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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1 / 1)

只是谋事万千,终有一失。封父千算万算,种种细枝末节的变化都想到了,却没算到自己。青龙门兵变的同时,长公子那边并非坐以待毙,他早早派部下潜到七公子府生擒了封父,在接到长公子遇害的消息之后,将他百般折磨至死。卫临寰带人寻到之时,只见到他的尸体。眼珠被捣烂,十根手指只剩下两根,膝盖的骨头被挖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长公子同样心狠,只是缺一些调动大局的手段。他输了这一截,便也输了性命,输了王位。父亲他,是名留汗青的伟人。流传给封若书这些后人的只有只字片语,世人只知封父谋事如神,鞠躬尽瘁。没有他,便没有后来的容王卫临寰。封若书虽然没见过封父,但却在心中一直奉他为神,这也是他为何如此效忠卫临寰,如此效忠这篇江山。没出事的时候,我们除了家国之事,也常常说些其他的,故而也谈下这桩指腹为婚的姻缘。你父亲喜欢七这数字,便与我约定,若你是个男孩儿,便要我将第七个女儿许配给你。若你是个女孩儿,便要我将第七个儿子许配给你。所以,静和公主是您的第七个女儿?卫临寰颔首,若书,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你回去好好想想,过两日,把婚期敲定下来吧。娶了静和,于你,于寡人,于容国,百利无一害。语罢,喉间一阵痛痒,让他又剧烈咳嗽起来。为了一桩婚事,连先辈旧友都牵扯了进来。封若书冷冷一笑,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说了这么多,只怕臣要真不答应,大王的诏令也昭然若宣了罢?于私,他是在履行当初的承诺。于公,他是对封若书有所防备。哪个占了重头倒是不好说,或者对于君王而言,家事和天下事有时本就难以割弃。退一步讲,当初刘备病重白帝城,为防孔明留有二心,也让刘阿斗拜他为亚父。不是刘备不信任孔明,是为君王者,向来喜欢多留一手,多层保障。封若书揣着满腹的心事回府,却见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汗血宝马,红木车轩,马夫毕恭毕敬立在一旁,显然出自显贵之家。但车帘又是黑底的暗红花纹,与车轼的木材相得益彰,透着厚重沉淀的文雅,很是低调,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也不会引人注目。此人,断是出生高贵又不想惹人注意。封若书眉头微蹙,一时猜不到这人身份,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在马车前停步,道:阁下光临寒舍,封某有失远迎,有何要紧之事,不如下车一会如何?这话一落,车帘随即从里面掀开,一公子打扮的人从迈了出来。马夫随即就要去扶,被他抬手拒绝了,不紧不慢下了车。自始至终,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收,举手投足之间都很考究。分明是一身白衣的素淡打扮,却无端端生出一股庄重。封若书不认识这人,只见他头发束得很高,鹅蛋脸,黛眉星眸,嘴唇上方一条胡子,折扇在胸前时不时扇着。敢问阁下是?那人抬眼正视封若书,压着声音道: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封若书的眼睛动了动尽管对方故意低着嗓子说话,但也掩盖不了她是个女人的事实。联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他将信将疑地猜测:你是......静和公主?静和浅浅一笑,对此毫不惊讶,洒脱地收了折扇,道:知道骗不过你,这身装扮是拿来那些凡夫俗子的。她左右看了看,眼神落到打开的府门上,可以进去么?她的语速较慢,声音犹如深冬之泉,稳重又不失少女该有的活泼。没有半点被揭穿的局促,反倒落落大方,很是洒脱。这让封若书一惊,后退一步,抬手朝门内一引,公主莅临封府,微臣受宠若惊。请。国师府,梅亭。封若书挥退了下人,亭中唯剩他与静和,以及石桌上的两盏热茶。公主屈尊鄙府,不知有何贵干?场面话之后,封若书开门见山问道。静和将收好的折扇搁上石桌,唇边的笑很淡,我与你,自然只有婚事要谈。封若书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问:公主想如何谈?自然是劝你答应这门亲事。静和将手肘搭在石桌边沿,腰背笔直,虽然国师迟早会点头,但静和觉着,晚一日,不如早一日。公主从何以为,微臣会迟早点头?父王召过你了吧?国师是孝子,亦是贤臣,我想,只要父王搬出令尊,国师是不会拒绝的。