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只自己种花种菜,养猫抖狗,倒是等着皇上自己好奇了,自己迈过这两条门槛来。篆香听得出神,脸上不自主地红,却还是犹豫难安。“可是令主子,奴才只是九爷的家下女子,祖辈都是傅家的奴才。奴才哪里敢与九爷这样”婉兮按住篆香的手,“你就是太拿自己的身份当回事。你是他的家乡女子不假,自称奴才也是应当的。但是男女相处的时候,若你还这么拘着身份,别说你自己不自在,他同样也不自在。”“女人便是如此,若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又如何指望他们男人珍惜呢既然你从小便定了身份,是他的通房大丫头,便已不是普通的奴才。平素与他说话,便也当真不必那么拘礼。”篆香不由得心思起伏,目光便不自知地波光流转。婉兮知道她动了心,便含笑攥住她的手。“总之,这事儿我来做主。你听我的就是。如是将来他生怨,也都叫他来怨我便罢。”婉兮含笑望住篆香的眼,“让我也有机会帮篆姐姐一回。我今年已是二十五岁,姐姐比我还大几岁,人等得起,年华却已经等不起。”“就让我设法替姐姐试探他一次。成与不成,总归试过之后,便也能安下心来了。”篆香用力咬住嘴唇,半晌,终于眼波流转着,用力点了头。这个晚上其他人都睡了,婉兮却自己坐起来,望着窗外明月,出了好一会子的神。自己亲手又要撮合九爷和篆香,虽然进宫已经这些年,可是心下的滋味,也还是有些说不清呢。第1499章 148、衣冠天下5更身边虽然有玉叶,可是玉叶比不得玉壶,一来年纪小,对她跟九爷在宫里的过往了解并不多;二来,也终究性子不如玉壶一般沉稳,婉兮怕说多了,反倒叫玉叶想歪了去。故此有些话,她还不能对玉叶与对玉壶那般诉说。这样的时候儿,便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心底那股子也说不清是悲是欢的滋味,便只能自己一点点压平。“玉壶,我这样做,你会赞成么”婉兮望住明月,轻声问。只是不知这天地清光、水畔渐暖之时,玉壶何在,是否能听得见她这会子轻声的呼唤从此篆香就留在了婉兮的船上,一直到苏州,婉兮都没放她回九爷船上去。当进入江浙地界,皇帝视察河工的重心未变之外,谕旨中开始多见选拔人才之意。皇帝谕旨曰:“更念三吴两浙。为人文所萃所有江苏、安徽、浙江、三省,本年岁试文童。府学及州县大学,著增取五名;中学增取四名;小学增取三名。举行一次。”“该部传谕各该学政,慎加搜择,拔取真才。副朕育才造士至意。”进了江浙地界,不仅人才汇聚,且古来人杰辈出。皇帝亦派官沿途祭祀吴越王钱镠祠、唐臣陆贽祠、宋臣岳飞祠、明臣于谦祠、故尚书徐潮墓。“相比于选拔人才,我倒更觉皇上派官祭祀这些汉人名臣之举更为难得。”婉兮帮语琴整理凤冠霞帔,指尖泥金刺绣潋滟流光,“岳飞抗金、于谦为明朝之臣,若皇上只当自己是满人的皇上,那便必定不会有此举。皇上为大量之人,更视自己为整个天下的皇上,满人、汉人皆为自己的臣民,才能有这样器量。”语琴穿戴好了,婉兮点头而笑,“故此姐姐这汉家的凤冠霞帔,便该每日穿得华光耀眼才好。”语琴也明白婉兮心意,不由得轻哼一声,“可是你没瞧见么,皇后仿佛与我置气上了。见我见天儿这样凤冠霞帔的,她便也天天穿着皇后吉服满船队的女眷,就我们两个穿成这样儿。她觉着自己中宫威仪,我倒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姐姐何苦与她一般见识”婉兮抿嘴笑。这一路看见那拉氏这样每天穿着吉服、梗着脖子,说实在的,婉兮都替她累得慌。“皇后可能以为,姐姐一路上穿成这样,是有心争宠。或者她以为,姐姐与我一脉,是听我的话才故意这样明人她心下气不过,便也整天这样穿着,以示抗衡。”婉兮抬眸望住语琴,“可是姐姐心下如何能不明白,小妹为何建议姐姐这样穿戴”“大清已经定鼎百年,可是江南尚未尽数归心。皇上为何纳姐姐这般身份的汉女入宫故此姐姐这会子不这样穿,又要等到何时”语琴垂首轻叹一声,“我明白。