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打架也叫战争?安戈觉得这说法有意思,于是从大馒头里抬头,仔细听方羿讲。然后呢?方羿继而道:后来,输掉的乙十分不服,找了几个帮手,甲也不是吃素的,也去叫了人。于是,单打独斗,进化成了群体战争。再后来,规模逐渐扩大,由一条街道,一座城池,变成了一个国度,由一个人,一百个人,变成了十万甚至是百万,也就有了我们现在的战争。安戈的眼睛变得明亮,仿佛一下子见到了漫天的星辰,恍然大悟般,哇!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简单了好多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嘴笨,说不出这种一锤子打破砂锅的话来。他两手一拍,欢呼着蹦了一下,对嘛,打仗就是我想让你听我的,你不干,然后我俩打起来了,就这么简单的嘛!方羿见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连啃馒头的动作也变得欢快,心里舒畅不少,道:还有哪里不明白,尽管问。安戈思索了片刻,歪着头问:那那个攻啊守的,有什么讲究没?这里面的讲究很大,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所谓的战术兵法,归根结底只有四个字换位考量。怎么说?简单来讲,若你是防守方,便要思考敌人进攻的方法、时间、路线,是全军倾巢而攻,还是引诱你们出城设下埋伏,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你想到这些,再一一制定反击方案,对症下药,那么,进攻的敌人便拿你没有办法。几缕微光恰恰照上烛台,将那朱红的颜色添了三分暖意,只是光亮虽明,帐中,却一片沉寂。他的话解释完了,安戈却一反往常的安静,没有大彻大悟的感慨。这让他颇有些惊奇,按这小夜叉活蹦乱跳的性格来看,现下该闪着眸子说猴哥猴哥你真厉害,或者原来还有这层意思,你看看我这样想对不对......,这么安静,是为哪般?猴哥......许久许久,安戈终于忐忑着打破了沉寂。方羿唇角不经意地一扬,怎么?我想学念书,你教我呗?............勤学好问的分割线..............正如方羿所说,进攻防守之要,贵在换位考量。这一点,仰慕他多年的霍邦一直记在心头。红赛城屯有粮草十万石,守城兵将两万,器械战马精良,若本先锋是那守城之将,定然坚守不出,如此至少激战三月。彼时,敌军攻城疲乏,损失惨重,必停步不前,不战自退。一路上,霍邦并没有给封若书多少好脸色,除了轻视之外,他还很是好奇封若书自请三日攻城,无疑是自斩头颅的糊涂事,为何这人不但不惊慌,反而还镇定自若?封若书驾马与他并行,轻握手中粗糙的缰绳,悠悠然道:红赛的守将是摩屠,摩耶的胞弟,当日屠城,他紧随摩耶身后。摩耶是蛮疆千古无二的大将,除却心肠歹毒不说,本身确实也是一位将才。而受他如此器重的摩屠,自然也非等闲之辈。所以?这跟他之前的话有半个指头的关系?在下的意思是,摩耶的想法,定然与霍先锋一样,固守红赛,坚城不出。你既明白,为何还立军令状?在下,自然有在下的道理。有无道理尚且不论,我只知,军令如山,严苛不贷,三日后拿不下红赛城,军师便自求多福罢。封若书的嘴角噙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眼眸向远眺去,隐约见到红赛高耸的城墙的虚影,道:霍先锋莫忘了,军令状有我的手印,同样......也有你的。三日攻红赛么,足够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安戈勤学好问,表扬!谢谢可爱的大阳阳、╭宁缺☆勿滥ゞ、吃糖小可爱的地雷~~~第69章 军令状(三)若书, 你有把握么?在一万大军出发之前, 方羿单独将封若书唤到一旁, 忧心忡忡。封若书将眼光从将军帐收回,那里,安戈正馒头苦写着什么东西, 很是用功。将军,你认识我不是一两年。所说之话,所做之事, 我何时有过半分差池?