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额娘来亲自好好端详端详着两位守月姥姥、四位妈妈里去。杨氏听了便笑,拍着婉兮的手道,“令主子在后宫的十五年,果然不是白过的。听见娘娘吩咐这宗差事,奴才便自放心了。”杨氏身为内管领福晋,在亲蚕礼、内廷主位的册封礼、嫔妃的千秋等吉礼时,都要进宫参与礼仪。故此杨氏对后宫的这些道道儿,虽然没有身处其间,却也是心知肚明的。婉兮依偎进额娘怀里,轻声道,“从前淑嘉皇贵妃临盆生八阿哥永璇,我便担心那守月姥姥靠不住。八阿哥好端端的,脚竟成了那个样儿,女儿虽然没有实据,可是无论是当时,还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觉着纰漏怕就是出在那守月姥姥的身上。”“只是她们年岁都大,阅历深、经验丰富。女儿却是第一回遇喜,便是心下有所防备,却也不知道该从何防备起。”杨氏含笑点头,“你的担心自是必要。只是单凭她们几个的姓氏,我倒瞧出些门道来。”婉兮也是惊讶,“额涅瞧出什么来了”杨氏含笑点头,“她们六个人,竟然一水儿的都是汉姓人啊”守月姥姥和妈妈里既是都选在内务府旗下,内务府旗下可是满洲、蒙古、高丽、鄂罗斯等人都有啊。可是内务府这回举荐上来的六人,竟然是一水儿的汉姓人。这不会是个巧合,只能说是内务府,或者说是皇上,在此事上用了心去。婉兮便也垂首含笑,“额涅瞧出什么来了奴才却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呢”杨氏便笑了,伸手打了婉兮手背一下。“当真不知道那我就白生这个女儿了”婉兮便红着脸抱住了母亲,母女俩说说笑笑,便觉这时光过得可真快。明明额娘一大早就过来了,可是日影却不多时便西斜过去。婉兮身边的四名女子便轮流进来伺候,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饽饽,一会儿又拿软垫进来伺候杨氏靠靠腰的这些都不是婉兮吩咐的,是她们自己想要办的。总之都是对主子的额娘亲热到了极处,都仿佛当做自家老人一样孝敬着。杨氏对玉叶亲热,自不必说。杨氏因知道这些年玉壶出宫之后,玉蕤迅速成长起来,在女儿身边补上了玉壶的缺去;又因为玉蕤阿玛德保在前朝和内务府的事情上帮衬了婉兮太多去。故此杨氏对玉蕤,也如同对玉叶的亲厚。四个女子里,两个格外亲厚,便难免显得与另外两个冷淡疏远了些。只是玉函本就是那样平和无争的性子,再加上年岁也大,故此并未如何。难受的,就只是五妞了。原本杨氏进宫,五妞以为凭自己的老资格,杨氏便也必定如对玉叶一样对她。她便也没少了主动端茶送水,寻各种各样的机会到杨氏眼前去。可是杨氏除了拉着她的手,问了她在宫里可好;顺带将她母家人对她的问候转达了之外,便没多与她说什么去。五妞这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了。杨氏不过进宫才一天,这天傍晚,五妞就已经伤心地不主动进殿内伺候了。连玉函有两回送茶,喊她进去送,她都坐在原地不肯动弹。“姑姑何必支使我不如去叫玉叶和玉蕤。你没瞧她们两个削尖了脑袋似的,往福晋和主子眼前钻。我可不想坏了她们的好事儿,更不想显得好像要跟她们争似的。”五妞这性子,玉函自是不意外,便含笑劝和,“你这是说什么呢咱们不都是主子身边的女子么谁去多送了一杯茶、一碗酪的,都是各自的本分。”“况且你怎么忘了,你还是头等女子呢。论身份玉蕤都在你之下。那门槛里的差事啊,你不去,还能谁去呢”五妞哼了一声,“便是差事,我自然是做足了自己的本分。可是主子和福晋一次都没叫过我,便可见主子和福晋未必用的上我。那便叫两位贵人看着谁得力,便用谁好了。”玉函便都忍不住悄然叹气。这会子主子临盆在即,出宫的真不应当是毛团儿和玉叶,倒是这位。只是玉函也明白,五妞是皇后指进来的人。除非皇后自己主动提,否则主子是不能自行到皇后面前说想叫这个人出宫的,否则倒担了以下犯上的嫌疑去了。五妞的样子,杨氏也瞧出来了。趁着殿内无人,这便悄声问女儿。“她从小便不服气你,总觉着你有的,她也该有;你们两个都有的,她得比你的好。如今你是妃主子,她却是你宫里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服气”“你说要小心端详那两位守月姥姥、四名妈妈里。可我看,这六个人倒不用太担心。