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起来的内管领下的福晋,进内请旨,说时辰到了,该回宫了。婉兮这才与玉壶洒泪而别。这个十一月,皇帝在避暑山庄召见辉特部亲王阿睦尔撒纳;并且在避暑山庄,正式以进剿准噶尔大汗达瓦齐,而宣谕准噶尔部。历数准噶尔部数十年来的不驯、屡抗朝廷。而准噶尔汗位,由达尔扎起便是庶子篡弑;再到达瓦齐,又是臣仆篡弑,皇帝决意代天申讨,歼此逆乱。“今为尔众两路兴师。北路命将军班第、阿睦尔撒纳。西路命将军永常、萨喇勒。率兵前进,平定准部。为此诞告。”皇帝用兵之事,终于在前朝大臣一年的左右摇摆中,终究由皇帝圣心裁决。发布完上谕,皇帝从避暑山庄回銮。婉兮借着宫内的十几天时间,督促内务府,已经将翊坤宫东配殿修缮完毕。待得忻嫔回宫,婉兮已经将忻嫔的一应物件儿都送回翊坤宫了。便是忻嫔还直接回永寿宫来,却见四壁空空,已知无可转圜,这才悻悻地挪回了翊坤宫去。同样是修缮翊坤宫,婉兮却没急着催内务府修缮皇后所居的后殿。那拉氏便如愿以偿,依旧住在养心殿里。婉兮此事办得,颇叫那拉氏满意。便是年下的赏赐里,那拉氏难得从自己的体己里,多拨了一百两,赏赐给了婉兮去。那拉氏与婉兮的关系,经过后宫这些年风波,这会子倒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和平期。忻嫔悻悻回到翊坤宫,坐在配殿里,透过窗子中央那巴掌大的一块玻璃,瞟着后殿,忍不住地笑。“那好歹也是皇后主子的寝殿,便是没过火,那外墙却也熏黑了。内务府便是修缮,也该先紧着皇后的寝殿修缮不是怎么会舍下皇后的不修,先着急忙慌地将我这配殿全都修好了”乐容低声道,“内务府自是知道主子得宠。”忻嫔淡淡垂眸,“也不知道这会子总管内务府大臣,都有谁。”乐仪上前道,“令妃宫里有个叫玉蕤的,她阿玛德保的。去年九月,又当回总管内务府大臣了。”第1904章 168、我非跟她好1更忻嫔不由得扬眉,“去年九月说起来,倒是巧呢去年七月十五,她刚入宫;七月二十,刚被赐封为嫔。“皇家的所有吃喝穿用,都是内务府管着。总管内务府大臣,就是皇家的大管家。进宫之前,我倒也留意过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任免。”忻嫔眸光淡淡,显示出超乎年纪的冷静和成熟来。“这个德保,在一众总管内务府大臣里,资历最浅。又曾经是获罪被免过职的。倒没想到这样快就回到这个位子上来了。”忻嫔目光一挑,“更没想到,他复任的日子,还偏偏这么巧。”乐容垂首想了想,轻声道,“这个德保显然与永寿宫是一脉。奴才也打听过,当年德保被免职,是皇后捉住了他的错处去。在这宫里,能推翻皇后意思的,也唯有皇上罢了。”“依奴才看,怕就是德保免职之后,令妃在皇上面前百般美言。”忻嫔轻垂眼帘,点点头,“令妃这样做,也是再自然不过。想她自己家父兄在内务府之位低微,她宫里好容易有德保这样一个凭借,她怎么舍得放弃了。”忻嫔面上不见不快,反倒是淡淡一笑,“若换了我是令妃,我也会这样做。”乐仪与乐容对视一眼,上前轻声道,“德保管的就是圆明园事务,以及宫室营缮的这些事。这次咱们宫里修缮之事,便越发坐实了,必定是令妃有意所为。”“凭令妃与皇后这些年的关系,奴才便也没想到令妃会舍了咱们,反倒跟皇后靠近。”忻嫔含笑垂首,“是啊,咱们总归也有失算了到时候。宫里就是宫里,咱们在宫外再做预备,也难免有些难以设身处地。”“家里纵然设法请了那么多位从宫里出去的女子、嬷嬷,叫我从小就学着宫里的规矩不是家里请的那些女子、嬷嬷们不中用,实在是宫内人心善变。便如令妃与皇后,谁能想到令妃竟肯委屈自己,去跟皇后站在一起了”进宫之前,忻嫔对宫内情势早有了解。她这样天真无邪,进宫又是新人,只要凡事都肯主动依赖,她以为她跟令妃结成同盟,理应是必然的事。“况且我在翊坤宫里被烟熏火燎,险些伤了根基去,这一切与她当年在宫里的遭遇,何其相似所谓同病相怜,总能叫人生出联盟之心来,却没想到那一场火之后,反倒有些事与愿违了呢。”