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所以,今日失去孩子,她难受,却并不绝望。兴许就是因为婉兮这样平稳的心态,故此这个在胎里已经离去的孩子,并未叫婉兮承担太多的苦楚。次日,九月二十四日,孩子便由婉兮自然娩出。这样的方式,未经用药催产,也未用外力挤压,且未滞留在腹中而造成出血等,对女人身子的影响最小。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娩出之后,归云舢为婉兮请脉,也确定了婉兮的身子安好,并无大碍。虽说如此,归云舢心下也是愧疚,跪在地上重重叩头,久久不愿起身,“从娩出的日子来看,还是令妃娘娘自己的判断更准确,小皇子应是早已走了。”“这便是微臣失职。竟然没能早早判断出小皇子已然离去倒叫令妃娘娘多担了这些天的累去。”归云舢说着,也是涕泪而下。“那些日子令妃娘娘就说全身疲惫、吃不下饭、只愿昏睡。如此回想起来,那便是小皇子离去的征兆了”婉兮努力而笑,“你别这样说。终究孩子的月份大了,任谁都想不到已近临盆,却会在胎里离去你是太医,却又不是神;我不怪你。”终究归云舢是男人,她身边儿便是母亲、守月姥姥们都说,那会子的疲惫是要攒劲儿呢;便是胎动越来越弱,也以为是孩子在蓄势待发。自古以来,生育都是一场生死关前的考验,通过了是该大喜,况她已然通过了三回;便是这一回没通过,心下也该学着平和下来。婉兮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怕还是我自己身子的事儿。终究我年岁大了,这几年又是连着一年一胎,这身子里的养分已是贫瘠殆尽,养不住这个孩子了。”后宫里的孩子死亡,是必定有算计的缘故在其中;只是婉兮却也清楚,凭着自己已经诞育过三胎的经验,凭着自己这些年在宫里的阅历,她怎么会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孩子去那么这个孩子的失去,或许有外来的偶然事件的影响比如因为多贵人之事所受的惊动,有八月间赶制饽饽的劳累可是更多的,终究还是自己身子的缘故。婉兮吩咐玉蕤,“此事已然了结,原本伺候孩子的妇差、守月大夫和姥姥,便都用不上了。你去帮我知会内务府,将他们便都退回吧。加在他们身上的炭火,也都止了吧。”“便是坐小月的用炭,我自己份例的炭火足够用;而大夫这边儿,咱们自己有当值的御医,也用不着那些主理小儿科的守月大夫们继续值守了。”“至于妇差,咱们自己宫里水上火上的妈妈里都有,也足用了,不必这些专司伺候小孩儿的妇差们再留着了。”玉蕤也是点头,“我也正想说此事。他们终究是闰六月间临时拨过来的,终究不是咱们自己宫里人。这会子倒不用他们伺候了,也省得他们生事。”这一个月间,幸好婉兮还要坐小月,这便以此为由,闭门不见客。这会子自己已是能默默包扎起自己的伤口来,又何必给旁人机会,叫她们来看见她的模样去呢她不想强颜欢笑,却也更不想在人前流泪。也省得有些人看了,心下偷偷喜翻了天去。皇帝小心,这个月便连小七和拉旺等孩子都不叫随便回来。待得婉兮十二天“小满月”了过后,才准孩子们回来。语琴和婉嫔等人也自都小心,便是陪伴在婉兮的身边儿,也绝不说起那孩子的事儿去。亦不过天南海北地说些见闻,拉拉家常,叫婉兮宽心罢了。所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杨氏。老人家的年岁终究大了,这回本以为满心欢喜再抱一个外孙,却没曾想等来的是这样的一个苦果。杨氏更是自责,觉着自己陪在女儿身边儿,竟然也没能帮女儿护住这个孩子。婉兮便叫刘柱儿去找她哥哥德馨,转述了她许多嘱咐的话,这才叫母亲出了园子去。这块杨氏她们的难过我就不多渲染了哈,点到即止,也省得大家跟着一起难过啦这一个月里,皇帝更是几乎将自己搬家到“天然图画”岛上来了。每日里看皇帝就坐在那西边儿的炕上,批阅奏本。窗外的玉兰虽然花早已落了,可那挺拔秀颀的身姿映在窗棂上,便也成了他身畔最佳的背景。