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被方羿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是一个前所未有,带着无边深情的占有欲极强的吻。他发疯地咬着安戈的唇,仿佛要生咬下来一般。这是他的小夜叉,被他放在心尖,同样也把他放在心尖的人。让他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凶不得,只剩满腔的爱和柔情的人。一厢情愿的单相思陡然有了同样强烈的回应,这种沙漠独行者腾地寻到绿洲的心情,让他一时间断了思绪,唯有唇下用力,狠狠吻着这人。安戈的眼泪很是不争气,一行接着一行没完没了。他干脆不去擦,只紧紧攥着方羿后背的衣料,生怕此景是梦。他睁着眼睛,看着方羿停歇在下眼睑微颤的睫羽,明白这人的疯狂的缘由是自己,霎时,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猴哥,你的嗯笨蛋,你的伤啊!方羿才不管这些,只放肆地用舌头描摹他的皓齿,扫过敏感的上颚,勾得他不住地发颤,周身乏力。霍先锋,找到大将军了么?封若书跟着士兵一同扒雪,气喘吁吁,抬头问从前方失魂落魄回来的人。霍邦耳朵通红,眼神呆滞,整个人都愣愣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又让人害臊的情景。啊?哦,没,没呢。封若书发觉他的异常,扔了手里的铁铲,凌厉道:霍邦,你休想骗我。霍邦铜铃般的眼睛狠狠一眨,没,没有。封若书直觉他发现了什么,沿着霍邦返回时的脚印,抬脚便朝前头走去。哎!军师军师!你莫往前去了,这个,大将军他们不在那边!封若书眼眸一虚,他......们?霍邦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说错话了,军师你那什么,赶紧回去,那儿去不得去不得!他本想将封若书一把扛回去,但这人又是这样一个纤尘不染的清高公子,让他这大老粗如何下得去手!两人僵持的最终后果便是封若书的脚步停在山洞口,端端正正瞧见了拥吻的二人。他们情意正浓,蜜意正盛,眼中唯有彼此,让他这束手偷窥的局外人,无地自容。心如九月天的雪,冻地三尺。风过吹干了冰面,刺啦的一声,开出一条丑陋狰狞的裂缝,狼狈不堪。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心情宛如过山车第87章 封若书的夜(一)大将军在绝境中死而复生, 这天大的好消息传遍红赛城, 萎靡溃散的军心瞬间又凝聚起来。虽然安戈在山洞里对他悉心照顾, 但囿于药材有限,伤口的处理并没有十分到位,方羿折回军营后, 清理、上药、包扎,结痂已是七日之后了。期间,蛮疆把断桥修缮完好, 泱泱大军踏过断龙崖,押运精良器械,率领火骑精兵,大举攻城, 皆被封若书布局打了回去。一个月下来, 城墙上的砖没扒下来一块,蛮疆反倒中了不少圈套,末了的一出空城计,更是折损了近两万兵马,险些将棺材本搭进去。摩耶震怒,无奈挥兵反城, 企图养精蓄锐后再战。猴哥, 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安戈对着几乎是一整块墙壁的地图,一面挠头一面问。方羿在一旁的沙盘模型上布阵, 嗯了一声,道:快了。摩耶既然率兵驻守三山, 便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们决一死战。安戈看着三山那一团的山脉符号,想起他那日刚捡到方羿的样子,心里打了个寒颤,早点打完吧,三山这一片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方羿愣了愣,暂且停住安放旌旗的手,侧头问:怎么,想回去了?安戈咂嘴道:我想吃茯苓做的红烧肉了。方羿轻笑,侧身一探,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一吻便过。安戈腾然脸红这臭猴子,无缘无故亲他干什么!干,干嘛?方羿继续摆弄他的阵法去了,轻飘飘丢下一句:解解馋。成功又让那人的脸颊通红了几分。这个人真是......可恶死了!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两人要是继续待一间屋子,那么,蜻蜓点水就会变成蛟龙入海,最后嘴巴非得亲肿不可。于是他寻了个借口蹿出去,避免这情况恶化。虽然跟方羿接吻的感觉挺好,软软的,热热的,整个人都泡在蜜糖罐子里般惬意,比吃糖葫芦还甜。但是......每次的主动权都不在他手上,让安戈觉得很是挫败。所以,他皆是要逃一会儿的。小安哥。他正在营房外头瞎溜达,一个勤务兵蓦然过来唤他。啊?怎么啦?那勤务兵神神秘秘,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才万分郑重地塞给他一张纸,这是军师让我带给你的,说今晚子时,不见不归。安戈愣了愣,军师?他找我做什么?