封若书品茶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问:即便如此,公主又从何以为,微臣会提前婚期呢?静和唇畔的笑意逐渐收拢,仿佛皎洁明月藏进了厚云,神情一时变得成熟,仿佛在尘世游刃有余的神算子。因为本公主......是王后的细作。第102章 逼婚(二)一缕常春藤攀在石柱上, 如青龙一般弯曲着往上盘亘, 与身侧不知名的绿植交接, 汁浆丰沛的嫩叶交相掩映,成就了一方温和恬淡之境。只是今日,这枝条的缝隙之间, 掩藏了某种不露锋芒的寒气。因为本公主......是王后的细作。静和说出这话的时候,封若书并没有多惊讶,静和虽不是王后所出, 但她生母去世早,自小便由王后抚养。有恩报恩,动用关系帮她打探消息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只看向眼前之人,微笑, 这似乎暗示微臣要远离公主。静和微微偏头, 细作,需要应付黑白两方的权力,看似处处受人牵制,腹背受敌。实则,却是处于天平中间,最能把控局势的砝码。我想往哪边, 本来势均力敌的局势, 便能往哪边偏。封若书隐约猜到她的用心,问:公主的意思是?静和的眼神仍旧温柔, 透着胸有成竹的笃定,道:我可以把国师这边的消息压下来, 织一张大网,隐瞒母后。那我要如何相信公主呢?静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一般,道:如果母后知道,国师是个断袖,还与霍邦,霍先锋有一段纠扯,会如何呢?封若书的脸陡然一僵,泄了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如常,这消息不知公主从何处听来,只是既然身为细作,便也应知晓消息真实的重要性,这等无端妄测,还是莫要当成筹码的好。他该庆幸,他们没有发现小安,不论是他不敢公之于众的身份,还是感情。只是心里莫名有一股慌张他们为何会注意到霍邦?静和平淡着笑笑,不瞒国师说,我常年在王宫,为了探知一些消息,也养了一些线人。而其中某一个,刚好,撞见了国师送别霍邦时的情景。刚好,是那个意味不明的吻。封若书心口逐渐收紧,算是明白了她此番的来意,公主这是在威胁臣?如果不答应下来,那么静和会选择上报王后,还是查完霍邦,又接着去查安戈?如此后果,他不敢想。静和默了半晌,道:不是威胁,是表露心意。封若书没有说话,默默等着她下一步动作。静和平淡如水的表情终于有一丝异常,那抹情绪,大概是见到心上人的娇羞,混着是否要诉情的犹豫。我......喜欢国师,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她终还是说了,一直压在心里,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母后也不知晓。所以,我就算伤遍天下人,也不会伤国师。她的眼中隐隐湿润,指尖绞着一片袖口,这是从下车、进府、商谈,一切的一切之后,她唯一露出的与年龄相符的少女感。盈盈抬头,眼中是训练有素的冷静,却较往日添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深情。国师啊,容国要变天了。静和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帮国师成伟业,就大功,但静和愿意,此生此世只做一方伞,替国师遮去几分风雨。半空黑云骤降,四周一片阴暗的苍青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云海似波涛般翻涌,犹如愤然出海的蛟龙,呼啸声直击苍穹,又怒冲冲逼向地面似要将万物尽皆吞噬。所以,为了这桩婚事,静和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敢做。被黑云遮住的梅亭,万色尽失,像是蒙了一层陈年的灰,无端端就没了生气。唯一有颜色的,只有那噙着笑的少女,唇边的一滴清泪。封若书要成亲了。这消息沿着巍巍山峰,涓涓川水,传遍了八川大陆。新娘是容王卫临寰的七公主,传闻有一笑羞近容城花的容貌,是养在深宫的绝代佳人。世人说,这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世人说,容王真是好眼色,公主嫁得好,国师娶得好。世人说,除了七公主,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举世无双的国师。大婚那日,国师府铺满了红绸,容王卫临寰拖着病躯亲自主婚,人皆言笑晏晏,恭贺连连。一口一个国师,一口一个恭喜。然则却有一人,风尘仆仆从芷阴赶回,口里只唤了一声军师,却道不出贺词。......霍先锋?封若书看到门边的人,饮酒的动作一僵,如鲠在喉。