婉兮便也忍不住劝,“爷这终究是血光之事,爷当真不必每日都要这样儿来陪着奴才。”那些国事,若因为这些血光,而染上了不吉利去,可怎么好皇帝却扬眉,耸了耸肩,“爷不是来陪你的。再说这些奏本是没地儿去了。”这话听着倒新鲜,婉兮便抱住了被子,歪头去瞟皇帝,“爷这话,又是怎样讲”且不说这天下有多大,单说这园子里又有多大最不济就是这后湖周边儿,还九个小岛呢,怎么就没地儿去了“爷的勤政亲贤,那么大一处院子呢,爷在哪儿不能批阅奏章”皇帝这才撂下御笔,促狭眨了眨眼,“还是你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勤政殿有事。”婉兮反倒给吓了一跳,“勤政殿怎么了”皇帝略作斟酌,还是道,“爷平素在勤政殿里办公,夏日尤其喜欢挪到芳碧丛去,在竹林掩映之中,得些清凉。可是多贵人却也是在勤政殿里的竹林里受了惊吓,说是看见了绿袍鬼脸的人。”皇帝凑过来握住婉兮的手,“爷害怕。”那日顾及婉兮的身子,故此多贵人那边的话,皇帝还没传过来给她听。这会子婉兮冷不丁听见,也吓了一跳。“勤政殿的竹林里有绿袍鬼脸的人”皇帝瞧婉兮当真在乎了,这便笑了,捏了捏婉兮的手,“必定是人。若真是鬼,爷这真龙天子还镇不住它”“原来如此,”婉兮垂下头去,“如此说来,这鬼就是冲着多贵人去的爷这些日子来,可查明白了”皇帝凝视着婉兮,半晌才轻叹一口气,“爷这些日子,忙着西北的事。”婉兮心头一软,鼻尖儿又一酸。“爷又说嘴爷便是为了西北的事儿,也不至于这样分不出心来奴才明白,爷这些日子,是都为了陪着奴才。”皇帝呲牙一笑,“别告诉别人”婉兮微微别开了身儿去,“奴才是失了孩子,多贵人也失了孩子;且她还在我之前爷也不能为了奴才这边儿,便顾不上多贵人那边了。”“奴才私心里虽说高兴,可是人同此心,也得提醒爷,这个时候儿千万别冷落了多贵人去。”皇帝点头,“皇后在查。等她有眉目了,爷再过问不迟。”多贵人寝殿里,那拉氏坐在炕边儿的杌子上,怜悯地凝望着多贵人。“唉,今年这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什么去,你和令妃好好儿的两个孩子,都已是到了临盆之前,竟然前后脚儿地都没了。”“原本啊,你们俩前后脚儿遇喜,这是多喜庆的事儿。以你们两个的年岁,竟然能今年一起有了孩子,当真是皇家之喜、国家之喜”那拉氏说着,也举袖按了按眼角,“哪怕有一个还能在也好啊,怎么竟然两个,都没了”“更叫人难受的是,两个,还偏偏都是小阿哥”多贵人木然地坐着,良久才动了动,转眸望向那拉氏。“令妃呢,她可好”那拉氏点头,“瞧你这心底善良劲儿的令妃啊,虽说现在小月子还没完呢,不过恢复得倒是比你还好。我那天去瞧她,已是有说有笑了,倒没伤到根儿里。”那拉氏叹口气,“也是啊,她毕竟这都是第四个孩子了,跟你这进宫的头一个孩子,分量不一样儿。”“况且,皇上见天儿都在岛上陪着她,她心下倒也不凄苦。”求月票呀亲们第2307章六卷347、不识抬举八千毕多贵人淡淡垂眸,“皇后主子说的是,令妃囊囊是个有福气的人。”那拉氏不由挑眉。多贵人便又沉默下去,只呆呆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不主动与那拉氏说话。那拉氏凝视多贵人半晌,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又道,“说起来,最叫我失望的,还是那愉妃”“且不说皇上起銮之前,将你母子郑重托付给她;便说她好歹与你同为蒙古格格的份儿上,她也该对你格外尽心尽力才是”“可是她倒好,本是潜邸的老人儿,在这宫里已是这么多年去,什么事儿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叫你九月初一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去”“那九月初一祭城隍,外头人多事儿乱,她如何想不到提前替你防备些我就想问了,你那天要往那竹林里去的时辰,她又做什么去了”多贵人头垂得更低,“那是九月初一,愉妃囊囊也去祭城隍了。