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过么”皇帝长眸微眯,抬眸望住那拉氏,“朕虽那么想,可是大臣们却有着急的了。朕是可以再等三年,可是勋贵之家终究也有及岁了的女子,却等不了了。有的甚至已将逾岁,若朕不选,那就又耽误人家三年去了。故此朕还是将他们各自母家报上来的排单看了。”那拉氏的心便一梗,“孝贤皇后家的这个女孩儿,便已是十七了,再等不了了”皇帝点点头,“正是这么回事儿。故此朕便选了。正好今年跟内府使女挑选,一并送进宫来安置。”那拉氏嗓子眼儿有些堵得慌,这便只笑开了。“也是,孝贤皇后母家,那也是皇后丹阐。那家族里出来的女孩儿,自是要另册记名儿,单送到皇上眼前儿来的。皇上便是想不选,总也要顾及孝贤皇后的颜面去不是”“可是话又说回来,皇上便是选了,也不要紧。总归历年的八旗女子挑选,又不是只为充后宫的,大多数的还都是配婚给皇子皇孙和近支宗室去了。这些年来,孝贤皇后母家与咱们皇家联姻的故事,也不少了。且不说咱们皇家嫁出去的四公主、愉郡王弘庆的多罗格格,便单说她们家嫁进来当福晋的,也好几个儿呢。”皇六子永瑢的福晋,便是孝贤皇后兄弟傅谦的女儿,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女儿;只可惜,永瑢出继了。还有信郡王德昭的儿子修龄,他的嫡福晋正是承恩公富文的女儿,也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女儿,且是嫡系大宗的侄女儿;也可惜,这位修龄却因为没入得皇帝的眼,竟没能承袭父亲的信郡王,眼睁睁看着信郡王的爵位给了如松去,他自己只捡着如松原本的公爵去。若此说来,孝贤皇后家的这几位侄女儿,虽也都是嫁入皇家,却都嫁得算不得好。这些富察家的女儿,也同样都是八旗女子挑选的时候儿,被皇帝选中了,配婚给皇子、宗室们的。那么这会子皇上提到的这个富察氏,不过又是一个富察家的女儿罢了,有了前头那些例子,那拉氏倒不放在心上了。那拉氏便闲适地挑眸,望住皇帝,“倒不知道这个富察氏,又是孝贤皇后母家,哪一支的女儿”皇帝听得那拉氏问,便缓缓道,“说来,倒比不得永瑢福晋、修龄的福晋近。这个富察氏,是孝贤二伯父马齐的曾孙女儿。算起来辈分,倒是孝贤的侄孙女儿了。”那拉氏一颗心更是放了下来,这便拍手轻笑,“既然如此,那便更好办。皇上便配婚给哪个近支宗室就是了。便是目下没有年纪相当的,也可先指了婚去,大不了先接进宫里来待岁;等合适了,再指出去成婚也不迟”皇帝竟是“嘁”地一声儿笑了出来,长眸睨着那拉氏,“她都十七了,还要进宫待岁”那拉氏自知失言,赶紧道,“妾身的意思是宗室里总归是有譬如丁忧服丧,还没除服,故此虽是年岁相当,却还不便成婚的子弟。这便先挑年岁相当的指了婚,等三年孝期满了,再成婚。”皇帝便也缓缓点点头,“嗯,皇后所言极是,皇后当真是思虑周详。”皇帝垂眸,修长的指头在腿上敲了敲。“可是,他们家人都说,这个女孩儿虽说是孝贤的侄孙女儿了,可是相貌却是与孝贤最像。甚至比孝贤的那两个亲侄女儿还更像。”那拉氏的心便遽然提了起来,嗓音不由得也变得有些尖利,“那皇上是想怎的难不成,皇上是自己看好了,喜欢了,这便想收入后宫去不成”皇帝这才笑了,笑容里溢出一丝淘气。“知朕者,皇后也便是朕从前选了孝贤的两个侄女儿,只是指婚给了皇子和宗室,可是这个女孩儿,既然担了肖似孝贤的名声去,那朕就不能再配给旁人,应该收进宫里来了。”那拉氏咬着银牙盯住皇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皇帝却柔情款款拉过那拉氏的手来,轻轻拍拍,“皇后挑选内务府使女之事,办得甚好,朕十分满意。那便也有劳皇后张罗,就也一并将这个富察氏,安顿进宫吧。”那拉氏竭力忍着,可是怒气终是从骨头缝儿里都窜出来,叫她两肩止不住地颤了起来。在她看来,皇上这便是忘不了孝贤皇后,这便再寻个孝贤皇后的影子摆在宫里那拉氏这一生,从潜邸时的侧福晋,一直到进宫,原本身份只应该低于孝贤皇后一人。尽管皇帝登基初年,慧贤皇贵妃是初封的贵妃,位分倒是在那拉氏之上;但是因为慧贤皇贵妃的出身,那拉氏根本就没将慧贤皇贵妃放在心上过在她眼里,整个后宫里,唯一有资格高于她的,也只有孝贤那元妻嫡后罢了。