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便连正经历丧女之痛的忻嫔、在木兰围场坠马受伤的多常在,也都来了。婉兮先上前看望多常在。说起坠马一事,多常在自己倒是淡淡一笑,“令妃囊囊叫人送到木兰去的补养药材,我都收到了。多谢囊囊体恤。”婉兮握了握她的手,“刚回宫,怎不好好养着”多常抬眸迎上婉兮的眼,眸子里微光涟漪。“已经一个月了,便是再怎么伤,也该是能下地的时候儿了。况且我是马背上长大的蒙古格格,便是摔着了,也该比旁人好得更快才是。”婉兮在多常在掌心里悄悄划了划,示意心下都明白。这便也含笑点头,“便是伤势没有大碍了,多常在回来也好歹凡事小心,能将养着便多养一养才好。”多常在福身谢过。婉兮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向西间的通铺大炕去。日常请安,皇后并不升座,只在通铺大炕上见一众嫔妃。那大炕贯通左右,上头铺着明黄绣暗团花的坐褥,同色靠背。大炕靠墙里,立着一列黄花梨木的多宝柜,上头摆放着各样儿宝石花盆景和瓷器。炕下一左一右放着一对烧珐琅的熏炉,熏炉两旁是硬木高挑花篮形的直杆宫灯。圆明园里的陈设虽说不像宫里那么严肃,可是这中宫的威仪却是半点都不缺。婉兮走到距离那熏炉还有三步远的地儿,便蹲礼请安。此处不同宫里,其余嫔妃不是左右两列在椅子上落座,而是都在外间坐着。皇后单坐在通铺大炕上,她与婉兮同处的此间,与外间还隔着一层落地花罩。那落地花罩内里垂下帘子来,与外头便隔成了两间。那拉氏正低头喝茶,听见婉兮请安,这便不疾不徐将口里的茶咽了,才缓缓抬头朝婉兮瞟过来。“去年,令妃诞下皇子,七天后,我的永璟就薨逝了。我那会子也是陪着皇上在木兰,没能在宫里陪在永璟的身边儿”“怎想到,不过一年,旧事再度重演。令妃刚诞下九公主一个月,我膝下抚养的六公主便夭折了这一次同样是我不在京里,还是在木兰”“令妃啊,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怎么就总是怎么巧呢若说去年那一回,我还愿意相信只是个巧合的话,那你说轮到今年又出这事儿,我这心下,还能不能继续当成巧合去了”第2270章六卷310、你会害了我2更婉兮静静听着,没急着为自己辩白。这会子她心下的一重担忧已经被证实六公主不是那拉氏所出,那拉氏便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为了六公主与她撕破脸去。可是六公主的事儿,终究还是叫那拉氏回想起了永璟去年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薨逝时间去那拉氏的伤心和怀疑,终究还都是去年永璟薨逝的延续。便是去年那拉氏不好发作出来,可是这样的巧合再度重演,那拉氏便会认定了永璟的薨逝,也的确与她有关了去。那拉氏恨恨道,“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你当初为何要到我面前儿来提议,叫我将舜华接回身边儿来抚养我原以为你当真是为了舜华这孩子着想,是为了我着想,可是现在才明白,你就是计算着这一步呢”“你恨忻嫔,故意你借着我的手,将舜华从忻嫔身边夺走,你想要伤忻嫔的心此外,你也算计好了,如此这般再叫我这个中宫丢一次脸,是不是”“令妃啊,你真是心思缜密,我说你怎么五月间大着肚子,还要亲手给着后宫上下送避暑香珠呢。位下有现成的听差苏拉,你不叫他们花银子去置办,甚至不用内造办处的工匠,你非要亲手一颗一颗去搓那珠子我原本以为这是你的心意,却原来是你自己在算计着什么样的珠子才能害人”婉兮还是没说话。她耐下心绪,静静地只想先将那拉氏的话听完,找到那拉氏心结所在方为正经。那拉氏见婉兮还不说话,不由得也是停顿,眯眼打量着婉兮。半晌才恨恨道,“这几年间,你连着生了三个孩子,我却死了三个虽说舜华不是我本生的,可是她也抚养在我宫里,便也是记在我的名下的。”