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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1 / 1)

孟寿的话在身后,声音很轻。赵由晟回头看他,想他又怎会知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要陈承节肯相助,不日族父就能将证据携带往京城面圣,到那时,赵不敏再当不了宗正,奚王一系也再不能肆意妄为。赵孟寿见由晟没回应,他又道:我听庄蝶说你与陈承节的小儿子亲爱有加,你必是在担心他们家遭奚王房支的报复吧。你一个书呆子啥时也变得东家长西家短的,跟庄蝶一样。哦,谢孟寿兄开导。赵由晟不接受开导,但孟寿兄的关心他领了。赵由晟不赞同老头子们要请陈端礼帮忙的决定,但他最后还是妥协。此刻,他发现自己很畏惧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尤其当这件事可能会波及到陈郁,他会不由自主心慌。上一世,老头子们没能拿到官船的真账本,也没扳倒赵不敏,惩治奚王一系,陈端礼没被官船贪污案牵连。事情已经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孟寿兄本质是一个书呆,一板一眼,难得说出通情达理的话。泉州港有无数海商,纲首,赵侍郎独独选中陈端礼,因他最是适合,因他为人正派,心中有百姓,心怀家国。陈端礼的随从在院中等候多时,有一个时辰之久,待他们的主人出来,他手中提着一大盒茶点,他就像以往和老友喝茶叙旧那般,很悠然自得。主仆离去,那一盒茶点陈端礼提了一路,没让人代拿六本账本,藏在装茶点的木盒里。**陈郁发现父亲已经两天没和家人一起吃晚餐,而餐桌上,兄长那张脸又臭又硬,陈郁不敢问兄长是否有什么心烦之事,他低头吃自己跟前的食物,安安静静。吃过饭,陈郁去父亲的屋子,奚氏在院中,见他来,忙迎上去,很是亲切。奚氏告诉他,他父亲在看账本,从早至晚都是,夜间休息得很少,晚饭也顾不上吃,奚氏说:小郁去劝劝主父,也许还肯听。陈郁知晓家中的海船多,父亲有许多账本要过目,但往年并不会这么忙碌。陈郁还没进屋,便听到珠算声,进去果见父亲坐在书案前,正在计算着什么,从珠盘上珠子被拨动的位置看,数额非常巨大。父亲那张宽实的大书案上,还搁着父亲今晚的晚餐,根本没动过,已经凉了。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陈郁心中担虑,他静静站在一旁,一点声响也没发出,看父亲谙熟地拨动算盘,看父亲在纸上书写,记下数字。陈郁与父亲很亲近,往时父亲算账,他也是在旁看过的,他见过不少家里的账本,可桌上那本账本,书写的方式并不像自家的,本子也要厚上许多。咦,为何没记售卖的价钱陈郁看出账本上的特别之处,声小如蚊。虽然如此,陈端礼还是发现儿子在,他抬起头,解释:降真香的价格一向平稳,知它购价与重量,能算出售卖的价钱,八九不离十。陈郁点头,他知道很多经验老道的干办和海商都能做到,父亲当然也是可以的。爹,这不是我们家的账吧?小声问,要是自家干办这么记账,还不被兄长给痛骂一顿,因为账本兄长也是要看的,他喜欢化繁为简,他正在接手父亲的生意,事情杂且多。陈端礼点了下头。爹,这是官船的账吗?陈郁凑到父亲的耳边,声音几不可闻,他很谨慎。陈端礼摩挲账本页上盖的一个小小的印章,那是宗正司的官印,他的儿子很细心,也很聪颖。陈端礼不置可否,只是问:孩儿要来帮忙吗?陈郁猛点头,陈端礼说:你学番语也有些时日,你翻看闍婆国那页,将货物名称用笔记下。好的,爹。陈郁轻轻搬来张椅子,坐在父亲身旁,他低头看账本,小心翼翼的翻动书页,找到他需要的那一页。陈端礼的寝室,若非允许,再贴身的仆从都不许擅自进入,父子俩专心致志于手头的事。奚氏见他们忙碌的模样,把头轻摇了摇,她端起已经凉掉的那盘饭菜,走至门外,唤奴婢端走,重新吩咐厨房再做一份,不,做两份。等夫君觉得腹中饥饿,想进食,估计已经是深夜了,做为夜宵,也给小郁准备一份。夜已深,房中烛火如昼,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和书写的声音,奚氏坐在一旁读阅手中的书卷,时而抬头看视他们父子,想让他们早些休息,又怕耽误他们事情。