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喝粥的动作好生优雅。”季迁遥含着笑道。“与殿下一同进食,自然不能狼吞虎咽,而且吃得慢些才能品出厨子的用心。”夏清舒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只是吃得再慢,这粥也有喝完的那一刻。“既然早膳也吃完了,那我有一事要与将军说。”夏清舒心头一紧,面上神色未变半分:“殿下请说。”“稍后有几位皇亲来此处闲玩,将军久留怕是不便。”夏清舒了然,起身作揖:“臣晓得,那便先行告退。”季迁遥点点头。夏清舒刚进入密道,杨茗便沿着小径走来,来到季迁遥面前,禀道:“主子,属下在瞿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瞿勇的老母及妻女。”“周围也找了么”“方圆几里都找遍了,都没有。”季迁遥叹了一口气:“她们怕是已经遭毒手了,让你的手下归吧,莫要查了。”杨茗望着长公主殿下的神言又止,他想说就算此三人惨遭毒手,也该留下线索才是,可他同手下找遍了方圆几里,连线索都没找到一条,竟是这般奇怪。但既然长公主殿下吩咐了不必再查,杨茗不会多事,故而应了一句“是”便退下了。南京城赵府南厢房。欧阳世骏坐在扶手凳上,饮着茶,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显然成竹在胸。赵晔宾却同他截然相反,双唇紧抿,神情烦躁,在房内焦急地踱步,忧心忡忡道:“世骏,这夏清舒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查案查了半天就撒手不查了,现在跑到什么别苑去吃野味了。陛下给了她五日之限,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是年纪太轻,不谙缓急还是城府太深,有意避着”欧阳世骏掀了掀眼皮,脸上仍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他宽慰道:“三哥,你别急,放宽心,管她夏清舒打的什么主意,反正哪,最后决定胜败的棋子,掌握在我们手中呢。”说起这件事,赵晔宾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他快步走到欧阳世骏身旁坐下,捧起茶盏,嘬了一口茶水,摇头晃脑道:“这拂云兄弟二人也是厉害,五军都督府守卫那么森严都能闯进去。”欧阳世骏趁机奉承一句:“毕竟是三哥寻的人。”“不过,骏弟,这二人同我合作多年,多少是有些人情在,弄倒夏家之后,得给他们留条生路。”“三哥放心,世骏都安排好了。”欧阳世骏拍了拍赵晔宾放在桌上的手背,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还有,骏弟,此事一定不能告诉父亲。他总说我不成气候,这次定要替他解决夏家这个心头大患,让他刮目相看。”欧阳世骏笑着点头:“此事若成,三哥居首功,干爹定然会摒弃之前的看法。”赵晔宾洋洋得意,捧起茶盏饮了一口,缓了缓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夏清舒这副闲散的模样,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我总觉得不安心,我们要不要给她弄些麻烦,折腾一下你可有办法”“办法自然是有的。”欧阳世骏斜眼一笑。赵晔宾捋须大喜,催道:“快说与我听听。”二人凑近身子,低声密语。听完计谋,赵晔宾笑得都合不拢嘴,连连夸道:“好计策不仅能让夏清舒惹上一身臭名,还能给我们的最后那记重击助力。”欧阳世骏眯眼,阴冷笑道:“只要这些个关键的棋子是我们操控的,一切就万无一失。”腊月二十一日下午,一条流言传遍了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流言道刺杀周家公子的幕后之人已经找出,是周家的对头赵家。一下子,赵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未及一日,流言越传越离谱,原先只是猜测,传了几个人之后竟有了板上钉钉之意,不少无知百姓围在赵府门外,逼迫赵府交出刺客,以保京师安宁。鸿溯帝闻之,震怒。追查者尚未查出幕后真凶,未有定论,定然有人在背后捣鬼。鸿溯帝派遣官员安抚百姓,并令五城兵马司抓捕流言散布者。民愤被压下,但赵阁老的门生彻底被激怒,纷纷上书为大学士愤不平,其中有一两个将矛头指向夏清舒,称她抓不到刺客便故意拿赵府当替罪羔羊。夏清舒不置一词,自别苑回来便呆在府中养花逗鸟,闲闲散散。