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便重起雄心。他还得指挥万军,将准噶尔二度平定下来呢疆域不容有失,中国不容撼动因为有她主动的“抗击”与迎合,皇帝这晚有些恍惚。仿佛他亲自飞身上马,亲自直捣黄龙;亲自打一场,缠棉而叵测的仗。他刚,她柔;他亢击,她绵蓄。两人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便如天造地设,凹凸相生。她将他的所有全部吸纳。仿佛万流归海,她将他所有的豪情、愤怒全都汩汩接受,涓滴不遗。他停不下来,恍惚里仿佛又是乾隆六年,在先帝十三年不行围之后,他终于重启秋狝大典的那一年。那一年,她还那样幼小,他本想忍,本想等,可是在那一年便终究再也忍不住。他将她留在帐中,他将她拥入皮褥,他将她一寸一寸尝尽。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彼此拥有,不仅仅是最后的那一下,真正让他满足的是整个的过程。便是那年他没有全数做到底,可是他却也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她。时光走过这么多年,她从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到如今已是近三十岁的成熟女子,可是当他伏在她身上的这一科,便不管多少年的时光都未曾走远。她还是她,他还是他。当他再度嘶吼出来,婉兮的神智已经全都被他夺去。这一晚,他这一次的吼声最为豪迈。而她则再度看见了今晚这万树园里,飞升夜空,璀璨盖过群星的焰火去。这一晚的火戏,是在草原毡房前盛放;今晚火戏的观众,是蒙古各部王公。今晚的焰火,在她身子里,终于聚合绽开成了一朵巨大的莲。金光四射,光辉潋滟。辉映这夜色天地,照亮这皇家模拟草原的夜。婉兮累到都已经没有精神头儿睁开眼,便在这金莲绽放之时,阖上眼,睡着了。十月,皇帝圣驾回到宫中。达瓦齐父子亦从张家口押解至京师。皇帝于午门广场行献俘礼。皇帝从养心殿起驾,金铙齐鸣;皇帝圣驾抵达午门正楼,皇帝沿马道登上正楼,正楼上下鼓乐齐鸣。皇帝于午门正楼之上端坐,城楼之下明黄伞盖遮天蔽日;其余仪仗从午门城楼一直排到了天安门。天子威仪,擎天而降。达瓦齐父子颈上缚白绳,由兵部和刑部司官引领,由天安右门进,跪倒于午门下地面之上,向上叩头。官员历数达瓦齐父子罪证,达瓦齐父子唯伏地认罪,请求皇帝恩典。皇帝钦命,平定达瓦齐一战中,先降后叛的厄鲁特部落首领巴朗等人斩首。鲜血倾地,达瓦齐父子簌簌而抖。皇帝端坐城楼之上,眯眼凝视那叩头祈恩的达瓦齐父子,朗声道,“达瓦齐父子理藩院,严议。”午门外行献俘礼,那金铙、鼓乐之声却也传进了后宫。那轰然的震鸣,令后宫心下也是震动不安。“婉兮你说,皇上会斩了达瓦齐么”语琴轻声问。婉兮垂首,目光从祥贵人面上滑过。祥贵人自进宫以来,便十分安分守己,平素只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可是今儿,祥贵人却央了颖嫔,一起来给婉兮请安。“若以达瓦齐之罪,自当严惩。朝廷此次兴两路大军,动五万兵马,又有这样多沿途粮草、补给,朝廷耗费万金,为的便是平定达瓦齐为首之乱。就凭这个,达瓦齐也该死。”“况朝廷西北两路大军已至,达瓦齐若有半点悔过之心,便当自开城门请降。可是达瓦齐非但未曾归降,反而带兵逃窜。这样的人,皇上自该斩了。”婉兮娓娓而言,目光却并未离开祥贵人去。果然,祥贵人面色发白。“只是皇上天恩又岂是咱们这点子小心眼儿可以揣摩的便如逃匿了三十余年的罗卜藏丹津,皇上都可赦免了,只要达瓦齐诚心知罪,且从此诚意归顺朝廷,以皇上仁君之心,便一切都不是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能说准的了。”祥贵人这会子方仿佛隐隐松了口气。