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一直这么躺着,我可怎么办呢?你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了,现在每天过这么冷清,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说话,我心里,憋得慌。他缩进被窝里,搂着方羿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慢吞吞道:从前你没事就喜欢叫我,总是作弄我,叫我小夜叉。现在我在你面前一天蹦跶到晚,讲好多好多笑话。说着,他看了眼床边一本几百页的笑话集册,那是他这些年苦思冥想琢磨出来的,我就等着你从冰窖出来,我把这些都讲给你听。但是我每天讲那么多,你却不理我......他说着说着,困意渐渐就漫上来了,席卷那对忽闪忽闪的眸子,将他们慢慢合上。安戈本就染了风寒,困起来真是招架不住。但他又怕将风寒传给方羿,便还是强撑着困意起身,在方羿额上轻轻印了一吻,自己缩到床铺的最里面,贴着墙根,背对方羿。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安戈是被脸上的瘙痒弄醒的。他本在梦里捡了只松鼠,那小东西的尾巴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只是那东西淘气,老是拿尾巴拨弄他的脸,他便一面骂着小兔崽子,一面伸手挠脸。只是风寒将他折腾得有些低烧,抬手的动作因此很是无力,软绵绵的。哼......他嘴里哼哼唧唧,脸上的瘙痒便立即没了,只是没有消停多久,那东西又爬了过来。那是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掌部有厚厚的一层茧,一看便是练家子。因为许久没有动弹的缘故,指间的动作还很是僵硬。他怕惊扰了熟睡的人,所以在那人发声时便骤然缩了回来,少顷,又似乎无比眷恋般,小心翼翼地又将手伸过去。指尖碰到他毛茸茸的眉毛,然后往下,轻轻地前后滑动,任睫毛在指腹划过,弄得手指的主人很是欢喜。但安戈便不怎么舒服了,他睡得迷迷糊糊,脸上最总是有东西弄他。眉毛痒,挠。眼睛痒,挠。嘴巴痒,打!只听啪的一声响,安戈在半梦半醒间不知拍到了什么,那东西硬硬的,却不像铁块木头,冷冰冰的,却还是有那么点温度。拍打的手僵在半空,愣了许久,豁然明白什么一般,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幡然起身。睁眼的刹那,他委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昨晚还意识不清跟个木头一样的某人,正完好无损地坐在他身旁,眼眸深邃,仿佛融了万里江山,霸道,深情。为了方便夜里起来照顾方羿,屋里是一直亮着灯的,烛光熹微,却也足够让安戈看清。他的唇角动了动,许久许久,猛然抬手揉眼,生怕自己看错。放下手时,眼前的景象却未变动,这人定定看着自己,如诗的眉,如画的眸,眼角微垂,唇畔微勾,仍是旧时模样。安戈还是不敢信。他一个人守着方羿,春秋交替了整整七个轮回,这场景不是没梦到过。现在这人突然醒了,突然毫发无伤地坐在他面前,他却又惧怕了。还是用力地去揉眼睛,不过这次,却被一双手温柔地阻止了。他盯着眼前的人,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是重复了千百遍的梦境。啪嗒!眼泪夺眶而出,安戈却不敢去擦眼泪,还是定定看着方羿,嘴唇抖得厉害,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却又不敢嚎啕发声。直到,方羿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定定看着他,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深情,缓缓道:小夜叉,我回来了。须臾之间,冰雪消融。陷了一整晚的漆黑终于迎来破晓,几缕晨光透窗而入,洒了一室的温暖。作者有话要说:代嫁这篇文章终于也完结了,很幸运有读者追随到这里。很多小可爱是从一开始就在追了,也有不少是中途加入进来,老木在这边都很感激,感激你们每一位。可能认识我久一点的小可爱知道我是去年七月就已经开始写文了的,然而自身本事不到家,硬生生递交了十四次申请,才在今年五月正式成为晋江的签约作者。我的写作之路虽不坎坷,却也不是很顺利。尤其是第一篇文,连载直到完结才有100个收藏(不多不少,刚刚100),文章下面的评论也多半都是对文章和角色的吐槽谩骂,或者直接上升到我。我当时难过,不甘心,甚至自我怀疑。因为一句指责轻飘飘就脱口而出,但是他们嫌恶的那些点,却是我花很多心思推敲出来的。当然,不喜欢文章的人已经离开,这些缺点,所幸还是被留下来的大家包容。