朝中又是一轮弹劾,鸿溯帝一个头两个大。而民间舆论的风向骤变,先前极言赵府之恶的人开始称赞赵府之德,并有一些人开始攻击闲在府中不作为的夏清舒。从始至终,夏清舒不辩一词,朝中更无官员为其喊冤,民愤再起。时局演变至此,赵晏源始料未及,欧阳世骏的计谋他知道一些,却从未参与和过问。但夏清舒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对付,这个不谙朝堂深浅的武人,同谋士相对,定然要吃大亏。只要他的干儿将几名关键的人引至殿前,夏清舒一点反击的可能性都没有。夏清舒倒了,再伪造些证据牵连整个夏家,整个东南沿海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赵晏源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眉头微皱,忽然又有些犹豫。他起初觉得此计太过冒险,便让欧阳世骏独自谋划,自己把赵家上下摘得干干净净。现在他的赢面很大,几乎可以说是锁定胜局,他便蠢蠢欲动了。欧阳世骏有勇有谋,但年纪尚轻,且不从仕途,在金殿之上面对当朝天子之时,难保不会紧张,届时若是出了错,可就得不偿失了。他历经三朝,见过大风大浪,不管面对何人何事都可以从容淡定,宠辱不惊,无疑,他是在金殿上揭露夏家“阴谋”的最合适的人选。那后果呢,假如假如他落败了,需面对皇帝的指责,判罚这个后果他能否承担得起想到此处,赵晏源犹豫再三。“叩叩叩”踌躇不决时,书房的门被敲响,赵晏源回神,眼中那抹阴冷散去,他朝背后的靠椅倚了倚,温声问道:“何事”门外管家急急道:“老爷,长公主殿下来访您速速去接驾吧”“什么”赵晏源身子突然朝前倾,一把握住靠在书桌旁的拐杖,焦急往书房门口走去。出了书房的门,管家及一个伺候的丫鬟便扶住了他,二人齐力搀着他往前堂走去。一入堂,赵晏源赶紧禀去身旁搀扶的二人,颤颤巍巍道:“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乃敝府之大幸,老臣来迟,请殿下恕罪”说罢,赵晏源欲跪拜行礼,季迁遥疾步走至他面前,拦住了他:“赵阁老无需多礼,快起来吧。”季迁遥满目真诚,赵府仆人看罢只觉欣喜不已。长公主殿下性子寡淡,别了朝堂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对待朝中大臣也很平淡,唯独对自家老爷另眼相待,若是得了灵药山参,多数是往赵府中送呢“谢殿下。”赵晏源微微弯腰谢道,笑得眼睛都被白眉遮掩,留下一道不明显的弯线。“阁老请。”“殿下请。”二人在堂内落座,下人送来上好的茶水点心。赵晏源知道长公主殿下喜静,不必多人同堂,便趁她饮茶之时,偷偷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屏退了一众丫鬟,只留两个灵敏识眼色的伺候着。“本宫听闻赵阁老近来腿疾犯得频,便命人寻去东海上好的草药来。”季迁遥语调缓缓,如那山中清泉,悦耳动听,紧接着一挥手,素锦领着几个手下抬上了一个大箱子。箱子打开,里头皆是珍贵的补身之药,绝大部分还是重金难求的。“多谢长公主殿下厚爱。”赵晏源抬起颤抖的手抱了抱拳:“只是这些草药极为珍贵,殿下上回送的还不曾吃完,此次可不敢再收了。”闻言,季迁遥皱眉:“赵阁老为朝廷殚精竭虑,也要注重身体啊。上回送的也有些时日了,这次的新鲜,是快马加鞭送入京中的,药效也更好些,阁老莫要拒绝。”如此美意,赵晏源不敢拒绝,再三言谢后收下。“本宫看阁老脸色有些差,是昨日没休息好”赵晏源苦涩地笑笑,叹道:“最近杂事有点多,弄得焦头烂额,晚上确实不得好眠。”季迁遥面露担忧,随即又气愤不已:“阁老家中之事,本宫也听闻了。阁老白遭屈辱,若是捉住了那散布谣言者,定要好好惩戒”长公主殿下为己愤慨,赵晏源自然喜不自禁。他旋即想到,若是他将夏清舒“构陷”赵府之事爆出,长公主殿下定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以长公主殿下尊贵的地位,在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话,那夏清舒绝无翻身之地。哦,对了,夏清舒还胆大包天到对长公主殿下无礼,有此契机,也能为殿下出这口恶气“殿下息怒。殿下凤体尊贵,不宜为此等龌龊小人置气。老臣闻听五城兵马司已追查到散布流言者的线索,想必很快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的。”“阁老受苦了。”“殿下言重,世事总是福祸相依。