奚氏放下书,过去帮忙研墨,她见窗外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没出声,她认得出来,那是陈繁。陈繁本是想跟父亲说点什么,却见到弟弟和父亲在房中相伴,两人一起算账的温馨情景。他先前因为官船账本的事,与父亲已有过一次争执,这次这么晚过来,也还是因为这件事让他烦心。陈繁认为宗室间的事情,外人不该插手,他们陈家也没有义务去帮忙,这帮跋扈内斗的宗子,就是打得你死我活,又与他们家何干。灯影下,房中的少年有些犯困,他揉着眼睛,他的父亲让他回去睡觉,他不肯,他说那父亲也该去睡下。奚氏微微笑了,劝说都早些休息,快二更天了。陈端礼仍在忙,案上的账本只剩几页还没计算,他需尽快完成他负责的事,免得夜长梦多。不知不觉,更声已经敲过,陈郁趴桌睡去,肩上披着父亲的外袍。陈端礼合上账本,将它锁入箱中,他站起身,往窗外望去,望见院中树下的一个人,他的大儿子在外头站了许久,却一直没进来。他应该还在懊恼。说来长子的性情与他最相似,有时候非常固执。陈端礼推门出去,决定和长子谈谈,树下的陈繁听声,朝父亲望去。月光下,父子俩站在树下,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体格也很相似。陈端礼言语很平静:我约略算过,去年官船获利的钱,本能支付宗子四个月的月钱,却有十分之七,入了宗正司官吏和干办的腰包。他看到儿子似乎惊诧地抬了下头,确实,不曾去关注,便感受不到宗正司的贪污舞弊有多严重。官船的收入只要不被贪污,能帮泉地减轻负担,漕司和府库也不用年年因供养宗子而捉襟见肘,百姓也不用因此承担繁重的税赋。陈端礼便是因此,而决定协助倒宗正派。这事现下看是好事,对官对民都有利,可长远看,儿子担心日后在海上要对付的不只是刘家,还有个碰不能碰,摸不能摸的宗室。陈繁很敏锐,他清楚在宗正赵不敏把持宗正司的情况下,他出于自己的利益,扼住其他宗子参与海贸的机会。等赵不敏垮台,宗子不必再使用宗正司的干办,可以自己指派干办出海经商,他们对于参加海贸会更为热衷。大繁,在海上有无数的竞争,从来无法避免,没有这家也有那家。日后,要真是如你所料,将有一支宗室的海商势力崛起,那未必是坏事。陈端礼背手仰望月空,他并不担心。陈繁一阵沉寂,他有点听明白父亲的话,以海贸而言,他们家最大的对手是刘家,其实在这个海港里,所有大海商的对手都是刘家。他们拥有的海船数量全加起来,都比不过刘家。他们在海外贸易都曾受刘家打压,一旦有出自宗室的海商势力出现,将能制衡刘家。大繁,去把小郁唤醒,你也早些去歇下。陈端礼觉得长子已经明了,夜这般深,都该去好好歇息。陈繁自然不情愿,但他毕竟顺路,还是到老爹的屋里头,将沉睡的弟弟摇醒。陈郁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一见唤醒他的是兄长,顿时清醒几分。俩兄弟回自己寝室的路有一段相同,只得相伴走,陈繁在前走得快,陈郁在后放慢脚步,他觉得太挨近兄长,兄长可能会不自在。从小到大,两人都不亲昵。陈郁的寝室先到,陈繁还得出院门,去隔壁院才能回自己寝室。陈繁径自走,突然在身后听到一声不大的:哥哥,我去睡了,哥哥也好好歇息。很温柔的,似乎还有一点点怯。去睡吧。陈繁没回头,但回应一句。听起来冷冷冰冰,莫得感情。昏暗中,没人留意当哥的那人,后来还是回头看向弟弟,待弟弟进屋闭门,他才离开。作者有话要说:导演:你知道得太多,难怪叫大烦。陈繁:凡人,总是嫉妒我的聪明才智。第44章陈繁乘船,从濠渠上经过, 他器宇轩昂, 身长七尺, 站在船头很是惹眼。他乘坐的是自家的船, 看船行的方向, 他应该是运送货物前往市舶司办理关凭。这种事,一般交由船上的干办去办就行,他今日出行,可能还有其它的要事。濠渠拥挤,陈家的船夹在中间,缓缓行进,陈繁站在船头看了一会,便就返回船舱, 再没出来。待船在市舶司的石桥前停靠,陈繁从船上下来, 他身边跟随着十余人, 个个青壮,是陈家水手。陈繁并未发觉有人在观察他,虽然他直觉过人,一再朝四周扫视, 市舶司前人声鼎沸, 人群摩肩接踵。岸上,有五人盯上了陈家的船,尾随一路, 到市舶司才作罢。