从她们都是汉姓人的身份上,咱们便能瞧出皇上和内务府的小心翼翼起来。这六个人便必定是经过了审慎选拔的,谅她们轻易也不敢做出什么事儿来。”杨氏朝窗外轻瞥一眼,“倒是一个五妞我倒觉着仿佛比那六个外人隐患更大了去。”婉兮点头,“女儿明白。只是女儿一直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和理由。”杨氏思来想去也是皱眉,“是啊,她摆明了是皇后搁在你身边儿的一根钉子。按说你这几年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改善了不少,皇后怎么就不能说把五妞放出宫去呢”婉兮深吸口气,“我与皇后的关系改善,也都是因为我对她失去了威胁的缘故。她如今有两个嫡子在畔,我别说从前没孩子,便是这会子遇喜,也妨碍不到她去。”“可是她防备我的心,却并未根除。尤其这会子我的孩子还没下生,她便防备更严。故此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主动提放五妞出宫的。”婉兮眼帘轻垂,“女儿得另外想法子。”女儿的胎都已经到了这个月份,杨氏如何舍得叫女儿再为了一个五妞而费尽思量去杨氏想了想,便轻轻拍拍女儿的手,“此事,你交给为娘吧。”婉兮眼睛一亮,“额娘有好主意”杨氏轻叹口气,“这几十年来,我也不断进宫,也没断了看后宫里这些事儿这些后宫里的手腕,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从前便是不屑,可是这会子为了护着我的女儿,我便什么都使得出来”杨氏与婉兮便又连着几天,故意远着五妞。五妞心下愈发不快活在,这便寻了机会,偷偷去看忻嫔。这些年啊,这些内廷主位们,无论是跟婉兮好的,还是为敌的,就没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亏得婉嫔、庆嫔她们还说什么与婉兮情同姐妹呢,却一个个的对她半点心意都没有这些年过来,也就一个忻嫔是真心实意拿她当回事的。忻嫔因翊坤宫东配殿大火,在永寿宫里居住的那几个月,虽说对永寿宫上下都是极客气,一口一声“姑姑”地叫玉函,将玉叶、玉函也都甜甜叫做姐姐。可是五妞知道,若说忻嫔对谁最亲近,那自然是她了。忻嫔说得好,忻嫔年纪小,虽说毓秀名门,可是进宫前几年她阿玛就已经殁了。在这后宫里,皇上若念着她阿玛旧情,便能对她好些;可是一旦皇上忘了她阿玛的旧情去,那她随时都可能在这宫里无处立锥,受人欺凌。她还记得那时候刚进宫不久的忻嫔在她面前难过落泪,“不瞒五姐姐,我那寝宫的这场大火,分明就不可能是意外。或者是有人想要还皇后,或者根本就是有人想要害我了。”“我如今在宫里年纪最小,半点经验都没有,可是那些人却想要我的命五姐姐,我如今唯一的立锥之地就是永寿宫,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永寿宫里的人。”“只是令姐姐还有佐理内政之差,她要协助皇后,顾着整个后宫,自然不能每日里都陪着我一个人可是我好怕啊,令姐姐不在永寿宫只一会子,我便惶惶不安。便是夜晚,也总会做些噩梦出来,仿佛那些人还不甘心,还会追到永寿宫来烧死我”彼时的忻嫔,年少而无助,在五妞面前柔弱武依。那会子忻嫔只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眼含泪花感激地说,“幸亏在这永寿宫里,还有五姐姐你陪着我。便是五姐姐比其他姐姐的差事还要忙碌,可是五姐姐却从未有一天忘记过要来问问我、陪陪我”她与忻嫔的情分就此奠定。忻嫔其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儿,都会私下与她商量,向她求教。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忻嫔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留一份儿;便是银两方面,也每月多匀出五两来,给她留着。如此这几年走过来,五妞在永寿宫里没能得到的尊重,在忻嫔这儿得到了;五妞从婉兮那越发找不见的姐妹情深,却也从忻嫔这儿找回了。更重要的是,在这后宫里也唯有忻嫔不将她当成奴才。