故此孝贤皇后的眉眼,对她来说,可说是一场噩梦。这十几年来,她好容易不用再面对孝贤皇后那张脸,可是皇上怎么又选了个肖似孝贤皇后的、更年轻的富察氏进宫来可是这是她心里头的话,便是怎么不满,却当着皇帝的面儿,也不能发作出来。她只是冷笑,“皇上叫我去安顿她哈,我倒一时懵住了,却不知该往哪儿去安顿她了”“既然是孝贤皇后的侄孙女儿,那是不是要安排进长春宫啊只可惜皇上不是说了,长春宫只供孝贤皇后和慧贤、哲悯、淑嘉、纯惠她们的喜容去”那拉氏心下忽地一个念头翻着筋斗浮起来,“要不,就将她安顿进储秀宫,可好”“终究储秀宫,孝贤皇后也住过;便是今日的储秀宫之主令贵妃,从前也是孝贤皇后位下的女子,这便更可跟这个小富察氏多亲多近啊”那拉氏又恨又妒,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几近失态。皇帝倒是优哉游哉,长眸轻眯,望着这样儿的皇后。如今他们早已不是少年夫妻,一个是五十又三,一个则也年过四十五了。这般的面面相视,谁还有再看不懂谁的去了么故此皇帝听完,便也只是笑笑,“长春宫自不合适,储秀宫也不适合。皇后说得好,这个女孩儿既是出自皇后丹阐,自不该随便放在哪个主位的宫里学规矩,也唯有还是放在中宫才好。”“朕定了:就叫她跟着皇后你学规矩吧。”绕来绕去,皇上还是将这个富察氏给塞她宫里来了就摆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叫她见天儿看着那张肖似孝贤皇后的脸,哈那拉氏心下一股子翻涌,眼前迷茫有些发黑。那勉力撑住,在皇帝面前高高站直,不想叫皇帝看见她被他伤到的模样儿“皇上这样的安排,自是有理。谁让我是皇上的正宫皇后呢可是话又说回来,皇上难道忘了我宫里如今都住了多少人去了么慎嫔、容嫔不说,还有从前的林贵人皇上还要再放进一个小富察氏去,皇上又想叫我那宫里还要怎样腾挪”“虽说我是皇后,所居的寝宫理应为中宫。可是这中宫毕竟不是从前的坤宁宫了,哪儿有那么多的地方儿去说到底,我的翊坤宫,跟这东西六宫其他的宫里,除了陈设不同之外,地方儿却是一般大”“可是我的宫里偏挤进去那么些人;尤其是容嫔,事儿最多,便连膳房、茶房、库房都要单独给她辟出来,还得搭墙给隔上,容不得猪肉和羊肉、猪油和羊油混合半点子去那我那宫里,皇上您倒是给掂对掂对,还哪里有空儿,再匀给这位出自孝贤皇后丹阐的新人去了”那拉氏这样满腔的怨恼,却只换来皇帝清淡一笑。“瞧皇后说的,倒像是你镇日都住在宫里似的。咱们也不过是逢年过节,又或是有要紧的庆典之日,才回宫里罢了;一年当中其余的时日,多在圆明园里。秋天更是到热河去了。这般算起来,一年到头儿,在宫里的日子也超不过半年去,你又何苦这般愁苦了”那拉氏紧咬牙关,“饶是如此,我的宫里也好歹是中宫,总不能跟个大集似的,塞那么多人进去”皇帝长眸轻挑,“朕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朕说将这个富察氏放进你宫里去,却没说不先从你宫里挪出人来,腾出地方儿来啊。”那拉氏眯眼盯住皇帝,“皇上已有了主意那皇上是打算挪谁”皇帝故意不着急说,而是先眨了眨眼。待得那拉氏已是快要绷不住了,皇帝方唇角勾起,“朕知道,你心下最为郁结的,是容嫔。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容嫔的规矩最多,占用的地方儿最大。那就这么着,朕便将容嫔给挪出来吧。”那拉氏心下便如一扇紧闭的窗子般,哗啦就敞开了,“皇上已是定了将容嫔给挪出去太好了”皇帝轻哼一声儿,“终究咱们俩刚刚议了,将今年新进宫来的那个妮莎也放到容嫔位下去,这便更住不下了,挪出去倒是时候儿了。”那拉氏都不用想便笑道,“那正好儿永寿宫空着呢我记着永寿宫修缮所费银两的清单是去年十一月二十七就呈进了,那就是说最迟到去年年底,永寿宫已是修缮好了。空着也是空着,自可指给容嫔住去”虽说令贵妃此时已经挪进了储秀宫去,储秀宫的意义要比永寿宫更重,可是那拉氏一想到永寿宫里曾经的种种越制,那些龙形影壁啊,那些玻璃的明窗啊,况且还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啊故此这会子一想到终于有旁人搬进永寿宫去,她心下便总觉着有些痛快。