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当晚一扭身儿就出来,暗暗将这位钮祜禄氏女孩儿的身家给打听明白了。当晚十五阿哥又在书房用功,毛团儿进来便笑,“阿哥爷,那位钮祜禄家的小女孩儿,倒不像狼。”十五阿哥抬眸,“谙达又哄我欢喜这后宫里多少个钮祜禄家的女人,哪个心里没住着一头狼去”毛团儿笑了。十五阿哥这样的话,也就在他面前说得坦白。毛团儿明白,十五阿哥说得越狠,实则就是越想念母亲,越心疼母亲从前在后宫里的际遇去。毛团儿轻叹一声说,“老奴又何尝喜欢这家的女人但凡有半点儿那狼性的,老奴都绝不肯替她说一个字儿去倒是这个女孩儿啊不但没有狼性,老奴反倒觉着,她跟咱们皇贵妃主子,是有些缘分的。”十五阿哥眉毛倏扬,“谙达如何这样说”毛团儿也是叹了口气,心下微微一颤,“阿哥爷可知,这位女孩儿是十月初十的生辰,且是乾隆四十一年的生人。”年份正是在皇贵妃薨逝一年后,而日子恰是比皇贵妃主子都晚了个“一”。十五阿哥怔住,定定望了毛团儿半晌。“竟这般巧么”颙琰幽幽垂下眼帘去,“那便叫她进宫来瞧瞧吧。”他自己是乾隆二十五年生人,那女孩儿是乾隆四十一年生人,这般算来,那女孩儿也正巧比他小了十六岁去。那女孩儿进宫之日,十五阿哥先忙完了正事,特地晚了半日,才赴翊坤宫去。翊坤宫里住着他的外甥女和妹子,他虽说是成年皇子,但是来这儿看望这两位的理由倒是充分。容妃知道十五阿哥来是为了什么,便含笑道,“德雅刚刚跟十公主打秋千,这会子玩儿累了,刚歇下。小十五你不妨到廊下窗前来望一眼”颙琰点头,走到廊下,将身形隐在窗扇后头,悄然向那敞开的窗子里看。隔着窗纱,只见德雅已经在炕上睡熟了。就在炕边儿,有个小女孩儿娴静地立着,耐心地替德雅扇着扇子实则那殿内没人,就算那女孩儿不替德雅扇扇子,也没人看见。可她就是自动自发地照顾起德雅来,且她面上、眼底流露出那般安静柔婉的神情,叫人心下不由得一静。颙琰不由得与容妃对了个眼神儿,抬步离开廊下,离远了才低声说,“儿子想问那女孩儿几句话,还求容妃额娘成全。”容妃含笑点头,“自是有的。”容妃叫人去唤了那女孩儿来,颙琰在偏殿问话。结果小女孩儿终究是刚进宫,初见皇子,这便闹了笑话儿去。小女孩儿进内,只见一位成年男子侧身而坐。因殿内有些暗,她是从外头亮光地儿进来,这便一时看不清颙琰的长相,只能看清一个侧影。小女孩儿猜测,能在这皇宫内廷自由行走的人,便也只有那一种人了。故此她张口就喊,“谙达好”颙琰正在看书,被这一叫,好悬没气息倒灌,将他自己给呛着。“谙达你说我是太监”颙琰霍地回头,睁圆了眼望住小女孩儿,竟是都气出冷笑来了。第2633章十卷2、念念不忘叫颙琰这么一说,小女孩儿登时有些紧张了起来。终究,这会子虚龄才七岁,还是个小女孩儿呢。颙琰想起来毛团儿说的,这位小女孩儿虽说也是出自钮祜禄氏,乃是大清开国功臣额亦都的后代。弘毅公额亦都,乃是大清开国五大功臣之一,曾被清太宗皇帝皇太极亲赐联语“开国元勋府,功臣第一家”,故此额亦都家族,乃是大清名门中的名门。故此额亦都的后代里,才会出了前朝众多名臣之外,后宫更有孝昭仁皇后、温僖贵妃,乃至乾隆朝的皇太后、顺妃和诚嫔等人。只是眼前小女孩儿,却不是出自额亦都后代的嫡系大宗,而是出自支庶一脉。这小女孩儿的祖父祖父公宝,雍正十一年生人,乾隆二十年考取笔帖式入仕,乾隆二十三年补授工部笔帖式,乾隆二十八年,公保便因病告休;她阿玛恭阿拉乾隆十八年生人,乾隆三十六年承袭堂叔的勋旧佐领而入仕,前年才补授印务章京。父祖的官职都不高,故此眼前这小女孩儿虽说出自名门,可是自家里却实则并不宽裕,连住房都还是尚且租着旁人的房子。她还是长女,这便从小就学会了体恤父母,照顾弟妹。随时满洲名门闺秀,却半点没的钮祜禄家那些格格骨子里的骄矜去。能被礼部报上名来,也只因为她是弘毅公额亦都的后代;她额娘也是世家女儿,出自叶赫纳拉氏,乃是正白旗满洲一等男爵白明之女。