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用一段欢脱些的文字讲述一段吊诡的爱情(虽然后期有虐的情节,但是对比《慕良卿》,这篇文确实算老木特别欢脱的风格了),因为是签约之后的第一篇文,所以很多地方还很生涩,申榜、压字数、贴公告,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所幸一路下来,有各位贴心的小可爱和身边的热心朋友,还算有惊无险。有人跟我说,他不喜欢后来的安戈了,因为ta觉得他变得不有趣,不像一开始那样出场就自带笑点。我也能理解ta,大家喜欢看小说,是因为大家喜欢小说里的浪漫,喜欢小说里虚构出来的美满人生。人们希望主人公不要变,不要被俗世污染,希望主人公像最开始那样,可爱,纯洁,不谙世事。那么,安戈变了么?我的答案是,他变了外表,却没变内核。比起小说开端,他变得会认字,会武功,变得在君王面前行不改色。但他仍然是那个安戈,正如封若书认为那样所有人都变了,只有小安没变。因为安戈一如既往地乐观浪漫,一如既往地不相信宿命,一如既往地是打不死的小强,是那个给他一条缝就能撕破半边天的人。这是安戈特有的魅力。再提方羿,此人专横,霸道,冷酷不讲理。这大概是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且因为他种种的无情操作,大家一开始并不喜欢他。但看到后来,大家发现其实对他有所误解。他若无情,不会在大雨中跟王后开杠,不会费半天劲就为了一根糖葫芦,更不会半夜翻城墙去救安戈。他所表露的那些所谓的无情,只是因为被伤惯了,把自己包裹起来跟外界拉开距离的躯壳。这样一个自小就在尔虞我诈环境中生存的人,要敞开心扉,太难。所幸,他的小太阳及时出现,驱走了他心里所有的阴霾。方羿前后变化是很明显的,但,与其说他为安戈改变了,不如说,安戈帮他把包裹自己的重重伪装拆卸,露出了他的本性,露出了那个重情重义,举止有度的方羿。关于封若书,这是个让我从头心疼到尾的角色,因为他一直在被命运玩弄,欺骗这二字从一开始便缠绕着他。最后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可以倾付真心的东西,下一刻便发现这其实只是个笑话。他以为安如意是真,却发现只是个骗局。以为霍邦是真,但他却因保护自己而死。以为复仇是真,最后却发现杀错了人。所以,死,可能是他最好的解脱。当然,如果有小可爱想看他的番外,我也可以写一段。有想看的情节或者直接点梗的,可以在评论区讲出来,我会视情况满足。关于结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he,之前有朋友看了我的文章,问我要不要考虑让方羿登上王位,君临天下,因为那样,我就成就了一个英雄。然而,安戈是憧憬自由的,他厌恶高墙深院,尽管他可以为了方羿委屈自己,与他生活在深宫大院里。但那样并不完满。我不忍心,方羿更是不忍心。因为我深知我要成就的,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段感情。所以,隐退江湖,匿迹朝堂,与心上人做一对无拘无束的鸳鸯,才是最大的成就。关于番外,因为最近实在太忙,加上又把自己作感冒了,所以我先设置完结,番外就不定期更新哈~最后,打个小广告,下一篇文《捉鬼师也要谈恋爱》,古风重生文,求收藏吖~~~~~~最后的最后,真心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如果身边有喜欢看这类文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老木这篇拙作姑且还能入眼,还请帮忙推荐一下吖~爱你们,每一个~mua~~~~~~~~~~~第149章 国师番外一渔村有个哑巴, 生相文弱, 性格孤僻。空读五车学识, 手无缚鸡之力。寻常人说穷,通常会讲连锅都揭不开,但, 哑巴连锅都买不起。哑巴的眼睛很好看,瞳色深邃,眼尾下垂, 无端端就生出一股愁绪。村里人说,哑巴上辈子铁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辈子才得了报应,生了一副哑嗓, 只字不能言。哑巴无父无母, 据说小时候家里穷,被父母卖到大户人家做了奴仆。但那少爷在老爷面前很不得宠,便时常迁怒下人,动辄打骂。哑巴由于说不出话,叫不出痛,被打了没人发现, 每每首当其冲。后来, 哑巴受不了了,自己从府里逃了出来, 大冬天跳进落霞河,抱着根浮木漂了两天两夜, 终于甩掉了追打的家奴。那之后,哑巴便隐姓埋名,勉强算个自由之身。但他在落霞河泡的那两天,惹了一身病痛,干不了重活,还得时常吃药,故而活得很是拮据。哑巴靠卖字为生。他的字体隽秀,透着一股文人的清雅,不少人都喜欢。只是最近天寒地冻,人们极少出门,他在村口摆了一整天的摊,也只帮人写了一封信两文钱。两文钱,可以买一个馒头。但近来天冷,他需要一条被子。