那日五阿哥的福晋也进园子来拈香,愉妃囊囊自也应该同去给小皇孙拈一柱香。”那拉氏眯眼凝住多贵人半晌。“你说的对,祭城隍之日,是该为皇孙小阿哥拈一柱香。不管城隍管不管这夭折孩子的事儿,终究那日园子里要做三天三番的水陆道场。既是水陆道场,自可超度亡灵。”那拉氏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可是话又要说回来,愉妃刚失去自己本生的皇孙,便更该能明白你的心情。若心怀慈悲,自舍不得旁人再受同样的苦楚去。便是九月一日祭城隍的日子重要,她去拈香又要费多少时辰去便是亲自去了,缘何不能快些回来,陪在你身边儿去”“若她能早些回来,想来兴许她便不会叫你去那竹林,更不会撞上那档子事儿”那拉氏说着,抬眸望住多贵人,伸手拍在炕沿上。“可是她竟然就没做到怎么着,难道只有她本生的皇孙金贵,多贵人你们母子便不金贵了么皇孙是皇上的孙儿,是要紧;可是多贵人你肚子里的小阿哥,难道不是皇子了去”“皇子与皇孙比起来,哪个与皇上更近啊”多贵人似乎终于有所动,却只是抬眼迅速地瞥了那拉氏一眼,便又垂下了头去,沉默不语。对着这么个扎起嘴的闷葫芦来,那拉氏当真如重拳砸在豆腐上。尽管一拳又一拳下去,那豆腐都被捶成渣儿了,可还是没起什么作用。那拉氏有些口干舌燥,心下也跟着生烟。这便又望了多贵人半晌,却还是无奈地起身,只嘱咐一声“好好将养”,这便还是快步走出了多贵人的寝殿。“这个多贵人,也当真是不识抬举的。”塔娜瞧出来主子气冲冲的模样儿,这便道,“主子这样为她做主,想叫她将自己失了孩子的仇给报了。可是她倒好,一副痴呆捏傻了的模样儿去”“是知道她失了孩子,可能伤了身子,却不知道掉了孩子还能伤到脑袋去的”那拉氏眯眼瞥了塔娜一眼。“她不傻她只是,不愿与我一条心罢了。”那拉氏朝“天地一家春”的后殿缓缓走回去。“就算多贵人不上道,可是那愉妃这一次却也难以翻身了终究皇上是将多贵人母子托付给她,而多贵人的孩子既然失了,她便难辞其咎”深秋的圆明园,满目黄叶,幽光片片。那拉氏立在幽光里冷冷而笑,“她刚失去那个小皇孙,这回又掉了多贵人的孩子,那她今年便起不来了”“从前是谁说,她必定今年晋位贵妃的这回别说晋位了,皇上若不降她的位分,都算是怜惜她和永琪了”瞧主子高兴起来了,塔娜便也跟着笑了。“除了愉妃倒了之外,令妃的孩子也吓掉了除此之外,多贵人自己更是没了倚仗去。”“原本今年这个年头,多贵人理应是风头最盛的,她若生下皇子,那将来的变数便又多了不知多少倍去可惜她的孩子就在临盆前,偏偏没有了。她年纪都这么大了,这一胎掉了,来日还能不能再有,都难说了去。”“而且看她呆呆的模样儿,当真怕是脑袋也跟着坏了就凭她这个样儿,过了今年去,西北彻底平定,皇上再也不用格外歉疚厄鲁特各部之后,皇上还会再给她孩子了么”“若此说来,这个多贵人啊,在后宫里的好日子便也到头儿了。终归,想要在这后宫里的日子有点儿指望,还得有个孩子才行。她如今没了孩子,便是皇上再给她什么位分,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罢了。”那拉氏听罢,唇角幽幽勾起。笑容虽说不大,可是她心底的欢喜,却是无法言喻的。多贵人这一个孩子,叫愉妃、令妃、多贵人这三个叫她心下提防的人,全都损兵折将了去。当真是一石三鸟,事半功倍。其实还不止是这三个人,若她愿意,这张网还能牵连进来更多的人。比如说与多贵人同住一宫的兰贵人、鄂常在;又比如一向与多贵人不睦的祥贵人又或者是哪一些官女子和太监。只是兰贵人背后终究还有皇太后,而今年这年头又不宜动祥贵人,故此她想想便也暂时摁下这个念头来。不过有这件事儿摆在这儿就够了。若是以后再想对兰贵人、祥贵人出手,到时候再旧事重提,也就是了。走回“天地一家春”后殿,那拉氏踏上台阶,忽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