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孩儿蒙冤被囚,整整一年又二月,无一日不思念慈母,囹圄望天,泣血泪干。今慈母为太后,再无掣肘,万望代儿设谋,替儿翻案,助儿脱此灾难,若日后孩儿有造化,定”待看清所写,侯德亮身上寒毛陡然一炸,心狂跳不已,他紧紧攥着这张纸,厉声喝道,“将这几人统统拿下,一个不许放跑”朱素瑛只觉背后又湿又凉,已是汗透了内衣,她惊慌失措地说,“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夹带。”侯德亮冷冷说道,“请大小姐稍安勿躁,一切等到了御前再分辩吧。”“冤枉”朱素瑛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万姐夫呵呵笑道,“老侯啊,莫不是也要将我看管起来”侯德亮拱拱手,“您大人大量,委屈一下,小的先给您赔罪”说罢,他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放好,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第75章半壶冷茶是时正是子时,昏暗的薄云后是一轮惨淡无光的弯月, 映得黑暗中的太阙宫模模糊糊, 灰暗莫辨。御书房的还燃着灯,朱嗣炯面无表情看着案上那张字条,蓝色的字迹, 是用明矾水写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大哥的笔迹。真没想到, 朱嗣炽到现在还没死心“若日后孩儿有造化, 定万事以母为尊, 倾天下所有,惟供母独享。”朱嗣炯真想放声大笑,这虚无缥缈一句承诺,母后心动了还是说,母后从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回事自己于她而言,到底算是什么说不清是可笑,还是可悲, 朱嗣炯心里忽地涌上一种似血似气, 又酸又热的苦涩。跪在下头的侯德亮久久听不见皇上的声音,飞快觑了他一眼, “皇上,人都关押着,如何处置”“白山庄的守卫全都换了围墙加高,铁锁加固,无朕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着朱素瑛去南山佛堂为太后祈福。”“那个御医, 既然医术高超,就让他去辽东军营中效力。”他说一句,侯德亮应一句。白山庄的围墙加多高朱素瑛祈福多久辽东哪个营盘这些皇上都没说,但他在气头上,侯德亮不敢问,暗自揣测圣意,应是要按最严厉的办。子时将过,殿角的自鸣钟咔嚓咔嚓地响着,侯德亮已退下去好一阵,可皇上仍坐着发呆,汪保蹑手蹑脚上前,轻声问道,“陛下,夜深了,老奴已将西暖阁收拾好,请陛下安寝。”朱嗣炯回过神来,“不必,朕回凤仪宫。”凤仪宫的宫门竟然还没落钥,宫内燃着的烛火,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暖黄色。朱嗣炯忽然间就觉得心安定下来,他挥退众人,放轻脚步进了寝宫。万碧和睿儿头挨着头,脸蛋都红扑扑的,看样子睡得正香。睿儿小手攥着拳头,一左一右举在耳旁,呼呼地还打起了小呼噜。朱嗣炯不由笑了,他脱下外裳,侧身躺在万碧旁边,胳膊一伸,将她母子二人揽入怀中。万碧攸地翻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再不来就不等你了。”朱嗣炯埋头在她的肩窝处,深深吸了口气,让她的气息充满自己的胸膛,“还好有你。”白山庄之事,朱嗣炯并未告诉太后,但也没有刻意封口,是以不过二三日后,太后就知晓了此事。尽管苟道用辞谨慎,小心翼翼地温言告之,太后还是当场气昏过去。恰好王贵妃过来请安,人中掐紫,也不见太后睁眼。还是御医几根银针扎下去,太后才幽幽转醒。消息传出去,朱嗣炯正和吕秀才商议如何推行新政,闻言将满案策略一推,急匆匆来到寿康宫。太后早已哭得泪光满面,一见他便从暖炕上霍地直起身子,指着他就骂,“没心没肺的东西,你不如一根绳吊死我算了”满屋顿时一静,苟道又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王贵妃手一抖,差点把参汤洒了。一旁的张嬷嬷立时面无人色,暗叹道,太后你真要把母子情分糟蹋尽么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朱嗣炯冠玉一般的脸霎时涨得通红,看得出内心极为不平静,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长长吁了口气,脸色慢慢转缓,徐徐道,“母后身体不适,还是少动肝火的好。”