言下之意,他有十足的把握。方羿疑惑的点正在此处,我自问拜读兵书多年,委实想不出有何神兵之策, 可三日破城。封若书笑了笑, 道:将军莫要苦恼,尽管在漠阳备好祝捷酒,待我与霍先锋凯旋。再有......他没忍住眼神,又朝那奋笔疾书的小身影望去,小安自从替你挡了那一剑,身子弱了不少。闻说红赛城西的山头有一株千年灵芝, 我此行去将之摘下, 送与小安泡茶烹汤。将军,你便等我的好消息罢。沉淀了一晚的记忆仍旧很清晰, 封若书轻揉了两下眉心,收了回忆, 望着眼前刚搭的简易帐篷的门帘,叹气,掀帘而入。霍先锋,大敌当前,为何还在饮酒作乐?他夺过对方手中的酒碗,愤然扣在案上。霍邦并没有饮醉,相反,两只眼睛还异常明亮。他两腿大敞,像山一样的躯体缓缓坐起,手肘搭在膝盖上,道:军师有锦囊妙计,三日可破红赛,我小酌两杯,在你眼中不过芝麻大点事儿,瑕不掩瑜,不影响军师布阵杀敌。封若书一口怒气堵在胸口,道:霍先锋可忘了之前在将军帐,口口声声答应听命于我?记得啊。霍邦说着又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过从昨儿到现在军师一条令都没发,我霍邦无甚要事,自然只能吃酒睡觉了。既然记得,那么,请霍先锋即刻传令下去,命军营中尉以上的将士速来报道,我有要事吩咐。霍邦听完他的话,闭眼嗤笑了一声,又原封不动地躺了回去,道:我说军师,军营不比其他地方,统领者首先得以身作则。你不想打仗时便做个甩手掌柜任意逍遥,你想打时便急急传令耀武扬威。自个儿都不讲军规军纪,还妄想部下听令于你?封若书眼眸一虚,我不讲军规军纪?霍邦的眼睛一定,凌厉地看他,昨儿一整晚加上今儿一整个上午,你皆不在军中,连勤务兵都不知你的动向。职位高悬却擅离职守,封若书,你可知这是大忌!封若书总算明白这人跟他抬杠的理由,于是稍做解释:昨晚本军师去探查地形,正是为了今日大战,何来擅离职守一说?你封若书不等他说话,又勃然道:反倒是霍先锋,大战在即却贪酒肉之乐,不问敌情,不询战况。徒享过往之功德,无视眼下之险恶。是企图用酒囊饭袋之躯指挥大军,还是盼着摇尾乞怜让敌将施舍掌城帅印?这,才是犯了军中大禁!砰!霍邦是个牛脾气,被这样劈头盖脸一说,已经面红耳赤,脖颈上突了一根充血的红筋,似乎马上就要爆裂。封若书!若不是你突然消失我岂会吃酒激你?玩忽职守反倒振振有词,莫要以为与将军是同僚,霍某便要忌惮于你!封若书本是清高的性子,也抵不过霍邦一再羞斥,深呼吸了许多回才勉强平复心境。霍邦,我没时间与你争论,请你即刻去召集各大将士,我有军令要宣。霍邦也面红耳赤,大臂一挥,喝道:现在将军不在,可没人给你撑腰!再耀武扬威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封若书咬肌紧绷,愤然从衣襟掏出兵符,横到霍邦眼前,道:即刻召集将士,我有军令要宣!那兵符为青铜所烧,浮雕了一只雄狮,在封若书手中熠熠生辉,眼睛亦闪着光芒,霸气凛凛。见兵符,如见大将军。这是封若书临走前,方羿怕霍邦傲气难平,不服约束,特意交给他的。不想,果真派上了用场。霍邦见了兵符,怒火更是腾腾翻了好几倍。但军令如山,再大的火他也只得先压着,姑且看这人有什么把戏,两日之后,定要将他正法!少顷,先锋帐已然集齐了六名将士,皆是忠肝义胆的勇将,分左右两排而立,戎装俨然,似乎时刻准备出战。封若书见时辰不早,便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说明情况。蛮疆屠我漠阳,掠城池,杀百姓,此罪天理不容。如今,蛮疆王却包庇摩耶、摩屠等行凶罪将,是以挑衅我国国威,大王因此怒不可遏,命我军攻打蛮疆。此战,是我军踏进蛮疆国土的第一战,若胜,则士气大涨势如破竹,若败,则驻步不前劳兵伤财,诸位将军,此战的重要性,想必心里也明白罢?此时,副先锋张义抱拳而出,道:军师,您就快下令吧!如今兵临城下,我等早已迫不及待了!张义是铁匠出身,脑子里一根筋,有仗打便一身鸡血,没仗便四肢绵软气若游丝。他对封若书没什么想法,只当是新来的头儿,如今封若书要安排打仗了,他自然一千一万个兴奋。好。封若书走到盛满令箭的竹筒前,拿起一支,开始排兵布阵。张义听令。末将在!