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十里是曲兴镇,有驿站,你再坚持下。”“我没事,倒是你,浑身是伤,千万别走半路趴下,我可拖不动你”杨广难得露出一丝笑,“我也无碍。”他脸色苍白,精神却很好,万碧便放下心来。万碧去更衣,杨广在庙外看着天空发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谁”是田果儿,她目含泪光,祈求说,“大人,能不能不去驿站我怕他们来抓我。”杨广冷然说道,“不能”“姐姐说她能坚持,你”“一百个你,也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金贵”田果儿眼泪迸出,还想再求,杨过已转身离去。寻到万碧,杨广悄悄说,“小心田果儿。”“我知道,但是她父亲与决堤一案有关,她又死活不肯多说,除了带她走还有办法吗若真有决堤隐情,或许能帮上郡王的忙”一路奔波,终是到了开封,打听到钦差住在府衙,杨广直接在门口亮了腰牌。仆妇们看着万碧,纵然一身污衣也难掩娇艳之色,这就是差点急疯靖江郡王的宠婢“阿碧阿碧”朱嗣炯一阵风似地跑过来,抱着万碧看了又看,满脸自责和后怕,“我差点又丢了你。”他双颊凹了下去,眼底下两团青紫,要多憔悴有多憔悴。万碧抱怨的话就说不出了,“我不是好好的么,你那个侍卫厉害得很,我一点儿伤都没有”“待我稍后重重赏他”朱嗣炯将头埋在她胸前,“我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你,都没有音信,我真是”其实他一路也遭到数次偷袭,不得不掩去行踪,不过他没说,丢了万碧,他任何借口都没有屋里的仆妇早就退了个干净万碧抚摸着他的头发,慢慢说道,“许是走岔了吧,我们一路躲着人走的。”“别抱着我啦,我十来天没洗过澡,脏兮兮的”“不臭,香的”朱嗣炯“啪滋”一大口亲在她脸上。净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一下下撩拨着朱嗣炯的心。他无聊的坐在屏风后,有一搭没一搭和万碧说着话。“你不要总守着我,那个田果儿你不去问问”“不急”朱嗣炯慢悠悠说道,“他爹在大牢里都没喊冤,她比她爹更了解内幕况且,本郡王是谁想见就能见她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抻抻她,让她等着,越忐忑越慌张越好,那时再见她,用不着多费口舌,她自然什么都会说出来”万碧从净房转了出来,只穿着贴身小衣,“不怕漏掉线索”“哈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朱嗣炯顺手拿过细棉布给她绞头发,“你说决堤当夜有巨响,这就是线索”“我让吕先生带人悄悄去寻修堤的劳役,看能不能找到几个活着的。”万碧刚洗完澡,眉目间带着雾气,犹如含露嫩莲,看得朱嗣炯蠢蠢欲动,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前几次没得手,总憋着股劲儿,如今又忍不住了。万碧却不让他,一一穿戴整齐,“爷是来赈灾的还是来玩的你看看外面那些灾民,眼巴巴等着你救命呢白日宣淫,我都替你臊得慌”“好好好万大御史,我这就去赈灾,赈灾”朱嗣炯整整衣服,一步一回头往外走,无意中扫过万碧换下来的衣服,中衣似有撕扯的迹象,他脚步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出去了。林勤这边已是忙得焦头烂额,罗致焕只管兵防,其它不闻不问,靖江郡王为了一个婢女魂不守舍,惟他一人埋头赈灾事项。但他位卑言轻,无人把他当回事,要粮无粮,要钱没钱,这几天下来四处碰壁,各处推诿,几乎快把这位儒雅的读书人逼成疯子。今天靖江郡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议事堂,他顿感肩上一轻。果然,靖江郡王斩钉截铁几句话,颇有效果。“各处粥铺,要立筷不倒;李重生的药材三日内必须运到;实行宵禁,预防生事。”“另有三点禁令:第一,禁止各粮商哄抬粮价、囤积粮食,违者斩;第二,禁止低价收购灾民田地,买卖价格不得低于未受灾临县的中等田地价格;第三,有大户捐粮者,百石粮可授予九品官身闲职。”