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就将临盆,她至少几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不如就叫那孩子这个时候进宫来吧。”皇太后眼中透出一丝疲惫,语气中也不无妥协,“我这当额娘的,如何不明白你。你喜欢令妃,可是她这时候终究不能侍寝不是你堂堂天子,难道要几个月都找旁人不如就叫那孩子进宫来,在这几个月间代替令妃陪陪你。”皇帝便笑了,“瞧额涅说的,就好像儿子当真每个晚上都找人侍寝似的。尤其是这会子,西北用兵待平准噶尔,北边儿又要防范反了的青衮杂布儿子啊,白天晚上都要忙,只想自己睡个囫囵觉才好。”皇太后便忍不住有些不欢喜。终究今年挑中的新人,是与她同出一门的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若儿子迟迟不叫这孩子进宫,岂不是叫外人以为儿子是不顾她的颜面“你忙,为娘的自然清楚。但是再忙,总也不至于连下旨叫一个新人入宫的时辰都没有。你只需拟一道旨或者你忙你的,便由我这个当娘的来下懿旨也可,只需你将旨意颁下去即可,不耗费你什么的,这总行了吧”皇帝还是但笑不语。皇太后的脸终是沉了下来,“今年跟往年又有什么不同么为何连选个新人进宫,你也要如此推三阻四”皇帝依旧笑意淡淡,“皇额涅别急,新人总会进宫的。便不是今年,也在明年。不过一年之晚,又何必这样着急”皇太后将烟袋“啪”地摔在桌上。“皇帝你当真要为了这样一个辛者库的汉姓女,便叫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都不准今年入宫了么”听皇太后将话挑开,皇帝反倒笑意更浓。他长眉轻挑,含笑凝视母亲。“挑选女子的规矩,不是一次挑中便可入宫进封。总要屡屡复看,且即便初看时留牌子,复看时亦可撂牌子。”皇太后瞪住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儿子是想说什么是说她再逼他,若急了,他便索性将猗兰那孩子撂牌子去么这样本来选中了,却在复看里被撂了牌子,对那孩子来说才更是奇耻大辱。将来那孩子怕是连人家都难找了皇帝见皇太后没说话,这才满意一笑。“额涅问那钮祜禄氏猗兰进宫的日子,儿子这便定了过了今年,明年再入宫吧。”皇帝告退而去,皇太后坐在殿中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反了,反了皇帝竟然为了一个辛者库下的汉姓女,为了叫她安心生下孩子,便连挑中的新人也不准进宫了”“安寿啊,你瞧啊,皇帝他不仅不叫新人进宫,而且这一整年,宫里遇喜的,也唯有令妃一个吧”安寿也只能叹口气,“皇上这些年为令主子改了的祖宗规矩,还少么又哪里只有这样一宗啊主子见惯不怪才好,何苦又要这样动气”皇太后用力摇头,“便如平民百姓家,哪个老爷少爷的宠幸家里个丫头奴婢的,怎么宠都不要紧,只要不乱了嫡庶尊卑就好。”“总归丫头奴婢是能为妾,不可扶为正室;总归丫头奴婢的孩子轮不到继承家业若皇帝也能做到这一点,我便也都由得他。我只是怕,他到头来连百姓家都能维持的这点子尊严,也都给弃之不顾”第1978章 241、小七六千毕七月十二这天,婉兮还没有动静。婉兮便也听了皇上的话,索性好好儿睡几天觉,也好养精蓄锐。永寿宫内外也都做足了防范,不仅小心防备着素来与婉兮有过结的那些人,自己宫内关起门来也格外防备着五妞。那日玉蕤将与五妞吵了一架,之后又恰好撞见一角藕荷色身影的事儿,当晚便小心与杨氏说了。玉蕤也是自责不已,“我便是小心防备着五妞,我今日可以保证五妞绝无机会接近主子的吃食;可是我却因为五妞而分了神去,没能防备住那人。”“便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防得住五妞,却没防住旁人。”杨氏点头安慰五妞,“这世上最难的,便是防备人心。终究咱们只能是一个心眼儿,而那想要害人的,心思却是千变万化。便如五妞是明白摆在咱们眼前的,若有事儿,便也注定不会出在她身上。否则到时候咱们尽管拿住五妞交给皇上,皇上便自然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之人。”