勤务兵生怕他不答应,你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啥?反正军师他虽然没细说,但铁定是有要事找你,你一个人自己去啊,可别带其他人。他都说了,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安戈权衡了片刻,觉得封若书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总归不会害他,于是点头答应:好,我肯定准时到那儿。展开那张纸一瞧,顿时乐了,哎呀军师还真是体贴,知道我不识字,还给我画了画。两个巴掌大的纸,精精确确画好了从营房到目的地的路线,左转右转便是箭头,走的距离便是脚印,简单直观,尤其好认。他拿着画纸只顾着偷乐,却没察觉到,封若书已然发现他不识字了。堂堂未国长公主,如何会不识字?事实证明,老天对于傻子总是眷顾有加,因为他们想法单纯,城府微浅,许多该愁的不该愁的事情统统摒之脑外,一门心思只顾着欢腾,良性循环之下,自然多喜少忧。这样的后果便是,安戈半夜悄悄从被窝溜出来,按图索骥找到那地方时,还茫然着不知所谓。那是红赛城西部偏南的一处山岭,因为房屋楼宇稀少,故而有些僻静。他是被凄清的洞箫声吸引过去的,那声音像是飘荡在山谷之间烟云,呜咽悠远,如怨如慕。即便是不懂音律的安戈,也听出几分落寞。脚下不由变得沉重,心口略陷,循着箫声走去。那地方挨着一处温泉,腾腾散着热气,雾白的水汽溢到四周,将本来平凡无奇的素景添了几丝仙境的缥缈,恍若隔世。不得不说,封若书还是很会挑地方的。军师找我什么事啊?又是挑时间又是挑地方的,弄这么神秘嘿嘿。他瞧着不远处轮廓模糊的人影,像往常那般轻快地打招呼。箫声徐徐停了,主人的眼睛没有焦距,缓缓垂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渐渐在迷雾中看清安戈。那双审视的眼睛锐利如刀,阴恻恻的,像是凝视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安戈没见过封若书这般表情,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毛,讪笑了一下:怎,怎么啦?大约是离那温泉太近的缘故,封若书脸上罩了一层细密的水汽,濡湿的头发贴着脸颊,让这双好不容易凌厉一回的眸子,多了几分脆弱。他盯着安戈,启唇:你不是她。轰!心中猛然一记惊雷,哗得劈开地面,裂开一道黑烟漫漫的幽深沟壑。他勉强站住脚根,道:不是谁啊?我,我是小安啊,当然谁都不是。封若书的眉头渐渐收拢成一个川,如意读诗书,知五经,是出口成章的奇女子。而你,不识字。安戈那日打晕了他去找方羿,他在床上昏睡了许久,醒来时,意外发现了枕下练字的册子。安戈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将眼神调到别处,揪着裤腿上的一丁点儿布料抠挖,只字不言以封若书的脾性来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单独约他出来的,现下当面质问,他再如何诡辩也无济于事。你为何要假扮如意?她现在人在何处?你们何时换的身份?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安戈的头越埋越低,军师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封若书加重了语气,慢吞吞警示道:小安,我现在私下约你见面,只想弄清事情的原委,你若继续装聋作哑,别怪我上报大王揭发你。安戈慌忙拽住他的手臂,别别别别别!他仓皇间抬眼,正瞧见封若书紧咬着突起来的腮帮,知道这人的怒气是真,话也是真。哎哟了一声,破罐子破摔道:唉好了好了,我统统招了!我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冒牌货,不认字句不知礼数,好不容易混到军营来不用穿女装,以为可以继续瞒下去,结果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封若书的胸口起伏很大,徐徐撤出被挽的手臂,深呼吸了许久,问:将军知道么?安戈噎了一下,他,他当然不知道了!我冒充安如意都是我跟她两个人谋划的,其他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不关他们的事。封若书微微抬起下巴,笑得凄凉,小安啊......你越来越不会说谎了。你与将军夜夜同寝,出入成双,他岂会不知你是男是女?安戈又被将了一军,嗫嚅道:那你,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封若书的眼中划过恨意,我只不甘心,你为了护他,竟会骗我。安戈低头,不再反驳。我再问你一事,你要如实回答,莫要欺瞒。那,那你得先说你要问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小安,我不是与你商量。