她从小便什么都该比九儿更好的,可是如今在宫里,九儿是妃主子,她是奴才,这份儿不平衡在任何人那都找补不回来唯有忻嫔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依附。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若九儿也像忻嫔一样,那该多好啊。御花园里,忻嫔含笑拉住五妞的手,“五姐姐快坐。也只有在永寿宫,在令姐姐面前,五姐姐才是奴才。”“可是在我面前,五姐姐便永远都是姐姐,便与我一同坐吧。”五妞扭捏了几下,便也与婉嫔面对面坐下了。抬眸便是忻嫔身边的头等女子乐容和乐仪,还在站着。五妞心下便甚为舒坦。忻嫔含笑瞟着五妞,柔声道,“我终究住在皇后宫里,五姐姐若来看我,皇后势必会知道。我自己倒没什么瞒人的,皇后主子也只是宽容大量,可是我就怕小鬼当道,说不准皇后身边有没有什么人非要将咱们的见面给想歪了呢。”“我最怕的就是给五姐姐惹来麻烦。终究吴姐姐是永寿宫的人,令姐姐才是五姐姐的本主儿;偏五姐姐当年又是皇后主子给指进永寿宫的。若五姐姐时常跑到皇后宫里来,也难免叫令姐姐以为五姐姐你是与皇后暗通款曲,将她的事都报予皇后知晓呢”“故此我思来想去,便不敢叫五姐姐来我寝宫相见。还是咱们避开人眼,到御花园坐坐才好。”忻嫔含羞带娇朝五妞扭了扭身子,“五姐姐切勿见怪才好。”五妞便笑了,“瞧忻主子说的这本是忻主子替奴才着想,奴才自是感激不尽,又如何能兴出那些念头来”忻嫔含笑点头,“五姐姐真好。我啊,在这后宫里,也唯有在五姐姐面前说话不用担心说错。”忻嫔悄然抬眸,瞟住五妞,“便是在令姐姐,以及永寿宫里其他姐姐们面前,我也不敢呢。”忻嫔的话叫五妞受用了不少,这便哼一声道,“亏忻主子还将令主子当成自己的姐姐一般,这回令主子遇喜将临盆,她额娘又进宫来了,她都没说请忻主子你过去坐坐,更将那永寿宫门守得铁桶一样,连忻主子你都不叫进去吧”忻嫔眉毛轻扬,却是臻首低垂,“其实我也理解令姐姐这样做的缘故。终究她进宫十五年才得了这第一个孩子,必定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小心防备着。”“虽说我将令姐姐看成救命恩人,恨不能用自己性命回报的可是令姐姐却也还是跟防备着旁人一样地防备着我,我虽说心痛如绞,可是我却还是能理解的。”忻嫔说到此处,已是泪花盈盈。五妞便叹了口气,“虽说奴才是永寿宫人,可是奴才这会子都忍不住替忻主子不值。若说姐妹情深,令主子便是第一个最善忘本的人我与她小时何尝不是姐妹情深,她如今说忘,就早都给抛到脑后去了”第1972章 235、千千结六千毕六月里,尽管婉兮大腹便便,可皇帝还是带着婉兮一起挪到了圆明园。园子里水气轻盈,山色水影又秀丽,终是比关在紫禁城里更叫人舒坦。内务府已经派人来与婉兮商定玉叶出宫的日子,内务府也好备下女子满了年限出宫的赏赐银子和物品。婉兮本想叫玉叶这个六月便走,玉叶跪在殿门外哭求了一整晚,哀求想要等到婉兮分娩,之后最后伺候小主子满月再走。“主子好歹主仆一场,奴才从小就跟随在主子身边儿,主子怎么能不叫奴才伺候主子临盆之后再走若这样就走了,奴才一辈子都得后悔。奴才求主子再容奴才两个月吧。待得小主子满月,奴才再不为难主子。”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杨氏也不忍心,也替玉叶求情。“总归算算日子,你临盆的日子当是在七月。便是等孩子满月,也只是八月间。便是距离此时,也唯有两个月罢了。便是再急,也好歹容得她这一回。否则她这么出宫去,真是要难受死。”玉蕤也悄声替玉叶说情,“总归毛团儿也已经先出宫去了,主子倒也不必再担心就是。况且主子都到了这会子,还有谁敢到皇上面前去嚼舌根子的话,也得试试她们还有没有这个胆量”婉兮也终是狠不下心来,还是点了头。接下来的日子,玉叶一边更加小心伺候婉兮,静候小主子的出世;一边也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悄然憧憬着出宫之后的日子那时候终于不用担心,不能与毛团儿相见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一起陪伴着李谙达,夕阳斜下之时,看花开满山满谷,便也如平凡的一家三口一般。这辈子能若此,倒也已是知足了。这样想来,她的心情便也豁然开朗。无论宫里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