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瑶的表情生生扭曲,狰狞着就差把安戈抽筋扒皮,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安戈的话里多了一股狠劲儿,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一字一句道,你尽管在你的泥坑里待着,我就算死在岸上,也不会下去。清楚了么?管瑶脸颊上的肉抽搐着跳,没有还嘴之力的焦虑将她的怒火又添了一桶油,突然想到什么点子,慢悠悠收起打人的手,嘲讽笑道:那如果,你跌进了比我更深的泥潭呢?没待安戈反应,她朝自始至终站在两侧的壮汉招手,吩咐道:你们二位绑人也不容易,我今日来,除了付你们剩下的佣金之外,另再送你们一样东西这女人是未国的公主,身份高贵得很,从小养在深宫里,自然皮肤娇嫩。今日杀她之前,便送给你二人玩弄一番。待你们尽兴之后,再杀也不迟。安戈的脸色顿时煞白,他万万想不到管瑶的心肠如此蛇蝎,竟然绞尽脑汁要毁掉一个人。管瑶,你敢!我是个女子,什么都做不了,当然不敢了。待这二位大哥让你欲仙欲死时,你且莫要快活得晕过去了才是。然则,这事实容不得他不信,那两个壮汉分明是挤压已久,盯着安戈脖子的眼睛已经兴奋得泛红。将人扔到木屋的一个角落,错着粗糙的大手就围上去。他们似乎喜欢反抗的凌/辱戏码,没有将安戈全身禁锢,而是松了他脚上的绳索,让人在恐惧中逃窜,然后享受这种追逐的变态快感。管瑶见他们没有立即上手,心中隐隐不满。要办事就尽快,免得夜长梦多。那刀疤男跟另一个前后包抄安戈,从淫笑中抽出空来,慌什么?手都给他绑着,还能翻了天不成?管瑶想想也是,便折身跨出门外,刚想拿锁把门锁起来以防万一,便听得屋内一声惨叫。啊这声音粗犷得像磨刀石,压根不是安如意的!管瑶心里一惊,忙开门打算一看究竟,却不想被一股凶狠的力量迎面撞上。她身子娇弱,受不住这样的撞击,一下子被撞倒在地,衣裳上滚了几圈泥印。待她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就只看到安戈逃远的背影。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她连忙跑进屋内,只见两个壮汉,一个捂着下/身,一个抱着血流不止的头,双双倒地不起。你们怎么回事!她脑海里盈盈绕绕,只有这一句话。那刀疤男吃痛地捂着下/身,道:这娘们儿不知何时自己松了绑,眼睛突然红得跟妖怪一样,趁我们不注意,先是踹了我,后抡了我兄弟一棍......跑了!管瑶气得浑身发抖,尖叫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追!追啊!那刀疤男素来视钱如命,想着剩下的银子还没到手,遂也听了管瑶的话,勉强能站起身之后,带着另一个追了出去。安戈发疯地跑着,耳旁的疾风呼啦刮过,恨不得穿破他单薄的身子。眼前的景象跌跌撞撞,四周被月光照得灰白,宛如鬼手一样的树影从身侧后移。树上的猫头鹰等着橙黄色的眼珠子,被突然的来访者惊动,呜咽着飞走。他之前跑的时候被抽了一棍,脚下一瘸一拐,却还不自知地机械地跑着。期间不慎被树藤绊倒,径直从斜坡滚下,衣裳被划破了一大片,脸上被荆棘割出了许多或深或浅的伤口,糊了深色的混了草汁的泥巴,绾发的簪子不知是何时滑落的,现下这般容貌加上披头散发,像极了在地狱中逃窜的厉鬼。站住!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距离愈来愈近。安戈不敢回头看,生怕减了速度,下一刻就被当头棒喝,被抓回那破旧又可怖的木屋。跑到一个分叉小路面前,安戈想也不想,拖鞋扔向左边那条路,瘸着腿躲进右边小路的草丛中。那两个人跑进一瞧,本来还在犹豫要去哪头,结果发现左边的那只鞋子,断然拔腿追去。安戈躲在没什么遮蔽度的草丛里,即便脚步声逐渐变远,他浑身也抖得吓人,他怕万一手脚不听使唤,碰倒了什么东西被发现,便一直把拳头咬在嘴里,鲜血成汩成汩的流下也未发现。菩萨保佑,那两个人一定一定要跑到很远,一定一定不能发现中了计,一定一定,不要再对他做那种可怕的事情。他这样想着,蓦然!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不偏不倚,正是他们离去的方向。像是什么东西坍塌了一般。安戈的脸白了又白,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般。他胡乱在周身抓了两把,仓皇间摸到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僵硬地握在手中,侧耳屏气,听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嚓!嚓!每一声都仿佛踏在他心口,将那里陷下去一个深坑。五步......四步......三......二......打!安戈闭眼朝那方向一劈,木棍却被一个很大的力道接住。