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王贵嫔暗自扶额,目前来看,家里再往宫里送人没那么容易,自己也只能从头慢慢培养心腹。因此,现在她选择深居简出,尽量少惹人注意。却在此时,林嫔不知眉眼高低地捧着太后的赏赐,觍着脸上门了。林嫔永远是温温柔柔地笑,“太后赏了这许多东西,永嘉哪里用得完,妹妹挑了几匹细料子,既轻薄透气,又柔软贴身,给从儿做衣服正好。”王贵嫔客气又疏离说道,“有劳妹妹费心了,姐姐这里什么都有,你还是拿回去给永嘉用吧。”“姐姐千万别客气,妹妹之前也没少拿您的不是还有几样小孩吃的玩的,东西放这里,姐姐忙,妹妹不打扰了。”林嫔不请自来,又急匆匆而去,看得王贵嫔暗自冷笑,她这招祸水东引自己能看不出来王贵嫔心里清楚得很,她已和皇后成对立之势,皇后有皇上撑腰,而她只能寻求太后的庇护。但她不好明目张胆去寿康宫提醒太后。林嫔此举,恰中了王贵嫔的心意。王贵嫔看着塌上熟睡的朱祁从,唇边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林嫔这点儿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万碧就知道了。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没有兴趣找林嫔的麻烦,只要林嫔不来招惹她,自然可保平安。眼下,万碧忧心的是苏娇娇,她到底拒绝了杨广的求亲,并自求出宫。万碧没有挽留,她知道,苏娇娇无法面对小雅。没办法,只能送她出宫,将她安置在南郊的皇庄里,但没几天,这人留了封信,不告而别了。万碧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直觉得苏娇娇是替己受过,很想补偿她,但她没给自己机会。惆怅之余,又听到了杨广调任西北大营游击的消息。万碧心下掂掇一阵,说道,“我去送他,小雅准备下。”“娘娘您还坐着月子呢再说皇上肯定不会答应,娘娘何必去触霉头”“看你吓得嘴唇都白了”万碧笑道,“不碍事的,我和皇上说。”皇上的反应再一次颠覆了小雅的认知,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安排了车驾和侍卫。裹得严严实实的万碧带着小雅,登上一辆曲柄黄盖绿呢马车,悄悄出了角门,。出了西城门,京郊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夏风中不安地摇动着,卷着一个又一个的绿旋儿。官道上浮土被风吹起,贴着地面,尘锋状若镰刀,呼呼向西北而去。陈平忽然想起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他浑身一激灵,摇摇头马上将这个念头甩到脑后,大力拍着杨广的肩膀道,“虽说西北军是个狼窝子,但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去了西北好好干,凭你的本事,他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杨广挤出一丝笑,翻身上马,“承你吉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多谢你来送我,我要去了,你回去吧。”陈平哈哈笑道,“好兄弟,等你功成名就回来,咱哥俩再痛饮一场,不醉不休”杨广抱拳作别,轻踢马刺,那马嘶叫一声便放开蹄子奔跑。恍惚中,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内心竟产生些许期盼,不由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杨广自嘲般笑笑,想什么呢,她怎么会来她还在月子里,见不得风,且她身为一国之母,出一趟宫比登天都难,怎么来送自己真是痴人说梦,自作多情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的下属罢了,她岂会将区区一个莽汉放在心上。如是想着,杨广眼里的忧伤已经成了苍凉,他回过头,刚要策马疾驰,突然顿住,倏地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山丘。高高的山丘之上,停着一辆宫庭制式的马车。曲柄黄盖杨广头“嗡”地一声涨得老大,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将胸膛震裂。此时、此地、此景,除了她,他想不出还有谁。