而皇阿玛选了这女孩儿,除了她家世之外,怕也是因为她这太过巧合的生辰的缘故。可显然进宫对她来说,倒是条战战兢兢的路。她必定是头一回进宫,对宫里的一切都不了解,认不出服色的差别来,故此看见内廷里出现年轻的男子,便之当成是太监了。此时永琰已经虚龄二十二岁,已然当了阿玛了,不难看出小女孩儿的作难和紧张去。颙琰便也叹了口气,心下软了软,“罢了,我是你十五阿哥。”小女孩儿更吓了一跳,抬眸赶紧偷看颙琰一眼,便赶紧行礼,“奴才请十五阿哥的安”虽说原本已经害怕了,可是小女孩儿行礼却还是稳稳当当,一双柔弱的肩膀头儿端得平正,丝毫不晃。颙琰心下也不由得暗暗赞了声:终究是名门之后,果然有气定神闲的雍容态度。颙琰点点头,“我都告诉你,我是谁了;怎么你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儿么”那小女孩儿忙道,“奴才学名祗念。”颙琰扬眉,“执念”那小女孩儿赶紧小声纠正,“回十五阿哥,不是执念,是祗念。奴才阿玛说,这名字的意思,是恭敬地纪念。”颙琰点点头,“你用这么个学名儿,又是要纪念什么呢”小女孩儿登时答,“纪念奴才母家先祖,也纪念逝去的玛母啊”小女孩儿的话,又扯得颙琰的心内一角隐秘地疼。他也想念额娘了啊当年额娘薨逝,拉着他的手说,一定要他多生几个孙儿。额娘说那会子她等不到了,可是等将来他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一定要带着孩子们到她园寝前去给她瞧瞧。他明白,额娘虽不想说“遗憾”二字,怕给他和点额添负担,可是终究他们没能叫额娘离世之时,抱上他们的孩子去啊。额娘辞世之前,唯一见过、抱过的孙儿辈,只有德雅。故此皇阿玛索性破格将德雅给接进内廷来养育,以此来告慰他的额娘而他自己,也终于有了想要告慰母亲的事。点额又有了喜啊点额的临盆之期就在八月,已经近在眼前。御医陈世官已经与他暗示过了,这次点额诞下的八成会是个阿哥若此,终可告慰额娘在天之灵了。见十五阿哥半天不语,七岁的祗念有些心下没底。她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奴才还有个小名儿,叫廿廿”小女孩儿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子爷,不高兴她只说了学名儿,而且还嫌拗口的样子。那她也只好将小名儿也都说了。“廿廿”颙琰扬眉,“取念念不忘之意”小女孩儿垂下头去,却是悄然一笑。这一笑,唇角便露出一个藏得极深的小小梨涡。“回十五阿哥,不是念念不忘;而是廿,二十的那个廿。”“额娘说,奴才生于十月初十日,正是两个十呢,家里人这便都管奴才叫廿廿了”小女孩儿娇憨透明的笑,叫颙琰心下却又是沉痛一跳。额娘生于九月初九,故此小名“九儿”;眼前的小女孩儿生于十月初日,故此也有了一个小名叫“廿廿”这便又与额娘有些殊途同归之意了。“廿廿,”颙琰不想将自己的悲伤,摊开在一个小女孩儿的眼前。他便点点头,故意将她的小名在唇齿之间咀嚼了两遍。“嗯,倒也好听。既符合你的生辰,又恰恰应了念念不忘的意头。不管你父母为你取这个小名的本意是什么,加入念念不忘之意,也终究都是好的。”小女孩儿定定望住眼前年轻的男子。他是怎么了呢,明明如此沉静优雅的皇阿哥,怎么会这一刻在说起她小名的时候,竟是满眼的感伤去呢她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皇子,这便还是轻声道,“好,那奴才的小名儿,就既是双十为廿,也是深念不忘吧”颙琰心头微微一荡,不由得定睛望住了眼前的女孩儿。她很小,虚龄才七岁,甚至比十公主和德雅都还小。可是她,却在努力地安慰着他。