他拼了命地往回抽,却动不了分毫,急得快要崩溃了,直到耳边传来那声久违的,冰冷又温柔的声音:小夜叉,是我。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是不是考试周大家都比较忙吖,老木祝要考试的小可爱们分数高高,拿到自己满意的结果~~~第42章 绑架(五)小夜叉, 是我。听到这声叫唤, 安戈抽搐的身子一僵, 像是被人敲了一棒,脑袋里嗡了嗡,以为自己听错。他不可置信地掀开眼皮, 在惨淡的月色中,依稀瞧见眼前之人的轮廓。高大的身影,宽厚的肩, 比往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来的让人安心。仓皇不定的心似岌岌高悬,似一只濒死的无脚鸟,呐喊,嘶吼, 却只有压抑无奈的喑哑声。它飞了许久, 直至快要力竭身死,才终于找到寄托,宛如飘零在阔海的扁舟寻到港湾。安戈的喉咙梗了梗,眼眸又红又颤,咚得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猴哥, 我再也不跑了方羿如瀑的长发束在发冠之中, 往日高贵的衣袍换成了干练的夜行衣,平常坚不可摧的人陡然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让他小小惊愕了一下。不过惊愕之余,亦有一股被信任的充实感。安戈闷在他怀里, 攥着他后背的衣裳,抽泣着说。他觉得他现在痛哭流涕的样子肯定很丢人,但他没办法,在绑匪面前伪装得再不可一世,在见到方羿的这一刻,见到所信任之人的这一刻,躯壳都尽数坍塌,剖出最里面那块柔软又脆弱的部分。方羿猛的被他抱住,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又让他不得不温柔下来。他从未如此拥抱过别人,于是笨拙地将手放上他的脊背,尝试地拍了两下,温和道:我在,莫怕。躲进云层的明月又娇羞着溜了出来,将幽暗的山谷照亮了几分,不知从哪里飞出了几只萤火虫,绕着两人的衣角翩飞,给素淡的夜晚添了些许颜色。紧紧相拥的两人,大抵是没瞧见这盛夏的绝美夜景,眼中唯有彼此,自然是容不下其他的。那之后,方羿是将安戈背回去的。后背传来这家伙律动的心跳,他很安心。他看到安戈身上被撕坏的衣衫,以及肿得发烫的脸颊,约莫推测出来他遭受了什么。故而在那两个壮汉追回来之际,方大侯爷没有手下留情,一记碎心掌过去,将二人送去见了阎王。至于那留守在小木屋的管瑶,等到黎明都不见两人回来,推测该是出了事端,于是草草收拾着装,扣上盖过她脑袋的兜帽,急匆匆折回华泱,等着开城门的时辰。日升月落,昼夜交替。安戈从柔软的床铺上睁眼时,已是第三日晌午。他没有立即起床,只是呆怔地瞧着垂下的暗灰色床帘,抬起指尖,摩擦绵软的被衾。从未国到容国这么久,他第一回 醒来,心里觉得无边的充实。主子,您可算是醒了!茯苓顶着哭得发肿的核桃眼,忙不迭扑过来。不是说要回未国吗?您怎么就遇上劫匪了?要不是侯爷及时赶到,奴婢怕是......再也见不着您了!安戈抬手去拍她的头想安慰一下,却发现手背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小伤口,怕茯苓看了难过,又缩回被子里去。他这遭无妄之灾来的委实冤枉,将他好好的逃跑计划搅黄了不说,还险些害了性命。他与管瑶的这些恩恩怨怨,说出来怕是没多少人相信,若是说与茯苓这丫头,她倒是不会质疑,不过也肯定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还是算了,经此一遭,那管瑶断然也会安分一些。索性学一回那些胸中有天地的大人物,不与计较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哭什么?他咧嘴大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茯苓连忙抹了眼泪,道:奴婢只是担心,这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对您下手,来头肯定不小。以后的日子恐怕......看吧看吧,他说什么来着?安戈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怕什么?绑我的那些人只是看我像是有钱人,拿我做人质,想敲诈一笔。这不他们还没等到讹钱,我就跑出来了嘛?茯苓将信将疑,盯着他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脸颊,问:果真吗?他们没对主子做什么非分之事?安戈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伤还没消,于是道:绑匪嘛,动手打两下还是有的,不然人家当绑匪岂不也当的没面子是不是?不过后来我运气好,跑出来一下子就遇到了猴哥,他功夫那么好,咔嚓两下就把人收拾了。嘿嘿,我当然就没事儿了。