命你率三千人马,今晚天黑时分于红赛南门布楔形进攻阵法,敌军出城后,只许败,不许胜,即刻往南方撤军。张义愕然,只许败?封若书点头,道:不错,只许败,将敌军往南方引,彼时我自有对策。张义将他的话刻在心头,抱拳道:末将领命!曹平、曹安听令。末将在!末将在!红赛南方有一处山洼,地势险要,利于伏兵。命你们携两千人马埋伏于此,待明日敌军进山,以乱箭巨石击之。记住,要等敌军过半再动手,此前,切不可有半点动作,以免敌军生疑。那处山洼,是他昨晚探查地形发现的。末将领命!刘容、蒋超听令。末将在!末将在!红赛南门与山洼之间有一处隘口,命你率一千人马运两千捆干草于此处埋伏,与张义以火箭为信号,张义动手之后,你即刻在隘口投下巨石封锁,并火速焚烧干草,切断敌军后路。末将领命!末将领命!话及此,诱饵、刀俎,就连切断后路的兵马都安排妥当,在场六名将领中五位都身肩重任,徒徒只剩一个霍邦,没有任务,双手空空。待将领们纷纷领命离去,帐中只剩剑拔弩张的两人,霍邦才铁青着一张脸开口:封若书,你故意气我霍邦是不是?连刘容这个千夫长都有任务,本先锋身为先锋将军,你却视若无物?封若书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霍先锋辛苦些,待张义引诱敌军出城,红赛便几近一座空城,烦请先锋率剩下的四千人马,行军绕到北门,攻城。不是视若无物,是将最重要的任务留给了他。霍邦的勃然怒火一下子变得师出无名,尴尬地抬了抬下巴,道:既,既然有安排,那你方才为何不说?因为你猜对了。什么?封若书将最后一支令箭放回竹筒,留在霍邦的桌案上,拍了拍手,功德圆满地掀帘而出,轻飘飘丢下一句:我想气你。顺理成章地,霍邦被气得不轻,一拳将桌案砸了个窟窿。当晚,所有的容国军人都屏息以待,等着血红色的夕阳落下地平线,等着第一声战鼓擂响,旌旗翻滚,将蛮疆人斩于马下。霍邦带军行到北门方向时,夕阳刚好卧了一半在山头。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封若书。你怎么来了?我不能来么?我说封若书,我此行是来攻城的,拿的是真刀真枪,断胳膊缺腿是常有的事,彼时刀剑无眼,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不会,本军师说话行事向来有分寸。霍邦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人送回营帐,这人再如何可恶,毕竟也是与方羿交好的友人,万一出了差池,他这先锋将自然是首当其冲被问罪。你还是先回然则,他刚抬手叫来一个士兵准备送封若书回去,封若书便道:兵符在在下身上,见兵符如见大将军,霍先锋,这是要挑衅大将军的将威?霍邦气得咬牙切齿,得得得,我的大军师,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少顷,夕阳撒下了最后一抹余晖,悉数沉下山峰。四处陡然漆黑,似是有人将墨水倒进了一潭深池,幽深肃杀。霍邦为免暴露,早已下令士兵匍匐不动,此下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冬季寒风的呼啸声。你这一出引蛇出洞,有一个弱点。安静许久的霍邦将耳朵贴在只有枯草的地皮上,悄声对身旁的封若书道。封若书问:何弱点?霍邦细细聆听,始终没有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的动静,如果摩屠不上当,不出城,那么你前面所有的布局,皆是白搭。封若书俨然成竹在胸,目光笃定着看向城头,如果我说,我已交代好张义,并有十足把握将摩屠引出城门呢?霍邦好奇,问:如何引?半空蓦然飞过一只毛色黝黑的乌鸦,喑哑着嗓子嘶吼一声,划破空寂天地,穿荡了三记回声之后,扑腾着飞去哨塔顶部,收翅,落脚,看这即将拉开帷幕的厮杀。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霍邦怼赢封若书了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