他痴呆呆望着,目光透过厚厚的车帘,仿佛看到她那张明艳绝伦的脸上,挂着嗔喜莫辨的笑,眼波扫过,“杨广,吩咐你的事如何了”他下意识就要张口,然他只觉喉头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笑,又想哭。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原地踢踏几步,将杨广的思绪拉了回来。自始至终,车帘都没有掀起,杨广深深吸了口气,释然一笑,双腿一夹,那马旋风般狂奔而去。万碧掀开车帘,瑰丽绚烂的落霞下,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似血残阳之中。这次,他没有回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袭上心头,万碧定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叹息一声,放下车帘,吩咐道,“回宫。”待到凤仪宫,已是掌灯时分,万碧意外发现朱嗣炯竟在等她。他一手抱着含山,一手拿着摇铃,睿儿趴在他的膝头,爷俩正逗孩子玩。厅中烛光摇曳,温馨宜人。看见她,朱嗣炯面上似是松弛不少,“回来啦”“嗯,回来了”万碧搂住欢呼而来的儿子,看着朱嗣炯展颜一笑。生命中有许多人来,又有许多人走,唯此眼前人,她愿终其一生,与之长相守。夜深了,一轮浑圆的月亮,透过乌木窗棂,将银辉般的纱幕铺向内室。朱嗣炯坐在蔼蔼瑞光中,闭目听着冷库的汇报。冷库是新提上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今日便是他护送万碧出城。朱嗣炯揉揉眉心,略有些疲惫说道,“以后也要用心办差,皇后安危不能有丁点儿差池。”他挥挥手,意思叫冷库下去。但冷库没动,犹豫了会儿问道,“陛下,不知属下是一日一报还是隔日一报”“什么”朱嗣炯好像没听懂,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属下是说,皇后的情况”冷库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到皇上的目光越来越冷,他不禁一怔,自己说错什么了吗难道皇上今天不是叫自己监视皇后的皇后为送一个侍卫,竟然要求出宫,哪个皇上能不起疑心朱嗣炯霍地跳起身来,踱着走近冷库,冰冷的声调中蕴含着巨大的威仪,“你会错了意朕叫你去是保护皇后且记着,朕和皇后一体一身,她即是朕,若对皇后不敬,就是对朕不敬”冷库惊惶地连连叩头,迭声请罪。好在皇上没有追究,训斥几句就让他跪安退下。冷库出了殿门,抹了一把冷汗,暗道,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后娘娘宫内平静了一阵,万碧安安稳稳坐了个双月子,结果刚出月子,太后就又闹腾开了。无它,只因含山公主的满月宴十分热闹,再看朱祁从都半岁了,既没身份,又没封号,老人家吃味了,吵着让朱嗣炯给赐个爵位。太后的理由很明确,既然永嘉都有郡主的身份,朱祁从为何不能有起码也得是个亲王吧朱嗣炯冷笑道,“他亲爹不过世子规制下葬,他就要亲王而且母后是不是忘了,他已经过继给顺王兄,立世子要爵位须顺王兄奏请才对”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笑开了容颜”“晓晓”“漫漫浮云”“w”的营养液第 88 章折腾别说,太后还真忘了朱祁从过继一事, 但顺王不过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 让他上奏请立世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太后令人递了信儿给顺王,便坐等皇上下旨封爵。她想得很简单,但事实告诉她没那么简单。顺王迟迟未请立世子, 太后越等越心焦, 干脆把顺王叫进宫问问怎么回事。两个内侍搀扶着白发苍苍的顺王进了寿康宫, 他颤巍巍地挪着老寒腿, 步履十分龙钟缓慢,走几步就要喘半天。看见他的样子,众人的心一下子被捏得紧紧的,连气也不敢呼一口,生怕一阵风把这位老人家吹跑喽。当然,除了太后,她皱着眉头不悦问,“顺王爷存心和哀家作对吗怎还不立世子”顺王花白的胡子颤了几颤, 艰难跪倒, “老臣不敢,实在是前阵子病重, 提起笔来就打颤,写不得奏折啊。”太后认为这是借口,便着人伺候笔墨,让顺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写。可顺王不是扯谎,他真的握不紧笔, 手哆哆嗦嗦,写两笔一打滑,前后写废了几份,连咳带喘,憋得老脸通红,看得一众宫人提心吊胆,唯恐他一翻白眼就此倒地不起。