能得到殿下关怀乃是赵府之大福”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季迁遥,赵晏源仍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中,一种将敌人牢牢踩在脚底下的舒爽感蔓延自全身。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最后的终结者吧。“来人,把世骏少爷叫到书房里来。”“是。”“启禀陛下,赵阁老求见。”腊月二十三,是鸿溯帝给夏清舒五日之限的最后一日,他原以为,一大早便能听到抓捕刺客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挥袖拭泪的赵阁老。见此姿态,鸿溯帝疑惑不解,有名有望的大学士怎会如此失仪皇帝还未开口关怀,赵晏源便甩开拐杖跪下,重重地扣了一个响头:“请陛下为老臣做主”鸿溯帝脸色稍变,赶紧挥手制止:“赵卿莫要多礼,顾着身子。来人,赐坐”“请陛下允臣跪着,臣有大冤,需跪禀。”赵晏源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身躯还微微颤抖,鸿溯帝着实不忍,便劝道:“赵卿这又是何苦呢坐着说也是一样的。”“请陛下允臣跪禀。”赵晏源又叩了一个头,长跪不起,左右为难的宦官同他一齐跪着,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眼神在他与圣上之间转着,满脸急色。鸿溯帝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便不再拉锯,正了神色道:“卿有何冤,说与朕听,朕为你伸冤。”赵晏源这才抬头:“陛下,老臣一生恪尽职守,忠君爱民,不曾逾矩,为的便是告老还乡之时,能得一身清誉。现有奸恶之人泼了老臣一身脏水,请陛下明察,严惩幕后之人,还老臣清白”“赵卿上为君分忧,下为民操劳,乃大燕之福。流言一事,朕亦愤慨,听卿语气,似是已捉拿到流言散布者”“正是。”“人在何处快带到金殿上,朕要盘问一番。”“宣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施阳、农户王大邦入殿觐见”邓立手持拂尘,高声唤道。不一会儿,几人押着穿着麻鞋,套着粗布烂衫的王大邦入殿。金殿之上立着许多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个个凶神恶煞。那王大邦见此阵仗,吓得是屁滚尿流,哆嗦地跪下,嘴里不住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你便是散布流言之人”鸿溯帝上下打量着这个裤脚上还沾着土渍、蓬头垢面的农夫,有些不解地问:“你识得字么”“皇皇上,草民不识得字不识得字”王大邦连连摇头,手掌也跟着剧烈地摆动起来。“连字都不识,你如何将流言写于字条之上这罪状书上说是你将写有不实信息的字条传入茶楼酒肆等地的。”“回皇上,草民不会写字,可家中娘子会写,字条是她抄写的写好之后,草民将它们扔到了茶楼的后院草民知错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王大邦开始疯狂地磕起头来,一下接着一下,额头上鲜血直流。“来人,拦住他。”鸿溯帝赶紧下令,随即锦衣卫上前,按住了王大邦的肩膀。鸿溯帝想了想,将脸色放得温和了些,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严厉:“大邦,你先别急,朕又没说要立马将你斩首,只要你如实说出事件的始末,朕会从宽处置。”“谢皇上,谢皇上”王大邦抱拳连连谢道,急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朕方才听你用了“抄写”一词,这诬陷赵家之语不是出自你们之口”“当然不是草民整日务农,哪里懂得这些家中娘子识得二字,但没上过学堂,只会用些粗鄙之词。那抄写之句繁复,绝不可能是我们所做草民草民是利欲熏心,收了他人的好处才答应的本以为是小事,没想到后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上饶命啊”“与你们钱财的是何人”“那人草民也不识得,是一彪形大汉,拿了好多好多的银两到草民家中”“可是此人”鸿溯帝举起一张画像,让邓立送至王大邦面前。“是他,就是他”看了几眼之后,王大邦连连点头:“大汉拿着一块写有字的布帛,让我们抄写。抄写完毕后便将布帛丢进我家灶台中,他见那布帛燃起后便离去。草民家徒四壁,平常吃穿紧得很,看见布帛乃是上好的丝绸所制,便想留着擦汗,就用一盆水浇熄了柴火,取出了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