他想挣钱,想买棉被,而不是等到冻得睡不着的时候,把所有的衣裳都盖到身上,再在上面压一把木椅。那天,哑巴的字又没卖出去。他想了想,收拾了摊子,走向码头每天那里都有货船,需要很多苦力帮忙卸货。但是货物一般都很重,哑巴身单力薄,基本是扛不动的。他仍是去了,因为他不想被冻死。监工上下打量他一番,连连摇头,但又觉着他是个可怜人,便还是不忍心断他这条生路。于是点头答应,让他去扛一些不怎么重的麻袋。一袋一文钱,把货从船上卸下来,搬到对面那队马上,那儿站了个老板,搬一袋,给一文。哑巴使劲点头,朝监工作了好几个揖,乐腾腾便冲上了货船。他的速度很慢,跑一趟的速度,人家能跑六趟。扛一袋的肩膀,人家能扛两袋。即便是这样,哑巴还是咬着牙挣了二十文。拿到工钱的时候,他很是开心。哑巴,还有最后一袋,给你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一行的苦力见他着急用钱,便给他留了一袋,自己问老板要了钱,挥挥手走了。哑巴朝他笑笑,权当作谢。擦去头上的汗,气喘吁吁走进船舱。今日搬的货是大米,一袋足有五十斤。但货船并未离港,因为内舱还有一批货物,是明天要接着搬的,据说是南洋进口的锦布。哑巴没有管内舱,只走到最后一袋米面前,将它立起来,蹲下,准备扛上肩。蓦然,内舱传来咚的一个声响。虽然微弱,但在这没有人气的船舱,却是正正敲在哑巴心头。他的动作骤然一停,以为自己听错。监工在外头守着马队,船里的水手和杂役都去吃饭了,船上合该只有他一人。咚!又是一记闷响,这次的声音比先前那一声更大。哑巴慢慢放下了麻袋,脸色吓得惨白。他自小在那户人家被打骂惯了,一听到什么响动,身上就下意识紧绷,仿佛鞭子下一刻就要抽在他身上般。他朝仓门望了望,无人。而此时,内舱又是咚的一声,像是猛兽被困时的躁动。哑巴咽了口唾沫,觉得他应该进去瞧一瞧。他是不信鬼神的,正是因为不信,才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他顺手抄起了笤帚,亦步亦趋朝内舱迈去。舱内寂静,草鞋踩在木板上嚓嚓作响。他的脚步很是虚浮,手心却攥得很紧,要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他迎头便能敲过去。咚......咚......哑巴分不清是船舱的响动还是自己的心跳,干活没有累出来的汗现下全冒出来了。绕过内舱的麻袋山,哑巴逐渐朝里走。那是堆放布匹的地方,半人高的箱子一摞叠着一摞,却有一只怪异地倒在角落。咚!这次哑巴确定了,声音就是从这只箱子里传出来的。要是他会说话,铁定要厉声询问一句: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但他的嘴张了张,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只壮起胆子,用笤帚敲了敲箱子。此时,那响动反而停了。哑巴呆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对准那封板上松动的铁钉就敲去,砰砰两下,钉子从木板里突出来一头,又朝旁边弯折,最后脱体而出。待反应过来时,封板已经落地,而那箱子里的男人,正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珠子看向自己。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人受了重伤,身上的布料褴褛不堪,并非像哑巴的衣裳这般材质低劣,而是被利器捅得周身是洞,只有几片不成形的布料贴在身上,勉强遮羞。而即便是这样一个重伤的男人,眼神却仍旧凌厉,如囚笼里发狂的豹子,暴躁,凶狠,张狂,盯准猎物伺机而动。哑巴这才意识到他做了一件多么自掘坟墓的事,吓掉了手里的笤帚,脚下一个踉跄,赶忙朝舱外跑。然则下一刻,嘴上就捂了一只宽厚的手掌,身子被一个巨大的气力拽了回去。那人将哑巴禁锢在身前,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捏碎。随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警告:别出声,否则就杀了你!他的声音很是低沉,许是长时间不进水米的缘故,透着饱经沧桑的沙哑。喉咙上的手力道很大,哑巴惊吓之余,凭最后一丝理智听懂他的话,拼命点头即便不捂嘴,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哑巴,怎么还没出来?此时,在外等候的监工走近,声音穿过舱板,撞进哑巴和壮汉的心头,轰的巨响。壮汉手下一紧,压低声音道:你有两个选择,一,将我暴露出去,你跟这男人一块儿死。二,将他引走,助我上岸,日后保你大富大贵。哑巴狠狠点头,巴掌大的脸被那宽厚的手掌捂去一半,几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