你若说半个假字,我便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世。安戈心中一慌,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说,我全都说还不成么!封若书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喉头上下抖着,问:当年在永安县,我惊鸿一瞥遇见的那人,究竟是如意,还是你?安戈心里咯噔一声,心中蓦然慌乱果然,前尘往事种种,封若书最为在意的还是这一节。他的表情难得深沉,是谁重要么,反正她现在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封若书的眼神很是真挚,仿佛在说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我在这人身上,押了性命,赌了尊严,倾注了前半生所有的感情。我若在世时问不出来,即便死后魂归阎罗殿,我也要去找冥君问个答案。安戈垂眸,军师,你何苦这样......封若书瞧着安戈顾影惭形的样子,心中大抵有了答案:如此看来,那人,就是你吧?安戈死死攥着裤腿,心中生了无边的愧疚。他当时匆匆逃遁,只是在慌忙中撞见封若书,慌忙之中坑了他十两银子,随后,逃之夭夭。他怎知就那一面,竟耽误了封若书这么久,伤他这么深?前段时日他还自诩平生从未做过亏心事,但这一茬,他委实没有半丝底气去辩驳。是......他嘴唇抖了抖,抬头。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莫、蓝天白云小可爱的地雷~~~第88章 封若书的夜(二)是......他嘴唇抖了抖, 抬头。霎时间, 封若书脚下一个踉跄, 身形狠狠一晃,撑住身旁的巨石才勉强立住。这合该像雪中翠竹般的人,如今, 被他伤得支离破碎。他从前老是骂安如意混蛋,说她辜负了这么如诗如月的封若书,但最大的罪魁祸首, 其实是他自己。尽管他当时一无所知。但不知者,未必就无罪。他理直气壮地坑了封若书十两银子,现在细细回想,这是他人生中最沉重的十两。安戈瞧着他的样子, 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因为封若书受了伤,而是因为,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尽皆是拜他所赐。呵......封若书喉间蓦然发出几声低笑,没有怨,没有恨, 只是自嘲。果然阿, 打从一开始,尽皆都是错的。他的眼尾挂了一滴泪, 迟迟不肯落下,在惨白却黯淡的月光中, 吸去了周遭所有的光亮,明耀得很,刺眼得很。军师......别这样。安戈心里越发难过,他想着一定要赎些罪过,索性往前了一步,道:你没错,错的是我。要知道害你这么严重,我当初就算是被饿死也不会去讹你!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来,要打要骂都随你,或者,或者你气不过,把我告上去坐牢要杀头都可以,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封若书堪堪把眼神挪到他脸上,道:你明知我不忍心......安戈百口莫辩,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吃定你不忍心才说这些场面话!我是真的心里有愧,心甘情愿承受任何惩罚,只求你......他想起之前封若书打算成全他二人时那瘦得只剩一副骨架的样子,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你别自己惩罚自己。心甘情愿么?封若书又是自嘲一笑,如果我说,我要你离开将军,与我远走高飞呢?安戈一僵,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不言不语。看吧,你又不愿意。安戈沉默了许久,别眼看着不远处温泉散出来的雾白水汽,神情冷静,军师,若我真轻易答应了你,你......才会更难过吧?封若书怔了怔,强硬道:一派胡言。安戈咬了咬唇,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吐不出什么好话,做不了什么好事,也一直不清楚猴哥看上我什么,军师你又看上我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张脸,否则你们断然是更喜欢安如意的。所以......我模模糊糊觉得,有可能是我这臭脾气。他们都叫我小夜叉,我这脾气,当真也是臭得找不到第二个人。所以,你们觉得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在心里给我空了个地方。如果我贸然答应你,小安的脾气就没有了。没了脾气的小安,还是你想放在心里的小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