“你三年连生三胎,这宫里宫外个个儿都夸你福气好;可是我这个中宫呢,却是连着死了三个这又要人说是我这宫里的风水不好,还是我这中宫皇后的福气竟然都比不上一个妃妾了去”“又或者说你是想让人家说,我接连夭折三个孩子,是上天惩罚我,是说我这中共失德,啊”婉兮这才惊得站起身来,忙道,“妾身岂敢”那拉氏冷笑一声,“你不敢你再不敢,这事儿也都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了我便有中宫之尊,可若在朝臣后宫眼里变成如此福薄、失德之人,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我,你又让我的永璂如何自处,啊”“便是你的永璐没有资格承继大统,可是你若因此而危及我的中宫威仪去,你同样会害了我的永璂”婉兮终于听懂了,那拉氏这番怒火不是单独为六公主舜华而发,她是害怕此事连累到她的中宫之名,连累到她的永璂去。也是,这会子永琪已是羽翼渐丰,在朝野上下声名鹊起;便是愉妃不受宠,可是愉妃至少没背着什么非议和流言去。这般比起来,那拉氏母子便相形见绌了去。婉兮指尖轻捻腕上香珠,抬眸望住那拉氏,“主子娘娘说得对,此事自然是人为,并非巧合。”第2271章六卷311、不服3更婉兮静静瞟着那拉氏,“别说主子娘娘也一体认定不是巧合;便是主子娘娘以为是巧合,那妾身也不服”“既然众口一词,都将疑点放在妾身那亲手制的避暑香珠上,那依妾身看来,那就是有人存心的算计妾身,也拉妾身下水便是为了这个,妾身也要跪求主子娘娘,万万不可按住不查了,一定要一查到底,揪出背后那个人来”那拉氏没想到被婉兮反将了一军,不由得眯眼盯住婉兮,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婉兮缓了口气,“妾身是七月十四诞下九公主,妾身那身子在五月份已是最辛苦的时候儿。妾身便是在那会子还在坚持亲手去搓那珠子,就是为了给皇太后、皇后、以及后宫姐妹、皇嗣们送上一份儿心意去。”“尤其是给孩子们的,因五月是毒月,孩子们唯有在五月里用了适当的避暑药,才能去除五毒,健康长大都是当额娘的,妾身是用足了一颗心,在配料、手制时凡事都亲力亲为,就是要确保给孩子们用的必定万无一失去。”“故此妾身便更加不甘心,怎么自己一片心意给孩子们做出来的香珠,反倒成了害人的物件儿去妾身非要将这实情查清楚了,便是不为自己的清白,也要为了还这避暑香珠一个清白去”“这避暑香珠,是祖先们千万年来总结积累下来的香药方子,本是治病救人,本是未病防疫的,便是妾身也绝不准叫这祖先们的一片苦心,成了那些人算计人的法子去”婉兮这般义正辞严,一番话字字掷地有声,倒叫那拉氏不由得有些恍惚。她眯眼紧紧盯着婉兮,眨都不眨,仿佛想看清婉兮这片神色背后,究竟有没有掩藏着的一丝虚假。“令妃,照你所说,舜华的夭折,当真与你的香珠无关”那拉氏与婉兮在内间说话,虽然外间的嫔妃不敢细听她们对话的内容,可是她们的语调还是有些高了,叫外头人都听出来这里边儿的火星儿来。旁人顾着礼仪,尚且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可是忻嫔却坐不住了。这一刻,也唯有她敢将耳朵贴在落地花罩上去细听。当她听得那拉氏仿佛又要被婉兮说动,她便再也坐不住,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冲进帘子去,噗通跪倒。“主子娘娘千万不要再被令妃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妾身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当日主子娘娘将舜华接回宫去抚养,竟然是令妃使的坏““主子娘娘明鉴,令妃这样做,才不是为了舜华和主子娘娘考虑,她就是想借主子娘娘的手,来叫妾身伤心”忻嫔霍地抬眸,恨恨盯住婉兮,“你说舜华不是因你那香珠而死,那又为何不论太医、还是跟着舜华的嬷嬷们,众口一词全都说,舜华就是吞了你送的那香珠才卡住的”“你又如何解释,舜华手腕上的香珠,的确少了一颗;而且那旁边紧挨着的两颗上都留有舜华的牙印儿那牙印儿当时还是新鲜的,足见舜华就是在出事前片刻,刚刚将那颗香珠咬下来含进嘴里的”“令妃娘娘,你若说你和你的香珠冤枉,那你就是指责太医们,还有皇后主子宫里的嬷嬷们,全都是信口雌黄,众口一词陷害你了不成”婉兮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那拉氏。