茯苓垂下头去,糯糯道:这一次,委实多亏了侯爷。那晚他抱您回来,奴婢瞧着您脸上的伤,那不省人事的样子,真想一咕噜对侯爷全招了......您根本不是长公主,不必替她受这份罪的。可别啊!安戈连忙捂住她的嘴,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现在要是被猴哥他们发现我是个冒牌货,把容国上下都骗得团团转,那可是要杀头的!茯苓委屈巴巴地道:所以,奴婢后来想到这一层,便也没有说。现在侯爷对您好,可不保证他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时,不会大发雷霆。不知怎的,安戈的耳朵里突然就钻进方羿那句我在,莫怕,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发痒,眼睛不自然地朝旁边一瞟。那个,茯苓,猴哥那天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茯苓细细回想,道:那日的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一直以为您成功避开侯爷,逃回未国了。却不想,在傍晚之际,江大人突然来审讯奴婢,询问您的下落,奴婢自然是不能说。把江大人气得半死,就要给奴婢用刑。安戈心里一紧,他们敢打你?!没有没有!茯苓连忙摆手解释:还好云舒君过来得及时,跟侯爷说,与其审讯我这个不明所以的丫鬟,还不如想想,谁会协助您逃跑。奴婢当时是不怕的,因为主子所有的计划都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奴婢,根本没有第三人知晓,他们就算问遍天下人,也问不出您的下落。何况当时城门已经关闭,侯爷没有大王的旨令,没办法开城门,唯有等到第二日去追。那时,您早就逃远了。然后呢?然后侯爷二话没说,就跑去了国师府,奴婢也被关进柴房了......不过后来,听云舒君说,侯爷从国师府出来,私自翻了城墙,跑出去找您了。翻城墙!安戈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那玩意儿不是有好几丈高么?他怎么翻过去的?还有,不是说没有大王的旨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进城么?茯苓低下头,道:但是,侯爷向来沉着冷静,蓦然做了这样冲动的事,断然是算到主子您遭遇不测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在他心里,您的安危,比大王的命令更重要罢。这句话钻进安戈的耳膜,往日咋咋呼呼的性子陡然安静下来,他觉着,方羿看上去虽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相处久了,却也能发现那掩藏在不起眼处的温柔。亦或这份温柔一直存在,只是未有人能让方羿敞开心扉。让他徒徒守着那一方巴掌大的角落,孤傲地将围墙越筑越厚,最后密不透风,将探索之人统统拒在墙外。浅近些说,冰冷之人,或许只是孤独。猴哥,在干什么呢?我可以进来不?安戈在书房外面探头探脑,然后欢脱地趴在他身前放书的矮桌上。方羿从书里抬头,望了望对方乐呵呵的虎牙,你不已经进来了么?大概是那身没有杂色的黑袍的缘故,衬得他整个人还是冷冷的,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还是被安戈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嘿嘿两声,我这不拖你的福,现在醒了,过来给你报个平安嘛?方羿的眼色柔了柔,伤好了?差不多了,现在能吃能跳,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便好。还是多亏猴哥的药好,我以前受伤什么的从来不会好这么快,来你这儿虽然吃过几次亏,但过两天就都能下床了。安戈一边拍马屁,一边从随身带的食盒里取出一碗清凉的绿豆汤,道:猴哥,我呢啥也不会干,唯一能煮的东西就是这个了,你也别嫌弃哈,就当我给你的谢礼了。现在正值盛夏,绿豆汤刚好有败火的功效,也算是颇有心意的谢礼了。不过永定侯府的绿豆汤一般是给下人喝的,上面的主子,乃至云舒君这些门客,喝的都是银耳莲子羹,甘美又爽口,造价和口感都远胜过绿豆汤。方羿轻蔑地瞥了那碗墨绿色的汤汁一眼,道:头一回听说有人拿绿豆汤作谢礼。安戈宝贝万分地捧过去,生怕洒了哪怕一滴,道:你可别小看它,喝下去可舒服了。而且我拿凉水浸过,现在喝正好。方羿不以为意这东西有何宝贝的?再者说,只用凉水浸又不加冰,喝下去也不会特别舒爽。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将书放下,你这谢礼,我便姑且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