婉兮无声与颖嫔对了个眼神儿,起身走过来挨着祥贵人坐下,伸手拍了拍祥贵人的手。司部官员“所以这会子,达瓦齐是生是死,追随达瓦齐的宰桑们能不能活下来,端的只看他们的诚心。若有诚心,便一切尚有希望。即便这会子已是献俘礼了,可是皇上按例总归要叫理藩院官员先行议处皇上是将达瓦齐交理藩院,不是兵部,也不是刑部”“也就是说,达瓦齐是否治罪,又治何等的罪,这会子幡然醒悟,还来得及。”颖嫔出自蒙古八旗,阿玛是都统之职务。虽八旗蒙古与外藩蒙古尚有区别,然总归都是蒙古人。颖嫔这便也走过来,在祥贵人另一边坐下。“去岁阿睦尔撒纳来降,将达瓦齐最要紧的情报都禀报朝廷。皇上感念阿睦尔撒纳的诚心,这便赐封他为亲王。此次平定达瓦齐,更是赐给阿睦尔撒纳双亲王俸禄。”颖嫔边说,眸光边悄然掠向婉兮。婉兮向颖嫔点头微笑。颖嫔便更放下心来,只管大胆地继续说,“若说朝廷征伐达瓦齐,乃是惩戒他身为臣仆,却弑杀本主儿之罪,此为天子守护四方之责。皇上跟达瓦齐可没有私仇。”“阿睦尔撒纳却不同。阿睦尔撒纳与达瓦齐争权夺利,达瓦齐当了准噶尔大汗,他这才不得已之下来归降朝廷。”“这会子阿睦尔撒纳逃回西北,已是在俄国支持下,在塔城自立为大汗了他对各部传说,他不是归降朝廷,他只是借中国之兵打败达瓦齐而已。由此可见,阿睦尔撒纳当初来归降朝廷,根本不是诚意,他一切都只为继续与阿睦尔撒纳继续争权夺势而已。”祥贵人面上尽管还算平静,然指尖已是悄然攥紧了衣袖。婉兮留意到,抬眸悄然向颖嫔示意。颖嫔便更是信心大涨,伸手攥住了祥贵人的手。“阿睦尔撒纳能靠出卖达瓦齐,向朝廷邀功,获双亲王俸禄;此时达瓦齐已经被押解至京,罪当问斩,生死已然系于一线此时达瓦齐若想活命,必须将功折罪。那达瓦齐为何不能向朝廷,将阿睦尔撒纳的一切,尽告”傍晚,皇帝终于回来了。婉兮又是远远立在殿门处看着他笑。皇帝扬眉,“上回是说因为少见我穿龙袍衮服,那劲儿呢,不过刚隔着三个月,就又觉着新鲜了吧”婉兮含笑摇头,“奴才是觉着,皇上真是福泽深厚。身为天子,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行过这样隆重的献俘礼,可是皇上在这三个月间便行了两回。”“其中有一个还是先帝当年未曾俘获之人,更何况平定准噶尔是康熙爷、雍正爷两代圣主都未能完成之大业由此可见,皇上的武功和福泽,更是胜过康熙爷和雍正爷两代去。正所谓青出于蓝。”皇帝凝视婉兮,终是忍不住微笑。这会子阿睦尔撒纳在西北已经自立为准噶尔大汗,又有俄国支持,大乱已成。可是这会子他的小奴儿与他说的,却是胜利,是献俘礼,是超越前两代去的功绩。她仿佛,半点都没担心过他不能赢。他忍不住走过去,将婉兮纳入怀里来。“今儿都忙什么了”婉兮垂眸含笑,“也没忙什么,就是姐妹们凑在一处说说话。奴才这次随皇上行围,陆姐姐、陈姐姐她们便都来看望。”婉兮妙眸轻转,“便连自从进宫以来一向深居简出的祥贵人,也来了。奴才今儿这才是头一回凑近了瞧祥贵人。”皇帝便不由扬眉。婉兮轻笑道,“今儿颖嫔与祥贵人说了好一会子话。颖嫔说阿睦尔撒纳出卖达瓦齐,赢得朝廷信任,皇上赏赐双亲王爵禄;那此时达瓦齐理应问斩,这会子达瓦齐为什么不能向朝廷,将阿睦尔撒纳的实情告知“婉兮轻扯皇帝袍袖,“这样的话,便是换了皇后娘娘或者我来说,都不合适。可是颖嫔是蒙古八旗的出身,阿玛又是都统,身份也贵重,故此这话由她说出来,祥贵人当真听进去了呢。”婉兮歪头而笑,“皇上说,颖嫔是不是聪慧”皇帝也不由得长眉轻挑,“你们竟想到了从祥贵人入手”婉兮忙摇头,“皇上误会了,这可跟奴才无关,都是颖嫔妹妹的好主意呢。”皇帝轻哼一声,却依旧问,“你怎知,兵部大臣规劝,达瓦齐不肯归心”婉兮垂首轻笑,“皇上都行献俘礼了,达瓦齐本生死悬于一线,可是他在献俘礼之前并未归心奴才便猜想,他怕是未对大臣降顺。”婉兮眸光轻转。“也不奇怪,达瓦齐终究是蒙古汉子,本就崇尚勇武,宁死不屈。便如傅二爷、班第一样,事到紧急,宁肯一死。”“况且他又是一部台吉,更曾经是准噶尔大汗,是皇上此次用兵的对手。