太后捶着锦被哭道,“哀家的大儿子要被小儿子逼死了,你叫哀家怎么活得下去”朱嗣炯冷冷道,“母后这话让人听不懂,朕如何逼他了朕既没有赏他毒酒,也没有赐他匕首,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他,他怎么就死了”“你若还认哀家这个母亲,就把你哥放出来别说什么先帝旨意不旨意,如今你是皇帝,这天下你说了算,放不放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朱嗣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母后的意思,是要朕给他翻案”王贵妃察觉到他的变化,忙赔笑道,“陛下有所误会,太后只是想念大哥,想见一见罢了。”“闭嘴”朱嗣炯喝道,“朱嗣炽已废为庶人,你称他为大哥是何意”“他本就是你大哥,还说不得了”太后怒道,“当年的巫蛊之案疑团重重,一准儿是朱嗣炎设下的毒计,哀家的炽儿是冤枉的”“哦照母后所说,他是冤枉的,应该要翻案”朱嗣炯似笑非笑说道。太后忙不迭点头,“正是如此,理应还你大哥清白。”“嗯,朕替他翻案,还他清白,还他天潢贵胄的身份,接下来呢”朱嗣炯神色一变,脸阴得要下雨,“朕是不是也要把皇位还给他”一瞬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饶是太后也觉得不对,有些结巴地说,“哀家可没这个意思,皇位自然是你的只是,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好歹体恤下为娘的心吧。”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朱嗣炯叹了一声,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母后,不是朕不体恤,实在是他、他有谋逆之心,朕不能放他出来。”“谋逆”太后断然否决,“不要听信谗言,你大哥只想做个闲散富贵亲王,绝没有其它念头。”朱嗣炯便将字条的内容仔细复述一遍,目光复杂看着太后道,“母后怎么想”太后眨眨眼,不知该怎么回答。“陛下,臣妾以为此字条蹊跷。”王贵妃插话道,替太后解了围。“对对对哀家也以为蹊跷,贵妃你和皇上说说。”王贵妃先给朱嗣炯奉上一杯茶,见他面有嫌色,便很有眼力退到一旁,“臣妾想不明白,朱庶人为什么要夹带字条。”“他本可以让皇姐传口信,却用密信这种容易给人留下证据的手段。”“简直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谋反的心思似的,陛下,这太不正常了。”朱嗣炯似乎有点意外,转身取杯子,却不想手插在热茶里,烫得一缩,已是铁青了脸,冷冷说道:“贵妃是说朕冤枉了他”王贵妃好像被他吓到了,拘谨地揉了揉帕子,看了一眼太后。太后对她鼓励地笑笑,她顿了顿,似是鼓足勇气说道,“臣妾不敢说,只是不审一审就直接定论,仿佛有些说不过去。”太后一拍大腿,“正是此理,皇上应听听你大哥怎么说,不能凭着几个狗奴才红口白牙污蔑他”“还有,听说那张纸是被皇后的姐夫发现的,他无缘无故去白山庄做什么又那样的巧,偏偏让他捡到那张字条”王贵妃红着脸一口气说完,惴惴不安地看着皇上,“这仅是臣妾胡乱想到的,绝没有猜测皇后之意,若是说错了,皇上千万别怪罪臣妾。”太后听得心头一喜,正要随声附和,却衣袖一紧,原来是王贵妃偷偷抻了抻,示意她不要出言。太后眉头一拧,心中生出点儿不悦,但到底没说话。朱嗣炯端然默坐一言不发,神情冷峻,良久,才看着王贵妃道,“朕小看你了,想不到爱妃还是位女中诸葛。”他喑哑的声音中透着巨大威压,压得王贵妃心头发闷。且听他说出“爱妃”二字,王贵妃知道他定然是恼了,不由心头狂跳,冷汗浸透了重衣。太后却没听出来,拍手喜道,“就是就是,哀家亲自选的人,怎么会差岂是那姓万的狐媚子能比的”朱嗣炯额上青筋急速暴了两暴,拼命压着内心的愤怒,“母后慎言,万氏是朕的皇后”所有人都看出皇上处于暴怒的边缘,宫女内侍们个个噤若寒蝉,便是王贵妃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惊惶。