乐仪蹙眉垂首,“那主子,咱们是否也要因势调整”忻嫔不慌不忙,含笑垂首想了想。“不急。令妃可以不跟我好,可是我就是要跟她好。”“永寿宫,我虽然住不了了;可是我见天儿去陪着她,她便怎么也不好意思关上宫门不见我吧”忻嫔眸光望向窗外。“我是镶黄旗的格格,是七省总督的女儿,我进了宫,总归便没想过只在嫔位、妃位上虚度这一辈子去。这会子皇后有了嫡子,便已注定是咱们的劲敌;反倒是令妃,我跟她之间,倒没什么好争的。”第1905章 168、不过一步2更乐容咬了咬唇。“可是主子若想得皇上宠爱,却是必须要跟令妃争啊。”“这些年过来,宫里谁不明白,凭令妃的家世和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皇上暗中的扶持。而且这一扶持,就是十四年啊”一个天子,对一个汉姓包衣女,能十四年一心不改,这叫谁听起来,都有些心惊胆寒了去。忻嫔垂眸,轻轻点头,“我明白。”“只是皇上从我进宫之日,对我便很好。倒叫我少了不少担忧。”“况且我现在什么年岁,且不说皇后她们,便是令妃都比我大了十岁去。这宫里我最年轻,我不信皇上会不宠我,反倒去宠那些年老的去。便是将来再有新人,也是三年后的事了。”“只要我抓住这三年,该得的得了。便是三年之后,我的根基也早已站稳,便是再来了新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难得主子年岁虽然小,可是一颗心却是这样的明白。乐容和乐仪对视一眼,便也都含笑点头。“主子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赶紧得一个皇嗣下来。只要主子得了皇嗣,进封妃位便是必然的。只要同样站上妃位去,便已经与令妃平起平坐。”“再凭着主子的旗籍和家世,令妃便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主子的去了。”忻嫔含笑垂首,手掌心轻轻抚在肚子上,“你们这句话才叫说得明白。我跟令妃之间,位分之上不过一步之遥。她比我先进宫十四年,才赢得这区区一步之遥。我只要有个孩子,就能与她平齐了去。我与她之间,又什么好争的”便是进宫之前,家里的请的那些官女子、嬷嬷们,私下都嘱咐她,进宫第一防备的是令妃。可是她凭宫内亲眼所见,倒有些不敢苟同了。过完十一月二十五皇太后圣寿,接下来就是过年。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乾隆二十年,静静降临。正月里的乾清宫家宴,皇子皇孙、宗室们都在乾清宫设宴;女眷们和十岁以下的宗室阿哥们齐聚在坤宁宫中。一众嫔妃、福晋们自然都是花枝招展。偏忻嫔走进来时,只穿素淡的颜色,便连面上都不施脂粉。养得跟水葱似的指甲也剪短了,除了左手腕上套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红翡镯子之外,右手腕都是空着的。这些倒也都罢了,她竟然连高底的旗鞋都没穿。只穿了普通的平底鞋进来,便让那走路的姿态,一看就是跟其他福晋不同的。旁人虽好奇,不过都没出声问,那拉氏便笑了,远远地问,“忻嫔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是年岁小,记不清时令倒把个大过年的,当成清明来过了不成”一众嫔妃和宗室福晋们都垂首,用帕子掩了嘴笑。忻嫔倒也不慌不忙,缓缓屈膝行礼。婉兮抱着永瑆,腿边拢着绵恩阿哥,一边逗着他们吃饽饽,一边儿悄然打量忻嫔。其实忻嫔今儿虽然穿得素淡,可是身上的颜色却不是过清明的。第1906章 169、蜜柑3更今儿的忻嫔,穿蜜柑色。蜜柑色,色如其名,为淡淡的柑子红,为柑子成熟时候的颜色。这样的颜色,在这样大冬天的夜晚看起来,恰与灯光相融,叫人眼中心底自生暖意。鼻息之间,又仿佛隐约飘动起柑子的清香、甜美来。那拉氏身为皇后,今晚穿正红。那一袭红缎绣八团“喜相逢”花卉的氅衣,当真今晚是艳冠群芳。而忻嫔这一身蜜柑色,轻盈柔暖,是红暖之色,却又不夺朱红之艳;又恰好烘托出她的年轻、俏丽,反倒衬托得那些朱红沉闷衰老了。