一如之前他亲眼看见,德雅玩儿累了睡着,她就坐在炕边儿给德雅打着扇子原本她比德雅还小呢;更何况德雅已经睡着了,当真不必再打扇子了,而且就算打了扇子也没旁人能看见可她就是那么静静地替梦中的德雅扇着扇子,守护着德雅的梦。毛团儿谙达说得没错,她虽说身为名门之后,却半点没沾染钮祜禄家格格们的娇气;她反倒是柔婉、娴静,显示出超乎年龄的温柔和体贴来。颙琰也是悄然叹了口气。面对着这样的女孩儿,他就更加想念额娘了皇阿玛无数次赞,额娘有“柔嘉之质”;这在大清后宫便越发难得。旗人家的格格都是“姑奶奶”,从小地位高、性子泼辣、善管家,故此旗人家的格格多半是直率泼辣的性子去。这性子,在他的福晋点额、妹子十公主的身上一展无遗。可是都说男人心中最喜欢的女子,总归是要有自己母亲的影子的他的身边却没能有这样一个人。颙琰想到这里,抬眸望向祗念,不由得有些脸热。他这是怎么了,当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怎么想到这事儿上去了再说小女孩儿的性子可还都没定,这钮祜禄家的小女孩儿,便是虚龄七岁的今天看着是柔婉端庄的,可说不定再长几年,就又变了性子,跟钮祜禄家其他的女孩儿们没什么两样去了呢。因了这样的心绪,颙琰便渐渐将这小女孩儿抛在脑后去了。因为八月初十日,他跟点额迎来了他们的嫡长子绵宁,也就是后来的道光皇帝。这个孩子是他和点额的嫡长子,又恰恰是生在了八月初十,就在他皇阿玛万寿节前三天。他皇阿玛高兴的呀,一个劲儿说他们两口子是有福之人,还叫他赶紧将此消息告祭给他额娘去。就在绵宁下生数日之后,他皇阿玛又下旨同时赏赐给大学士英廉、尚书和珅、福康安三人,太子太保衔去。他皇玛这道旨意在颙琰心湖中实在是荡起了太大的波澜去。且不说英廉就是和善福晋冯氏的祖父,两人竟同日加太子太保职衔,已属罕见。至于福康安福康安的家世和军功,已经足够为福康安头顶撑起一片稳妥的晴空。只是小十五每次见了福康安,却都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七姐的薨逝去七姐薨逝之后,陪嫁的内务府旗下人都回到了内务府,白果因原本是婉嫔位下的女子,这便又回到宫里来伺候。这才叫他有机会从白果口中,一点点挖出了七姐薨逝前后的内情来。他记得他那日悲恸地低呼,“原来是他”他从小到大,自己无论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他都能以宽仁之心相待。可是这一回,对福康安,他做不到他这辈子便是只能对一个人小心眼儿去,那也唯有福康安此时朝廷用兵尚需倚仗福康安,尽管他当年也曾经亲眼看见福康安率军从金川回来时,本是凯旋将军的意气风发,却在到京时才听说他七姐薨逝的消息,福康安竟从马上一个跟头直接摔到地上,人事不省可是不管福康安怎样,他在心里却也已经无法解开那个结,怎么都无法原谅福康安去了。如今朝堂之上两位年轻的宠臣,内有和珅,外就是福康安。两人竟然同日被加太子太保衔,颙琰知道,自己未来的路,道阻且长。第2634章十卷3、该如何,不心痛每到七月,福康安都会大醉。男人大醉之后,便是荒唐。而男人的荒唐,最甚的便是在女人之事上。从乾隆四十年至今,七年了,福康安身边所收入的美姬,多是在七月里这样糊里糊涂收下来的。外人不知底细,尽情编排福康安的花名去,将一干故事写得旖旎香浓,在市井之间流传极广。甚或,连福康安自己看后,都信了。他还得连连说,“写得好,写得好啊颇有当年赵云崧公赵翼的功底。”当年赵翼曾为九爷傅恒器重,赵翼将九爷当做当世第一钦敬之人。故此当年赵翼以“狐说先生”之名写下的那些笔记和话本子,第一个读者往往都是九爷。那些话本子最终能被送入深宫,到了婉兮的案头,为深宫中的婉兮解几分寂寞,这除了有皇帝看过拿给婉兮看的;其余更多的是九爷傅恒在暗中的推动。九爷溘逝之后,篆香依旧守着九爷的书房,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