忻嫔聪明,懂得将矛盾扯回到那些伺候六公主的奴才们身上去。六公主是养育在皇后宫里的,那些嬷嬷、官女子和太监,便个个儿都是记在皇后名下的人。六公主出了事,皇后宫里这些妇差、奴才们便是一定会被问罪的。奴才有罪,主子也自然难辞其咎。便是六公主的薨逝与皇后那拉氏无关,可是那拉氏这当主子的,也得被记下个“驭下无方”的过错去。身为皇后,便为天下之母、六宫之主。若连自己宫里的几个奴才都看顾不好,连抚养在自己膝下的公主都保护不周,又如何治理六宫,如何母仪天下去这些,连同对于永璂的影响,才是这件事叫那拉氏最为害怕,要忍不住发火的缘故去。只是,婉兮自己也无法避免的是,若要细查六公主夭折的事,便必定要将跟着六公主的那些嬷嬷、女子、太监统统送到慎刑司去问话那便自然要将皇后宫里搅个地覆天翻了。海淀,冰窖。每年夏天内务府辖下的冰窖,便总是内务府下最繁忙的机构之一。紫禁城里窖五,藏冰二万五千块;景山西门外窖六,藏冰五万四千块;德胜门外窖三,藏冰三万六千七百块,以供各坛庙祭祀及内廷之用。德胜门外土窖二,藏冰四万块;正阳门外土窖二,藏冰六万块,以供公廨之用。城外海淀城外海淀亦设冰窖二座,主要供应圆明园、畅春园夏日用冰。此外,遵化东陵、易州西陵和热河行宫等处,也都设有官办冰窖。冰窖里都储存着冬日里从筒子河等冰冻的河面上,疏浚河道之后,重又注入清水,待得清水结冻,切割下来的巨大的冰砖。到了用冰的季节,各冰窖的“监督”便按着各内廷主位、各衙门的份例,印制“冰票”送入各位手中。若需要用冰,便以“冰票”领取,冰窖便安排送冰进各位的寝宫去。这日这海淀的冰窖,却迎来了皇帝。皇帝带着胡世杰,亲自走入冰窖。这会子已是过了立秋,冰窖最繁忙的时段已经过去了。冰窖里既冷又静,颇有些瘆人。且那冰窖搭建得皆有砖石券顶,冷不丁抬头看上去,倒像是走进了坟墓一般。六公主舜华,便是被暂时停在这样的冰窖里,以冰镇着。皇帝亲自走到六公主尸床旁,静静立着,伸手轻轻去触碰六公主的面颊,仿佛想要将她那幼小脸上留着的痛楚神情,全都抚平下来。胡世杰忙跪倒,“皇上”便是冰镇,都是死去一个月之久的了,以帝王之尊,如何还宜亲手碰触了去皇帝却轻轻摇头,“不要紧,她是朕的亲生骨肉。”第2272章六卷312、受罪4更胡世杰不敢打扰,这便悄然退出去,问这冰窖的监督话去。按着大清的规矩,各官职皆有满员、汉员;便连这冰窖的监督一职,每座冰窖也都设满人、汉人各一员。胡世杰将这两人分开,各自单独问了一遍话。然后这才拿着他们提供的底档和一叠子“冰票”回头进了冰窖,拿给皇帝。方才那一刻的独处,皇帝再走出冰窖时,面上已然又是帝王的平静,叫人看不出喜怒来了。皇帝坐下来细看,微微眯眼,“七月三十,各宫大抵都已停止用兵。故此从八月二十六以来,冰窖收到的冰票便都是为了舜华这孩子的。”胡世杰点头,“主要是两位主子的:令主子和忻主子。”皇帝摊开手里的冰票,轻叹一声,“倒是令妃的最多。”京城的夏日酷暑难当,谁不愿意多用些冰呢若此能从份例里节省下来些冰,本不容易;更何况婉兮诞下九公主便是在盛夏七月呢。胡世杰也是点头,“底档里记载,也是令主子位下的首领太监刘柱儿来得最多。”皇帝定定抬眸,凝注胡世杰,“她果然是想从这儿查起的。”昨晚相拥而眠,皇帝本以为婉兮必定有许多委屈想诉说,又或者会将她自己这一个月来查到的线索都说与他听可是事实却是,婉兮当真只是安安静静地睡了一整个晚上,对于这些调查的事儿,只字未提。皇帝将冰票和底档放在桌上,眸光幽幽而转,“胡世杰,依你看,你令主子分明已经想到了从冰窖这儿来查起可是她为什么不查下去,更什么话都不对外说”胡世杰跪奏道,“皇上先恕奴才的罪奴才已是问清楚了,这一个月来,冰窖本是无其他人用冰,原本清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