皇太后抬眸瞧见了,却是含笑点点头,“倒也好看。便如这宫中每日清供都缺不了的香椽、佛手之色。清新甜美,叫人心头明净。”忻嫔这才笑了,朝皇太后露出娇憨的眉眼。“皇太后说的,倒与令姐姐说的一模一样令姐姐也说,这大冬日里的,便是房子里要熏香,都不宜用那些香炉、香球去。总归因为窗户门的不常开,用了香炉香球的,便烟熏火燎了不好。”“不如还是如江南汉人千百年来的传统,只在房中摆果闻香,既能作为清供祭佛,又清新好闻,还无烟火气,更不用担心走水”忻嫔说着回眸朝婉兮嫣然一笑,“自打上回妾身的寝殿走水,令姐姐便凡事都要帮妾身仔细着,切不叫妾身再被走水的事儿给伤着呢。”众人的目光,便都从忻嫔这儿挪开,朝婉兮泼过来。婉兮只得将永瑆交还给嘉贵妃,起身朝皇太后和那拉氏屈膝为礼,轻笑道,“忻嫔真是年轻,记性真是好。若不是今儿忻嫔这么提起,妾身自己倒是忘了,什么时候跟忻嫔说过这样的话去了。”忻嫔面色却没有半点更改,回眸朝婉兮更是嫣然一笑,“令姐姐忘了也是有的。终究小妹从前是住在永寿宫里,后来便是挪回翊坤宫去,也是见天儿都去跟姐姐在一处。令姐姐每天都与小妹亲亲热热说那样多的话”“便是令姐姐便是忘了一句半句又有什么打紧总归小妹是将这些话都深铭于心就是了。”那拉氏不由得幽幽挑眸,盯住婉兮。婉兮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火苗。她迎着那拉氏的目光,嫣然一笑。“忻嫔又会错意了。我呢自然不是担心忻嫔会忘了我说过的话终究我的话,又有什么打紧呢忻嫔忘了便忘了。”“我啊,反倒是担心忻嫔妹妹给将话记错了人。便如忻嫔妹妹方才那一番话,我是当真没说过的。可是既然忻嫔妹妹记得这样清晰,那便必定是有人对忻嫔谆谆教导过的。”婉兮轻轻一笑,“忻嫔妹妹虽然在我宫里暂住了那么一个多月去,却也只是暂住。忻嫔妹妹终究还是主子娘娘宫里的人,便说本主儿,也只能是主子娘娘。”“再说咱们宫里,能这样对忻嫔妹妹谆谆教导的人,除了主子娘娘和皇太后之外,还能有谁呢我倒觉着,这样宽怀体贴的话,应当是主子娘娘,或者是皇太后说的才对。”第1907章 170、滴水不漏4更那拉氏这才轻轻勾了勾唇。婉兮高高而立,瞟着忻嫔,抬起帕子按着唇角,轻轻笑了笑。“再说妹妹这会子正是皇上的新宠,我这心底下,对妹妹吃味儿还吃不及呢,哪儿还能顾得上说这样多的话”“我想妹妹非将这话记错在我头上,怕也是因为这蜜柑原本的滋味吧蜜柑即便成熟了,外表的甜蜜之下,也难免还裹着那么几分酸涩去。忻嫔妹妹今晚儿是想当着众位姐妹的面儿,捅破了我心底那点子吃味儿去么”婉兮这一说,众人便都笑了。婉兮故意叹口气,“这大年下的,忻嫔妹妹这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我心眼儿若小些,便这样大过年的都要跟忻嫔妹妹记仇了。忻嫔妹妹说,那以后你还怎么见天儿都腻到我宫里去了”嘉贵妃扬了扬眉,“要是我啊,我必定便再也不去了”众人又是一阵轻笑,忻嫔终于约略有了些尴尬。可是她却极快便调整回来,朝婉兮无邪地一笑,“令姐姐最会说笑了令姐姐最是宽怀大量的人,我才不上令姐姐的当我这心里,便是怎么都做不到生令姐姐的气呢”婉兮缓缓收了笑,目光上下滑过忻嫔,“今儿大过年的,忻嫔妹妹穿得这样素淡,定然不是要在今晚独树一帜,在我们这群打扮俗艳的人中间,显出独一无二的水灵来吧”婉兮深吸一口气,“尤其妹妹连旗鞋都没穿,倒是跟女子们一样,都穿平底鞋。在这宫里,这过年的家宴,人人自然都该穿旗鞋。便连皇太后还穿元宝底呢,怎么就忻嫔妹妹一个人不穿,乱了规矩去”“若说这宫里有什么特例,便也只有一种那便是有喜了。”婉兮压住心底的酸涩,眸光环视众人,“我猜,忻嫔妹妹今儿特地穿成这样前来,便是宣告,她有喜了吧”在座众人面色终于都是一变。忻嫔这样的打扮,实则已经是太明显的表达。只不过没人愿意捅开这一层窗户纸,心下难免都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