只有太后不以为然,“哀家哪里说错了这事摆明了是万氏指使她姐夫陷害我儿,意图挑起天家不和,离间咱们母子三人的关系”“其居心之叵测,用心之恶毒,哪堪为一国之母皇上,你赶紧废了她,哀家看王贵妃甚好,知书达理,足智多谋,定然能成为你的贤内助,便立她为后吧。”仿佛一声炸雷在晴空中无端爆响,王贵妃被惊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急急说道,“太后、陛下,臣妾无德无能,万万当不得后位,皇后娘娘德才兼备,堪为我等表率。”太后愣了,她没想到王贵妃直言拒绝,呆愣一会儿,心道皇后之事以后再说,先把大儿子弄出来才是要紧。她遂蛮横道,“皇上,哀家只问你一句话,你大哥你是放还是不放”朱嗣炯闭上眼睛,胸脯起伏不定,久久才豁然睁开,他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笑,语调却寒冷如冰。“朕是母后的儿子,阿碧是母后的儿媳,请母后放心,我们俩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吃穿用度决不让母后受委屈。”“母后年高,不应为琐事操心,只管在寿康宫颐养天年便是。传朕的令,此等杂事不得在寿康宫议论,如有违背,乱棍打死”“母后莫恼,大哥身犯重罪,先帝和朕都没有杀他,已是给母后留了天大的情面,这次的事朕不罚他,今后依旧会好吃好喝供着他,定然会让他在白山庄活得长命百岁”他不肯放人,又说得冠冕堂皇,太后听着这些虚情假义的话,比吃了苍蝇还腻味。若是长子登基,肯定不会这样与自己说话。瞧瞧面前这位,这是自己儿子吗这就是个冷面阎王爷他何曾把自己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太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恼火,真恨不得自己没这个儿子,脑袋一热,顺手拿起炕桌上的青花缠枝莲瓷茶壶,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哀家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盛怒之下,太后出手没轻没重,朱嗣炯一来离得近,二来根本想不到他亲娘能下狠手,竟叫那茶壶砸个正着。只听“砰”、“哗啦”连声响,茶壶在朱嗣炯额头上砸得是粉粉碎,一时间,碎瓷片、茶水、茶叶,混着血水流了朱嗣炯满头满面。太后擦去溅到手上的茶水,暗道,还好水冷了,不然非烫出水泡来她抬眼一看朱嗣炯,顿然吓住了。一屋子的人都吓傻了,竟然忘记叫御医。朱嗣炯没觉得疼,只是脑子有些发懵,他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陛下”门口传来一声惊叫,透着无比的吃惊和心疼。朱嗣炯拼命睁开眼睛向门口看去,看清来人,咧嘴笑道,“没事,阿碧,不疼。”他身子晃了晃,慢慢向一旁倒去。第76章第一次交手百善孝为先,上至达官贵人, 下到平民百姓, 无不奉为至理名言,更有二十四孝图广为流传,便是不识字的人, 也能一看图画便滔滔不绝地讲出这一段的故事。先前还在无名镇的时候, 朱嗣炯书架上便有这么一本书, 彼时万碧还不大识字, 翻到这本图画书,甚觉新鲜,缠着朱嗣炯给她讲。但听了几则就听不下去了,待说到“郭巨埋儿”,万碧气得差点把书撕了,“为了给娘吃口好的,就要把无辜的幼子杀了这叫什么孝顺简直是愚孝,谁嫁谁倒霉”朱嗣炯笑道, “后来不是挖到金子了么不过是教导子女要孝敬父母的故事罢了, 何必生这么大气。”万碧不服气,“若是父母不慈, 儿女还要不要孝”朱嗣炯倒下去之前,莫名想到当年这一桩争论,那时他怎么说的,天下只有不孝的儿女,岂有不慈的父母心头陡然一片冰凉, 眼前天旋地转,他身子一歪,直直栽在地面。王贵妃离他最近,见状毫不犹豫伸开双臂一把接住了他,然她身单力薄,被他力道一带,齐齐倒在地上。王贵妃还不待从地上爬起来,突小腿一痛,原来是被人踩了一脚。小雅若无其事从旁走过,帮着万碧把朱嗣炯扶到塌上。万碧小心翼翼捏去碎瓷片,擦掉茶水茶叶,看到他血淋淋的伤口,心疼得直哆嗦。看一屋子人呆傻怔楞地僵立原地,万碧厉声叱道,“都傻了吗还不快去叫御医”这一声顿时把众人从惊怔中唤醒回来,叫御医、端水拿细布、收拾一地狼藉,顷刻间忙碌起来。万碧低声吩咐小雅,“去义堂传李重生来。”小雅答应声就往外跑,随手指了个小内侍让他给侯德亮传信,紧接着又往回跑她家娘娘还在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