这些是吕秀才提前制定好的,第一点还好,第二点勉强可以接受,这第三点抛出来,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刘同知迟疑道,“郡王爷,买官卖官这是明文禁止。”“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一切由我担着”朱嗣炯轻飘飘一句话过来,“刘同知,你的府银账目整理好了吗”刘同知连连苦笑,“郡王爷,府银一向都是知府亲自管理,前任的知府刚调去山东,接任的知府还没上任,我初接账目,也是一团乱麻,千头万绪理也理不出来啊”“第一批救灾的粮食马上就要吃完,第二批粮食朝廷还在筹措,最快下个月才能运过来。中间有二十天没粮,就等着府银买粮,你再晚些,激起民变你担得起吗”刘同知不住擦着冷汗,低头唯唯诺诺,“是是”想想不对,“不是,不是”朱嗣炯不再理他,“林大人,请随我来。”二人到了后堂。“阿碧,看茶。”娉娉婷婷人影过来,奉上一碗茶。林勤忙起身,低头微微弯了弯腰。“林大人,听说你和田县丞是旧识”“是,我们是同科。”“嗯,你怎么看他的贪墨之罪”林勤沉吟片刻,字斟句酌说道,“他在河工上颇有一套,为人耿直,不大会变通。河工建设自来是泼水似的使银子,我与他几年未见,也不知他秉性变了没有。”朱嗣炯摸摸下巴,“他的家人如何”“说起这个,唉”林勤不由黯然几分,“他夫妻伉俪情深,当年我还与他一道迎亲,可惜他夫人难产而亡,只余一女,如今他抄了家,下了大狱,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他女儿在我这里。阿碧,带田果儿上来。”田果儿梳洗过后,换了身衣服,此时再看,好个清秀的小家碧玉。依旧是楚楚可怜、怯怯生生的模样,恰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她双目垂泪,跪在朱嗣炯面前,深深叩头,“拜见郡王爷。”朱嗣炯没叫起,“你有什么冤情。”“郡王爷,我爹没有贪银子我家的衣服没有一件不带补丁,我家穷得吃不起肉,我爹连猪下水都舍不得买抄家只抄出了二两银子,那还是给我娘忌日用的郡王爷,您说,我爹贪银子,这银子都去哪里了”她的口齿出奇伶俐。“可你爹已经认罪了”“不可能”田果儿尖叫起来,“我爹最疼我,他绝不会让我成为罪官之女”她急急膝行上前,贸然抓住朱嗣炯的袍角,仰面哭求说,“郡王爷,您发发善心,让我见见我爹,我爹绝不会贪银子,他必有隐情,见了我,他肯定会说出来”朱嗣炯嫌弃地拽出衣角,对面有所思的林勤说,“你去安排,今晚提审田县丞,罗致焕协审。”三月的夜风带着暖意,钻过窗子,调皮地作弄着万碧的额前碎发。万碧依着窗户,看着院中如钉子般矗立的杨广,叹道,“你的伤还没好就跑来当差,不要命了”杨广背对她,“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无趣万碧关上窗子。在她百无聊赖等待中,朱嗣炯终于回来了。他浑身杀气腾腾,脸上犹带着怒气,嘴角紧绷,紧握椅子的手微微发抖,看上去气得不轻。第37章又是银子的事儿黄河决堤,兰阳县一夜之间被洪水吞没, 万亩良田被淹, 十几万人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民怨载道。朱嗣炯料到决堤必有隐情, 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严重。非是天灾, 乃是人祸那堤坝生生是让人炸开的朱嗣炯气得发晕。万碧给他顺了半天气, 陆陆续续才听明白缘由。据田县丞所供, 去年府里根本没拨下银子修堤,只是随便在堤坝上填填补补应付了事,上峰逼着他在工程案上画押完结,事后他得了五千两银子。银子他一分不敢动,以闺女的名义存在万通钱庄。今年桃花汛提前,他担心堤坝溃决,夜夜都去巡视,哪知却见到县令带着人炸堤。田县丞惊惧之下, 情知此事非同小可, 连夜将女儿送到亲戚家,果不其然, 第二天他被下了大狱,有人暗中以闺女性命威胁他,他只能认了罪。当地官府便以底层官员贪墨,偷工减料导致黄河决堤结案。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主簿, 已在狱中自缢身亡。