太后见他左右写不出来,愈加生气,手指几乎戳到顺王脑门子上,“凭哀家怎么说,你都当耳旁风区区一个落魄宗室,将从儿过继给你是天大的面子,你倒拿乔作势惹急了哀家,下懿旨夺了你的王爵”这番话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顺王呼哧呼哧狠狠喘了两口气,顿时没了声响晕了。晕就晕了吧,太后没当回事,吩咐传太医给他瞧病,就把人抬了下去。她内心倒有几分窃喜,巴不得顺王赶紧归天,好让从儿继承王位。不满一岁的亲王,在本朝也算是头一份了但此事带来的恶劣影响出乎太后意料,甚至成了她一辈子的污点,并几乎断送了朱祁从的前程。怎么说顺王也是堂堂亲王,且他从不参与派系争斗,为人宽厚谦和,是以在宗室中颇有好名。顺王在寿康宫受辱一经传出,立即引发轩然大波,当即有宗室发难,“顺王虽是太后晚辈,却比太后年长,太后如此责骂,对幼不慈,对老不敬,简直有失皇家体面风范,不堪为天下妇人表率。”有人将话传到太后耳旁,太后犹自没意识到此事严重性,还嚷着要将说着话的人都抓起来,“哀家是太后,连皇上都要恭恭敬敬的,骂几句亲王算什么”然而又有人发话了“后宫不得干政,太后竟要削去亲王的王爵,难道是要效仿前朝武后篡位”继而忧国忧民的御史纷纷上书,对此举口诛笔伐,并奏请皇帝约束太后权力。太后懵了,下意识寻王贵嫔讨主意,“是你说从儿没爵位可怜,哀家才逼着顺王写奏章,事到如今你可不能袖手旁观。”王贵嫔真不知怎么说,她是压根没想到太后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搞砸她要的是拉拢顺王,进而笼络宗室,太后你好好和顺王说话不行么非要耍威风,现下可好,整个宗室都得罪了,谁还肯为朱祁从说话王贵嫔寄希望于娘家,特地召母亲进宫,王家也试图扭转舆论,高敬也帮了大忙,御史言官渐渐不提了,但民间反而愈演愈烈。只因茶楼酒肆又出了新段子,当然不敢言明是太后,只说乡野小户,婆婆偏心长子,极力搜刮压榨小儿子,虐待小儿媳,甚至想把小儿子的孩子卖了补贴长子。反正怎么欺负人怎么来。这是万姐夫的手笔,有他的大肆宣扬,连内宅妇人都知道这段书的背后隐情,嘴上不说,心里都同情皇后,暗叹,尊贵如皇后也免不了受婆婆的气啊若有官员想为太后说话,不用别人,他夫人就会含泪控诉,“莫不是你也想卖了我儿”什么跟什么啊,真真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那人一挥袖子去了,却不再提一字。风波过后,朱祁从仍旧没有爵位,太后装病也无济于事。宗室族长直言不讳,“朱祁从身为谋逆之子,须着重审察其品行,待弱冠后再封爵。也请太后自重,后宫不得干政,即便尊贵如您,也不能僭越,再有下一次,我就带着宗室子孙去哭太庙”这下太后真病了,彻底消停。王贵嫔也不明白,先前宗室因新政和皇上闹得不可开交,怎的这次所有人全站在皇上那边她不知道,万碧知道,朱嗣炯暗中给宗室做了让步,将他们名下田地缴纳的税赋,以赏赐的名义返回了一部分。以此换取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对新政的支持。万碧和小雅感慨道,谁说做皇帝可以随心所欲你瞧皇上,真是步履维艰但再怎么艰难,朱嗣炯也闯过来了,景平四年,方田均税在直隶大获成功,仅一个县城,就清理出隐田三千余顷,轰动朝野。上缴的税赋更是令人咂舌,相当于往年的五倍景平帝闻奏龙颜大悦,提侯德亮为户部尚书,继续在山东、河南等地推行新政。赫然功绩在此,便是以高敬为首的保守派反对,朱嗣炯也强行压了下去。并说,“整天哭穷的是你们,朕弄来了钱,你们却一个两个跳着脚反对,那好,若诸位爱卿有办法,既能充盈国库,又不与民争利,朕就废除新政”看着哑口无言的臣工,朱嗣炯冷笑一声,不就是损伤了你们这帮大财主的利益么,朕非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外有侯德亮,内有吕秀才,又有老百姓的拥护,新政进行得颇为顺利,景平九年,北方的田地已丈量完毕,但向南推进的时候,却遭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那边是高敬势力最集中的地方,且世家大族林立,许多地方都是只听宗族的,官府的令根本推不下去。朱嗣炯看着奏折心烦,便去御花园散散心。时值六月,御花园一带粉墙旁树影婆娑,墙头榴花似火,墙下月季花争艳,碧波荡漾的湖边柳丝拂风,黄莺啼啭。站在岸边,初夏的风带着凉凉水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一阵槐花的清香飘来,朱嗣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