他自视与皇上平起平坐,此时生死关系他一世声名,干系道准噶尔各部对他的看法,他自然不肯轻易投降。”皇帝点头,“说得没错,他倒甘愿一死。”婉兮垂眸含笑,“可是上天便是有趣儿,生下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偏偏都有一副柔肠。前朝大臣们办不到的事,奴才这些后宫却兴许能办成。”皇帝微微眯起眼来,“这样说来,你已猜到祥贵人身份了”婉兮轻笑,“祥贵人不是正经女子挑选进宫的,她进宫穿的就是厄鲁特蒙古女子的衣着,况且那会子又正是皇上酝酿用兵西北尽管皇上未曾言明她家世,奴才如何还猜不到,她怕是来降的准噶尔旧部的出身”“祥贵人入宫初封便为贵人,奴才想,祥贵人的阿玛最低也是达准噶尔部来降部落的宰桑。而达瓦齐既曾为准噶尔大汗,节制厄鲁特各部,那这些宰桑便都曾经为达瓦齐的手下。”“宰桑”,音近汉称“宰相。职位便也近似,乃是台吉之下掌管一部行政之官员。宰桑之女进宫起封便为贵人,也是应当。“祥贵人进宫之后,皇上刻意不提祥贵人的家世,而祥贵人自己也深居简出,少于人往来,便都侧面证实了奴才的猜测去”婉兮扬眸而笑,“皇上说,奴才猜的可对了”皇帝含笑轻哼一声,“这后宫里,如今着实难有能瞒得住你的事了”婉兮却轻轻摇头,“在这后宫里,多知道一分,便可能多一份是非。奴才倒是宁愿少知道些”皇帝攥住婉兮的手,“爷明白,你思忖这些,绝不是为了给你自己,或者给你家人算计争取什么。你是为了爷,为了朝廷,为了大清的江山”婉兮垂首轻笑,反握住皇帝的手,“爷怎么又夸赞起奴才来了方才奴才都与爷说了,今儿这事儿若能成,那也是颖嫔妹妹的功劳。终究这话唯有颖嫔妹妹说得,奴才是汉姓人,便是说了,祥贵人也放心不下。”皇帝含笑点头,“我记住啦你放心,爷定不会忘了颖嫔这一功。”婉兮怡然凝眸,“接下来便请皇上开恩,好歹叫祥贵人的阿玛进宫给祥贵人请安吧”唯有祥贵人父女相见,祥贵人才能将那些话说出来,然后经由她那位身为宰桑的父亲,传给达瓦齐知晓。皇帝立即回养心殿去安排,婉兮送到宫门口。永寿门前不过两步,便是养心殿的后门吉祥门和如意门。可是即便离着这样近,婉兮每回送到永寿门口,还是总有依依不舍之心。皇帝也仿佛了解婉兮的心,又或者说皇帝自己也有跟婉兮相同的心情当他走入吉祥门,还是停步回眸,再向婉兮投以微笑。婉兮含笑回身,装作并不在意,却不小心一眼先瞧见正殿前的海棠树。她忽然舌尖上便冒出酸水儿来好想吃那酸酸甜甜的海棠果啊皇帝的身影终于没入养心殿去,婉兮这便回身,亲自带了毛团儿并两个小太监,一起在海棠树下挖那腌渍的海棠果的坛子。已将十一月了,京师已是冬日。这海棠树下的土都有些冻了,便连两个小太监用花锄刨,都有些费劲,待得坛子刨出来,两个小太监的额头都见汗了。饶是两个小太监卖力,可是婉兮还是急得什么似的。拢着手炉在旁边瞧着,嘴里已是因想着那海棠果的滋味儿,而满嘴咂着口水。玉叶瞧着主子的样儿就笑,“多少年没见主子嘴馋成这样儿了奴才记得上回啊,还是小时候咱们去爬青桂树去采蜜。结果不管咱们怎么用树叶燎燃了去熏那些蜂子,那群蜂子就是不上当,不肯离巢。主子就说,那个蜂巢里的蜜,一准儿又多又好。”“便是那一回,主子在树下急得嘴馋起来了”婉兮忙挤眉弄眼,示意玉叶别说了。玉蕤和玉函等人都忍着笑,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玉叶也笑,“倒是不知道这回主子怎么就忽然馋起这海棠果来了呢这海棠果,主子领着奴才们年年都腌渍的。虽说主子亲手做的就是比内务府进的还好吃,可也总归不是个什么稀罕物儿啊。”“况且主子从前说过,这糖渍的海棠果啊,七月里腌下,便是年下起出来才最好吃,叫糖将那酸味儿都给盖灭了;而这刚三个月,便是起出来,也还是酸的呀。主子本爱甜不爱酸的”玉叶一人说得热闹,众人便也都跟着听着笑。可是待得听到最后那句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