但今日见到田果儿,他再无顾虑,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万碧不解,“为什么要炸堤黄河一旦决堤,上面肯定会派人来查。”“我也想不通,林勤猜测,他们许是怕新任巡抚查河工的帐,索性炸堤,大水一冲,什么痕迹都没有,查也无从查起。若不是你听了只言片语回来,又恰巧有个田果儿,这决堤真相恐怕无人能知。”“那炸堤的县令呢”“淹死了。”“既然没有修堤,那银子呢”五十万两雪花银,都贪了么屋里一片沉默。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门外杨广说,“主子,林大人求见”“让他进来”林勤拿着本册子,跌跌撞撞进来,“郡王爷,田县丞自尽了”“什么”朱嗣炯从椅上弹起。“这是他留下的书信。”血迹斑斑的信上,详细供述了修堤决堤经过,并有他的指印画押。皱皱巴巴的册子,上书四字“河工经略”,写满了他治河的心得和建议。末尾一句,“黄河水患并非不可治理,此乃罪臣毕生心血,献与郡王,望能替朝廷百姓解忧。罪臣愧对天恩,只能以死谢罪,膝下唯有一女,孤苦飘零,恳求郡王照拂一二,罪臣泣血顿首于狱。”朱嗣炯看着册子出神。随着凄厉的哭喊声,门咣当被撞开,田果儿闯了进来,后面是一脸无奈的杨广。“爹爹”她一头晕倒在朱嗣炯脚下。有了田县丞的供述,再加上吕秀才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两个劳役,朱嗣炯开始彻查决堤一案。当地官场很是见识了一番靖江郡王的雷霆手段,两个月过去,落马了一半的官员,其中有平王的人,也有太孙的人。此案渐渐明朗起来。万碧是不操心这些事情的,她每日的任务,就是好好给朱嗣炯顺气,这位郡王爷差点被腐败的官场气死这日阳光正好,吕秀才笑眯眯来了,“小丫头,可否拨冗赏杯茶吃啊”万碧噗嗤一笑,“先生尽说玩笑话,您来当然有好茶伺候。”香茗在手,云雾悠悠,吕秀才啜了口茶,笑道,“小丫头,老先生现在有一难事,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烦闷异常,只能到你这里寻个指点。”“先生,您不用说弯弯绕的话,有话直说。怎么和师娘这么多年,也没学到她的优点”“哈哈河工银子的流向,虽无十分确凿,也八九不离十,郡王爷却犹豫怎么结案。这银子兜兜转转,竟进了太孙和平王各自的私库继续查,两面不讨好,所以郡王爷只想查到州府一级。”“那先生的意思”“管他什么平王太孙,据实上报,一查到底可惜郡王不听我的。”“你想让我劝劝我哪有那个本事。”“老先生走投无路,只能请万大姑娘伸出援手帮一把。”“可是先生,郡王的处境你有想过吗”吕先生捋着颌下美髯,“小丫头,一门心思扑在你家郡王爷身上是没错,但偶尔也要看看外面的风景。其实从郡王接下这个差事起,这件事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小丫头,我还有一句话,与其依附他人,处处掣肘,为何不自立门户”万碧倒吸口气,心头狂跳,回过神来,吕先生已施施然离去。晚上朱嗣炯回来,看到万碧独坐垂泪,不禁吓了一跳。万碧说,“看到外面那些灾民卖儿卖女,有些伤感。当年我也是因为家乡受灾,活不下去了才被卖掉。”她靠在朱嗣炯的肩头,“整村的人都出去逃荒,越走人越少,到了保定府,活下来的还不到一半。我爹病了,等着药救命,我娘没办法,只能卖了我我长得好,能多卖十两银子。”万碧的声音哽咽,“我娘怕把我卖到脏地方去,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人牙子磕头”她渐渐有些说不下去,擦擦眼泪,环住朱嗣炯的脖子,“还好,我到了府里,遇到了爷,若是没遇到你”感到怀中人的不安,朱嗣炯用力抱住她,“不要想没发生的事,有我在,你只管安心。”“嗯,我只是可怜那些老百姓,家破人亡,他们又是招谁了惹谁了,平白受这些磨难那些黑了心肠的官,满口仁义道德,个个人五人六,不过都是披了张人皮的恶狼”“爷,你不能放过他们我亲眼见了受灾的村子,惨,太惨了,老百姓都活不下去,凭什么那些贪官污吏能活下去”朱嗣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