我这会子身上的衣裳,就相当于上次去山东时,你亲手做了赏给两岸百姓的榆钱儿饽饽。”“姐姐这样穿,绝非争宠,而是为皇上,为大清江山着想。”婉兮欣慰点头,“姐姐这一片心意,皇上自然都看在眼里。反倒是皇后,非要在江南汉人的地界上全副穿旗装,才是不智。”第1500章 149、烟花三月下扬州6更语琴倒是惆怅一叹。“想来目下这后宫里,也唯有我还方便穿戴汉家衣裳。同样出身汉女的纯贵妃、怡嫔都已早年便入旗,此时都是旗人了,倒不方便再这样穿戴“婉兮倒“扑哧儿”笑了,“姐姐是心下埋怨皇上呢吧”宫中凡事都分等级,汉女身份比不上在旗的,故此汉女进宫都指望能入旗、抬旗。毕竟入了旗之后,家人就会有朝廷赐给的房屋、田地、钱粮。纯贵妃是乾隆四年入正白旗,怡嫔则在乾隆六年就入了内务府包衣佐领下,皇上倒是一直都没提叫语琴入旗的事儿。故此如今整个宫里,倒只有语琴一个,依旧还是地地道道的“汉女”。“兴许是我从前位分低,这回出行前才晋位为嫔,故此还没轮到我吧。”语琴难掩惆怅,“终究人家纯贵妃是封妃、且有了皇子之后才入旗;怡嫔也是身在嫔位,才入旗的。”婉兮倒含笑轻轻摇头,“姐姐想,若姐姐也入旗了,这回皇上南巡,这御舟之上又要有何人才适合穿戴这汉家衣裳了”婉兮抬手,指两岸百姓,“皇上下旨,此次御舟行经、驻跸等处,并不严格驱赶百姓,叫百姓也能一路瞻仰圣颜。此时若江南百姓能亲眼看见,皇上身边还有如此汉嫁衣裳、明人的娘娘去,他们该有多欢喜”语琴听了也是点头,面颊有些微微地红,“叫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进宫十年以来,第一次觉着自己也能这样独一无二、备受重视。”婉兮眨眼点头,“姐姐听小妹一句话:姐姐不甘受皇后欺凌,便要在这宫里咬牙争出一片天地来。得叫任何人不敢因为姐姐出身汉家而再贬低姐姐去那姐姐就得首先明白皇上的心意。”“姐姐此次南巡所为,皇上看在眼里,也一定会记在心里。皇上最是明白不过的人,他一定不会忘了姐姐今日此为。”语琴这便笑了,伸手攥住婉兮。“我何尝不明白,这还是你在替我铺路。我自问,并没本事争得皇上的宠爱,这辈子兴许也指望不上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我总还有旁的法子来争取皇上的认可和重视。”婉兮含笑点头,“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倒是从陈姐姐那学来的。后宫女子并非只有指望宠爱和孩子才能安身立命,凭自己的聪慧,也同样能活得好好的。”扬州居于江苏省中部,运河经此,不能不过。船到扬州那日,婉兮主动做了几道饽饽,请上御舟。若是往常,她自然等着皇上来叫就是,倒不用主动请旨去,也省得落下争宠的非议去。可是扬州她得去,陪在皇上身边儿。上了安福舻去,皇帝立在船舷边儿,眯眼打量她。映着水色天光,她素淡得就像水畔荻花。娉婷淡雅,却并不随波逐流。皇帝便笑了,轻哼一声,“早不主动来,晚不主动来,怎么就偏到这儿才主动请旨要来了”婉兮走过来,退后半步,立在皇帝身后。“烟花三月下扬州,奴才从小就喜欢这句。这辈子终于到了扬州,那就必须得跟皇上一起。”婉兮抬眸,“跟喜欢的人一起。”第1501章 150、一段伤心7更皇帝动容,伸手握住婉兮的手。两人一同立在船舷边。此处已是扬州,可是两人却都藏不住的心情沉重。这哪里还是“烟花三月下扬州”里的那个扬州此时的扬州,触目所及,河道狭窄,不足两丈;河道两边一派荒凉,不见亭台。眼前的这个扬州,不见“二十四桥明月夜”,不见“春风十里扬州路”;唯见黄土白沙,杂草虫鸣。婉兮揪紧袖口,垂下头去,“扬州怎么了这根本不是奴才期盼的扬州。终究是见面不如闻名,还是自古文人过于溢美之词”婉兮的感喟,实则早已刺痛在了皇帝心间。叫他坐不下,从进扬州地界便只能立在船舷边。若论诗词风雅,大清历代先祖都不及他。抒写扬州的那些诗词歌赋,早在他心里烙下深深痕迹。他也多年神往,这一次终于能亲自前来,看见的同样不是自己千里迢迢想来看的这个扬州。婉兮悄然抬眸,静静望着他的侧脸。她看见他的神色里也有那样悄然刻印的尴尬与痛楚。