皇帝却淡淡垂眸,“谁说永寿宫没人住啊令贵妃虽然挪进储秀宫去了,可是啾啾还在永寿宫里住着呢。啾啾留恋永寿宫,且晚上怕黑,也怕换屋子,唯有依旧住在永寿宫里,才能叫她心安。”虽说婉兮与容嫔之间早已心照不宣,是将啾啾托付给容嫔抚养去了。可是因为容嫔还随那拉氏居住,且也因为容嫔身为回部的关系,皇帝始终没有明确下旨令容嫔正式抚养啾啾去。故此啾啾依旧还住在永寿宫里。那拉氏扬了扬眉,“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子们满了五岁,进了学之后,便不能再随生母居住,得挪进阿哥所去;公主们也一样儿。九公主这一晃儿也快满五生日了,按着规矩,七月过完生辰,就也该挪进所儿里去了,那这永寿宫自然便又空出来了。”皇帝扬声一笑,“公主也该挪进所儿里去,不假。只是从前公主们都是放在兆祥所里养育可是如今永琪一家子在兆祥所里住着呢,你这忽然说要挪动,又要将永琪给挪到哪儿去”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那拉氏心下又是暗火又燃。这个永琪,便连大婚之后,皇上还不叫分府出宫去,依旧还留在宫里住着这样儿,便总叫人担心,皇上依旧还是属意永琪的。永琪一日不出宫分府,那永琪对永璂的威胁,便一天都不能化解了去那拉氏便缓缓垂首,“永琪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皇上便是再不放心,永琪也都是自己当了阿玛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排永琪出宫分府去的好。等永琪搬出去了,兆祥所又可空下来,自然又再可以叫公主们挪进去了。”皇帝“哈”地一笑,“倒也不急。永琪这会子刚又得了个闺女,这会子他一家子自挪动不得。”皇帝说着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臂,“皇后先前说的有理,永寿宫里虽然有啾啾住着,可是却还没有内廷主位。那就叫容嫔挪进去吧。”皇帝长眸微微一闪,“只不过,这永寿宫,朕却不是赐给容嫔住的。只是叫容嫔挪进去,也方便协助照看啾啾,也省得她一个女孩儿家住那么大的院子,便更怕黑了去。还是热闹点儿好”皇帝这么打一拳,揉一下儿的,此时那拉氏心下早已分不清楚她是该欢喜,还是该惆怅。不过她也不傻,她总归还是听得出来,皇上这是跟她咬字眼儿、破闷儿呢。皇上啊,不是不同意她之前的话,皇上是可以将容嫔挪进永寿宫里住着的。皇上只是不愿意正式将永寿宫赐给容嫔去罢了皇上想要的是:这永寿宫从令贵妃搬出去后,即便再可住人,却再也没有一宫之主。那拉氏抬眸凝注皇帝,轻轻一哂,“皇上是不想叫那永寿宫里的匾额,令仪淑德四字易主吧虽说令贵妃已经挪出去了,可是皇上在乾隆六年便一已下旨,人可以挪动,牌匾却千秋万代都不可动那永寿宫,便永永远远头顶上都只悬着一个令字,永远不改”皇帝倒是长眉轻展,拍了那拉氏的肩膀道,“皇后啊,乾隆六年那会子,你能想到有朝一日令贵妃会挪出永寿宫,却是搬进了储秀宫去么,嗯”那拉氏霍地抬眸。皇上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过若是回到乾隆六年,彼时的魏婉兮还是刚刚进封不久。虽说初封既是贵人,且在贵人位分上只待了一个月就晋位为嫔可是她也绝不会想到魏婉兮有挪出永寿宫,搬进储秀宫的一天一个辛者库出身的汉姓女,在大清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超过妃位去的而储秀宫则是贵妃宫,最初更是皇后宫啊天儿是一天一天的热起来了,因今春少雨,便连一向以花木葳蕤、水汽丰沛得到皇家青睐的圆明园,也呈现出一派干渴的模样儿来。便连晚间,巡夜的侍卫、护军们都要额外多喊一回“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去。婉兮也格外嘱咐了自己宫里的灯火上的妈妈里,每晚必须要确保灯火都熄灭了,再用水打一遍,才可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