杨氏含笑拍拍玉蕤的手,“五妞该防,可是反倒不必将过多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玉蕤便也一个激灵。“一叶障目五妞是明摆在咱们眼前的,咱们若只盯着她,便自然瞧不见旁人了。那旁人自然可躲在她后头办事”杨氏点头。“倒是那藕荷色依你看,寻常宫里爱穿藕荷色的,都是谁”玉蕤蹙眉,垂下头去细想。“藕荷色倒是宫里常见的服色,尤其年纪轻的几位贵人、常在什么的,寻常都穿过。便是忻嫔,当年还没诞育六公主的时候儿,也曾穿过。”杨氏微微眯起眼来。“如此说来,这藕荷色便也与五妞一样,怕就是人家故意摆在咱们眼前的。若有人趁着五妞分你的神的当儿前来动手脚,她如何要蠢到还穿自己素常穿的服色,然后叫人一眼认出来的”玉蕤心下也是恍然大悟,“这必定又是一重障眼法”杨氏虽与玉蕤一时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但是杨氏和玉蕤还是分头带人,在七月十三、七月十四两天,将“天然图画”的药茶膳房,分药、茶、膳三类,逐一再细细查验过一遍。举凡药材、茶叶、食材,每日经手的人,甚或盛装着这些材料、烹煮这些药茶膳的器皿,杨氏也与玉蕤一件一件仔细查过。并无问题。玉蕤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将忙碌之下被汗水湿透的头发都撩起来,既疲惫又欣慰地笑,“福晋,兴许是奴才想多了。主子吉人天相,咱们里里外外防备得也严,自不该有事。”可是就在永寿宫上下悄然松下一口气来的当儿,七月十四的晚上,婉兮忽然出了意外。原本无事,婉兮本来都该就寝了。可是她总归惦记着即将临盆的孩子,这便想再下地多走动几圈儿。守月姥姥和额娘都说,这会子不能懒,得多走动,生的时候才能不叫大人和孩子遭罪。婉兮伸脚穿鞋,刚站起身来,还没等迈步,忽然脚底便是剧痛,婉兮忍不住一声惊呼。婉兮自有了身子之后,穿鞋原本小心。厚底的“寸子鞋”早就不穿了,如今只穿平底鞋。故此按说穿上鞋站起身儿的刹那,不可能站不稳。玉叶和玉蕤一个搀扶不及,婉兮竟跌坐在地这样的夜晚,杨氏也不在,便是守月姥姥、守月大夫们也没在身旁。玉叶和玉蕤两个姑娘家的,都惊得已是手足无措。婉兮跌倒的瞬间,脑袋里还是乱的;可是当身子着地,她的心已是登时清明下来。要当母亲的是她,将来要亲手护住孩子的也是她自己的责任。身边的人,无论是自己身边的女子、太监,还是额娘、语琴等姐妹们,都终究是旁人她要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来,首先还是要学会自己承担起这一切来。她垂首望一眼自己。她冷静地捉住玉叶的手,短促喝道,“别慌这便去立即通知守月姥姥,就说我破水了。”玉叶和玉蕤都被婉兮的话惊住,却也同时被婉兮的镇定慑住。婉兮松开手,推一把玉叶,“快去知会人。叫玉蕤陪着我”玉叶这才转身就撒腿跑了出去,玉蕤小心扶着婉兮,紧张得满头是汗。“主子,可要起身,上炕躺下”婉兮按住她的手,“我总觉着这时候不能擅动。先坐着吧,终究还是大七月的,地上也不凉。”玉蕤望住婉兮这一刻的婉兮已是满头汗下,发丝都被汗水洇湿。玉蕤的眼泪都快跌出来了,便紧紧握着婉兮的手,轻声问,“主子,疼了,是么”婉兮大口大口地吸气,却努力镇定地朝玉蕤微笑。“不怕。这世上哪个当额娘的,没经历过这些呢一世母子缘分,若连这样的疼都没疼过的话,岂不是母子的缘分便有些太浅薄了去”玉蕤只能用力攥着婉兮的手,真想替婉兮分担,却这会子毫无经验,什么都分担不了。“主子刚刚究竟怎么了趁着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们还没来,主子先给奴才一个示下。”婉兮悄然转眸望住自己的鞋。玉蕤心下一动,忙褪下婉兮的鞋来。伸手进去仔细摸那鞋帮、鞋底。“别动”婉兮忍着剧痛,想要喝止玉蕤,却还是晚了一步。玉蕤的手触到了尖锐的东西,因毫无防备,指尖儿竟被刺出血来玉蕤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了,两手生生起了蛮力,竟然将那只鞋给活活扯开鞋底上,竟耸出一根针尖来玉蕤又惊又痛,忍不住落下泪来,“主子是被这针给扎着了,这才受了惊吓”婉兮点头,却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玉蕤只得暂且将那只鞋收到一边,起身奔到殿门口去,着急地喊,“姥姥们来了没御医来了没快些,老天啊,求您老人家千万保佑主子和小主子平平安安。”