是大臣门客,兼做西席。”婉兮便转了个圈儿又问:“书生倒不愿意告诉我,你家主为何人。”那书生垂下眼帘:“姑娘装束为蒙古人,小生猜姑娘不是蒙古王公的家眷,便是满大臣的家眷,倒未必知道家主人。”婉兮垂眸:“你家主人,是汉大臣”“正是。”婉兮便又蹲下来:“那咱们俩就试炼一番。你尽管说,我若当真不知道,那我就这样放了你走,什么都不问了。”婉兮明白,她之前的那段担心,涉及到了满汉之间的隔阂,这书生便怕连累了他的家主人。那书生垂首道:“家主人是刑部汉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婉兮便笑了:“我知道了,是刘统勋刘大人”刘统勋一代明臣,婉兮如何能不知道。那书生也是呆了呆,便纳头一拜:“姑娘聪慧。”“你是刘统勋大人的门客、兼西席先生”婉兮不由得站起身来,绕着那书生走了两圈儿:“那足见你文采出众”天下科举,状元、榜眼、探花及一甲前二十名才能点翰林。翰林院便是这天下文采最佳者的集聚之地,刘统勋乃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见其才。而眼前这个书生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就能被刘统勋所赏识,延请至家中,可见此人才学。况且他还兼任西席先生啊,既为西席先生,便是教授刘统勋儿孙。而刘统勋的儿子刘墉,更是早有才学之名即便从年纪上说,眼前此人未必是教授刘墉的,但是既然能在刘家的家学之中有一席之地,亦可佐证他才学之富。婉兮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书生重新审视。婉兮心上更是隐约浮起一个名字来。婉兮这样一走神之间,牵在手里的豆角儿忽然挣脱了婉兮,撒欢儿地扭身朝那坟冢密集处又奔了回去毛团儿一声大叫,赶紧扭身就追。玉叶有心跟着,却还放不下婉兮。可是这一顿乱糟,却都没分了婉兮的神。婉兮眯眼只盯着眼前的书生:“那我到要跟你问起一个人:刘统勋大人家中,可有一个门客,爱写杂记的”第1285章 三卷373、逮着你了2更“爱写杂记的”那书生茫然扬眉:“刘大人府中门客,皆为大才。故此人人都写杂记。”其实不光杂记,刘统勋门下这些大才,个个儿都是纵有一身才学,却都出身贫寒的,要么就是屡试不第的,故此这些人为了糊口,也为了叫自己的文采不必于浊世埋没,故此什么都写过。便是给戏班子写戏本子,或者给些猥琐的傅家子弟写烟柳话本呢,都是干过的。所以婉兮这么笼统地问起来,那书生非但半点想不到自己,反倒只是一脸的茫然。婉兮倒不知这一头事,便因这书生的茫然而反倒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了。她便后退一步,上下又打量起眼前书生:“恕我冒昧,倒想知道书生今年贵庚。醢”先前两人说好了,要是婉兮猜不出来刘统勋,那婉兮就什么都不问了;可是既然婉兮猜出来了,她问了他就只能答。那书生顿首道:“小生乃雍正五年1727年生人。”婉兮一怔:“哦你倒与我同岁”不过二十有三,婉兮自己在皇上面前有时候还像个孩子,可是眼前这个书生竟然已经被刘统勋所赏识婉兮心下更生了一层敬佩。敬佩之后,婉兮心下不由得更生犹豫:“既然如此年轻,那说狐魇道该不是这样的人。”在婉兮印象之中,从小到大,家中村子里那些坐下来说狐鬼故事吓唬人的,都是些老头子缇。那书生耳朵倒尖,听见了便追问:“说狐魇道”婉兮见他听见了,便也只好说开:“我到听说过刘大人门下一个人,鸣叫赵翼的。敢问书生你可认得”那书生便傻了,跪在地上盯着婉兮看了好半晌,直到玉叶都急了,想上前去踹他,他这才忙道:“小生不敢唐突姑娘小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曾结识过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