霍邦见到封若书光鲜的婚服,心头当即被剜了一块肉,鲜血淋淋。小山一样的身子魁梧又单薄,立在院门口。所有宾客都停杯住筷,纷纷回头来瞧他。院中坐的,几乎是容国所有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以镇北侯为首的三大亲侯、王室所有的公子、翰林院的国士、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以及,坐在最前端的方羿。王公、贵族、朝臣......霍邦昼夜兼程地赶路,一身的灰,蓬头垢发,在华服玉冠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封若书没动,霍邦也没动,场面一时降到冰点,所有人都盯着那破门而入的面生的不速之客,议论纷纷。这时,需要有人出来收拾局面,也需要有人给疑惑的众人一个交代。于是方羿站了出来,大方地走到霍邦身旁,对众人道:诸公见笑了,这位是边城守将霍邦,跟本侯和国师都是旧识,边城路远,故而才匆忙了些,望诸公莫要见怪。僵化的局面这才打破,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霍邦将军,久仰久仰。听说此次伐蛮大战,霍将军可是立了大功。原来是有并肩作战的情分在,怪不得边城这么远,霍将军也要赶回来参赴婚宴了。方羿拉着霍邦紧绷的手臂,他整个人都在颤,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于是方羿朝众人浅笑点头,本侯先带他下去收拾一二,诸位,暂且失陪了。随即拉着人往后院走去。王公贵臣们说笑了两句,便又开始吃酒。跟封若书碰酒碰到一半的镇北侯也缓过神来,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国师文人风骨,有霍将军这样一位武功盖世的朋友,委实难得字还出口,就被心不在焉的封若书打断,匆匆丢下一句失陪,便怅然若失地没了人影。镇北侯举着酒杯的手尚还停在半空,僵了僵,错愕地看向自家夫人,这......这......那侯夫人见他这窝囊样就来气,但又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真让他下不来台。于是起身,拿自己的酒杯与他一碰,铺了个台阶,夫妻二人双双饮酒,这才有惊无险地坐下来。国师府今日锣鼓喧天,在封若书出征这半年多闲暇下来的仆人们从凌晨就开始忙碌。卫临寰思虑周到,从王宫调了一批宫人,这才勉强忙过来。前院忙碌热闹,人声鼎沸,后院却很冷清,无虫无鸟,连日光也黯淡了几分。一株百年的梨树之下,树影沉重幽暗,宛如一潭泥沼,随时都要将人吸进去。那影子中央,明明灭灭立了两个人。一个玉树风雅,一个,满面沧桑。我没想到你会来。封若书没敢看霍邦,只盯着树底那几块石头上的青苔,声音很轻。霍邦咬着腮帮子,措辞了好半晌,千言万语仍旧只堵在胸口。渗进鲜血淋漓的伤口,痛得他几近窒息。许久许久,他笑了一下,回答封若书之前的疑惑:末将......听说军师要成亲了,本以为是什么谣言,就回来看看,没,没想到是真的。他揪着衣角,很是局促。对此,封若书压下他的纠结和孤立无援不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天子降诏,不得不从。霍邦深知身为臣子,尤其是重臣的无奈,抬头看了封若书一眼,只觉得那身红衣委实刺眼,又慌忙挪开,问:军师......会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么?封若书自嘲道:至少天下人是这么觉得的。顿了顿,又道:霍先锋,伐蛮大战已经结束,我早已不是军师。你以后要改口,唤国师了。霍邦抿着嘴唇,青黑的胡茬还带着塞外的风沙,沉闷着道:我也不再是先锋。封若书一怔,心头莫名像被谁打了一拳,隐隐钝痛。霍邦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一物,道:我霍邦,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谈风赴雅。这次没准备其他的东西,只匆忙准备了一样贺礼,还望军师......能喜欢。他仍唤着军师。他改不了口。这辈子也改不了。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快开学啦?新学期新气象,祝大家作业少,分数高~第103章 逼婚(三)我霍邦, 是个粗人, 不怎么会谈风赴雅。这次没准备其他的东西, 只匆忙准备了一样贺礼,还望军师......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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