皇帝在九洲清晏,还没安置,还在与傅恒进行“晚面”。这一年来,傅恒身边多了个人军机处新从内阁中书里选拔来的军机章京赵翼。天子与领班军机大臣之间的召见,许多重大之事便在这面见之时定夺下来。许多时候,谕旨便要立即拟就。故此傅恒每日晚面,身边都要带军机章京,或者军机处擅长文笔的同僚。从前傅恒最为倚重的“笔杆子”是汪由敦,只是如今汪由敦另有任用;傅恒便向汪由敦提起了赵翼这个人。因彼时赵翼曾经在汪由敦幕署,与汪由敦又有师生之谊,故此傅恒向汪由敦问起赵翼来,自是最正常不过。而汪由敦又极爱重赵翼之才,这便向傅恒大力推荐赵翼。这一年,军机处从内阁中书中选拔军机章京,赵翼顺利中选。赵翼从此便取代了汪由敦,成为傅恒军机事务中不可缺少的“笔杆子”。傅恒每日与皇帝晚面,皆由赵翼相陪。一旦有汉文的谕旨、文书需要起草,赵翼能立即伏地便书,每每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叫傅恒越发倚重。今晚君臣两人正在议事,赵翼伏地握着墨笔等着拟就文书忽然李玉便冲进来。身为太监,是绝不准在皇帝召见大臣的时候,擅自迈进门槛来的。李玉伺候了皇帝三十年,何曾如此不顾莽撞过。皇帝便自知有事,这便腾地站起身来,只盯着李玉,“可是你令主子有事”李玉年岁终究大了,这一惶急,竟是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的傅恒,纵然拼命压抑,却也无法再藏住脸上、心里与皇上同出一辙的紧张去。便连那匍匐在傅恒身后的赵翼,手里本来握得登紧的墨笔,竟然也一惊之下落地。笔毫杵着地砖,留下一个墨点子去。李玉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点头,半晌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令主子有些不好皇上,快去”皇帝头也没回,径直一个健步便冲出门外去。傅恒拼了命地在后头大声呼喊,“主子”皇帝身影已是到了寝殿大门口,忽地停步回身,眯眼盯住傅恒。傅恒不知该说什么,却不能一声不吭就叫皇上去了,故此这会子他只能用力向地面叩首。他想说什么,他相信皇上明白;可是他自己心下也更清楚,便因有这点子心意,他已是该死皇帝心口起伏,深吸一口气,“朕上岛;你,到岛上门坊外听着吧。”傅恒喉头一梗,一眨眼,男儿泪已是跌落地上。若说从前的小九,娇生惯养又年岁小,还曾经在皇帝面前掉过几次眼泪的话;大金川之战后,亲身出生入死过的傅小九,已然再不在人前落泪。可是这一会子他却无法自控。皇帝心下也是不忍,叹一口气,“传你福晋今晚就进宫伺候朕只能做到此处了”皇帝话音未落,人已然冲了出去。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赵翼自从跟随傅恒以来,还从未见过傅恒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会子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他总不能坐视傅恒如此。赵翼便将那墨笔给捡起来,用自己的袖子感激将地砖上的墨迹给擦了。然后小心地将毛笔给倒过来,用笔杆一端轻轻捅了捅傅恒。“公爷,听卑职给公爷讲个狐祟的故事呗”傅恒便是再好脾气的人,这会子也忍不住凌厉一个回眸,冷冷盯了赵翼一眼。“云崧,对不住,这会子我当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赵翼却垂下头去,眸光静静落在地砖上,带一点执拗,低声坚持道,“卑职没见过有哪个柔弱女子敢往坟圈子里跑,还面不改色的。她连日暮时分的坟圈子都不怕,自然是一身正气。便是神鬼,都不敢伤害她的。”傅恒听得皱眉,却隐约感觉到赵翼意有所指,这便回头定定盯住赵翼。只是赵翼深深垂着头,不叫傅恒看见他的神色。他只自顾继续道,“其实她也不是不害怕,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那是因为她身边还带着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