婉兮垂下头去,伸手轻轻攥住了皇帝的袖口一角。“爷不必说,奴才实则明白。”她的祖上好歹也曾经是大明武将,她的祖籍也是江苏,故此曾经在大清骑兵南下攻打扬州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纵然民间极少提及,她却也是隐约知道的。豫亲王多铎率军攻打扬州,史可法等率领军民抵抗。清军亦损失惨重,故此城破之日,曾有十日屠城。那一场噩梦之后,扬州便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扬州。如今江南汉人间流传的那些反清复明的文字里,扬州总是被大书特书的痛楚之处。婉兮自己流着汉人的血,此时身为大清皇帝的嫔妃,这样的身份叫她更懂此时皇帝的痛楚和挣扎。婉兮垂首轻声道,“带兵打仗的事,奴才不懂。奴才只知道,如今已经过了百年去。从前敌对的是大明与大清,扬州作为明朝故地,理应拼死抵抗;可是如今,大清定鼎已过百年,扬州也已经是大清的土地。”“那些争斗和屠杀,都已经应该远去。这会子更要紧的是,叫扬州重新变回曾经的那个扬州,叫扬州的百姓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也能感受到朝廷恩泽,安居乐业。”皇帝攥紧了婉兮的手。那样用力,攥得生疼。不过他随即转头,面上映上水色天光,长眸清冽。“你说得对。与其纠结过去,何如叫叫扬州重归昔日繁华”婉兮便也笑了,抬手朝前指去,忽地欢喜扬声,“皇上看,前头终于出现亭台了还是彩楼,这般鲜艳夺目,可见是新搭建的,就是为了迎接皇上呢”皇帝也心神一振,挑眸望去,终是含笑。“没错,是扬州盐商出银子所建。”婉兮歪头望皇帝笑。皇帝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婉兮垂首,“妾身听说,皇上此次南巡,倒没动用多少库银和内帑。路上花费,多为盐商所献。”第1502章 151、帝王心计8更皇帝挑眉,“没错。为了鼓励他们出银子,沿途建亭台楼阁,爷还下旨加了他们的盐引去呢”皇帝面上闪过一片狡黠去。那般的眉眼轻扬,看上去不像四十岁的天子,倒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婉兮忍不住盯着看。可是那狡黠一瞬而逝,快得叫人怀疑是自己眼花,或者是将这天光水色的反光当成了那么狡黠去。婉兮不由眯眼,“皇上是故意的”皇帝耸肩,“爷自己下的谕旨,不是故意的,还能是偶然不成”婉兮垂下头去,“可是皇上难道不担心朝臣和天下都因此议论沸腾了去”多少满大臣认为皇帝没必要下江南,又有多少汉大臣认为皇帝南巡一路靡费。皇帝此次南巡,实则是背负了重重压力而起驾的。皇帝握了婉兮的手,微微眯眼,“爷当然知道。爷是天子,每下一道谕旨,前朝和天下总有人同意,有人反对。这天下是爷的,爷自己心中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够了,没必要与他们解释,非要一个一个求得他们的同意去”皇帝深深吸一口气,“这天下是朕的,这江南又是朕的天下人才、钱粮富甲之地。便是为了这大好山河,为了这人杰地灵,朕也一定要来。”“不管谁拦着,谁说什么话,朕也都是要来的”婉兮扬眸凝视皇帝。四十岁的帝王,这一刻俯仰天地,满面光芒涌动。“可是爷为何鼓励盐商捐银子”皇帝长眉轻挑,抬手指这岸上的彩楼,“你也瞧见了,在爷南巡来之前,这扬州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故此,若盐商肯因为爷的此来而捐银子,疏浚河道,搭建彩楼,那便是扬州之福”“况且为了疏浚河道、搭建彩楼,他们还要征集民工,这便又能养活多少百姓生计”“爷来扬州,不过三两日便走;而这疏浚好的河道、搭建完的亭台,以及扬州市镇之内因接驾而迎来的买卖繁华却都是留给扬州本地,留给扬州百姓的。”“扬州的繁华,爷带不走;最终受益的,总是当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