这五人都是水兵打扮,为首的那人唤钟大,虎背熊腰,财狼声,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五人以兄弟相呼,他们凑一起商议了下,觉得以人数而言,毫无胜算,遂作罢。钟大留下兄弟,独自穿过人群,夹岸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快,他的身影便就不见。当钟大的身影再次出现,他进入一座妓院,这是城东有名的妓楼熙和楼。熙和楼亭台楼阁相连,装饰富丽堂皇,若是没见识的乡下人望见,还以为是王公府第呢。它本身也有着不凡的背景,它的东家是赵几道的老爹赵不弃,这可是宗室开的妓院。熙和楼的东阁,一向不许外人入内,平日要么闲置,要么用于接待贵客。赵几道靠在一张软榻上,搂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他的衣袍松乱,头上的冠帽戴得歪歪斜斜。钟大跪在地上,在向一位瘦高的男子禀报着什么,男子倚窗,一直都没回头过。没多久钟大退下,瘦高男子还站在窗前,他把手中的金杯饮尽。陈端礼最疼爱的是小儿子陈郁,只要将陈郁绑了,陈端礼还不对我们言听计从。赵几道搂着美人的肩,说时还亲了下芳泽。奚王一系放火烧了司理院后,才获知官船的真正账本在赵侍郎手中,而且,这帮朴王子孙还请来陈端礼帮忙算账。现而今陈端礼还没算好账,待他算好,账本必会成为最有力的罪证。赵几洲回过身来,冷冷道:陈家早有防备,不易下手。有什么难,拿猛火油扔他家里,趁乱把人绑走就是。赵几道说起放火如谈吃饭般自然,范威借我们芦场五虎,不正好试试他们的本事。赵几洲冷嗤,上次便是几道出的馊主意,放火烧司理院,账本没烧掉,还惹得一身骚。见堂兄无视自己,赵几道有点没意思,他自嘲起来:我们堂堂奚王子孙,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小海商,真是愧对祖宗。赵几洲愠怒,目光似刃。知晓惹火堂兄没什么好果子吃,赵几道转而与身边的美人说话,与她腻歪。其实他不怎么在意官船案给捅到皇帝那儿去,他们是天潢贵胄,皇帝的同宗,杀人都不用偿命,造反还给留全尸呢,贪点钱又怎么了。陈郁,他是不是与赵由晟很亲好?赵几洲坐上交椅,立即有女子过来服侍,被他用嫌恶的眼色撵走。哈,就是他。赵几道像似提起什么有趣的事,激动坐起身,何止亲好,简直是他相好。赵几道这话有夸大,他也只是以前常见他们在一起,但宗子和商家子从来不亲近,由此他们的关系就显得特别怪异。朴王房派总出怪人,有断袖癖好。赵几道发出一声怪笑,我们要是把陈郁抓了,赵由晟还不得急死。便是赵由晟出谋划策,领着一群人到干办家翻找出官船账本,事情才这么难收拾。可恨赵由晟家防范严密,家中还有个武艺高强的章义,根本动不了他家。**陈端礼仍是终日在房中,伏案算账,六本官船账本,他已算好四本,而这些账本到他手里至今日也不过才三天。就在账本到达陈端礼家的隔日,赵侍郎派出一名老仆,偷偷前往陈家传信,告知奚王一系的人已获知账本在陈家,需万般警惕。奚王房支做事肆无忌惮,也许会前来盗窃账本,或者如司理院那般纵火。陈家的防范严密,宅中的仆从如云,而且陈端礼和陈郁不出门,陈繁即便出门,也会带上一众健仆。陈家的日子很平静,以致城西百姓不知晓陈家正被人盯上。为免夜长梦多,陈端礼将算好的账本交付赵侍郎,他自己手中只留两本,最多再花费两日,他便能算完,卸下重担。陈郁能帮上父亲的地方很少,微不足道,但他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他清楚这些账本对赵由晟他们很重要,也清楚自己家惹上了麻烦,而今跟倒宗正派的人上了同条船,唯有扳倒敌人,才能获得安全。这些时日,附近时常有陌生的男子徘徊,但他们挨近不了陈家,也不敢。一旦靠近,便会被陈家仆人缉拿,可是有一群健仆执着武器守在正门后门呢。在有惊无险中度过两日,最后两本官船账本被从陈家带出,送至赵侍郎手中,那是一个黑夜,陈家出现十数名宗子,还有数十名宗子家的仆从。赵侍郎携带账本连夜前往海港搭船,赵宜春与他同行,巡检司的官兵受陈端礼所托,护送他们出泉州。海船连夜出发,北上前往京城,借好风前去,抵达京城也不过数日。这夜,陈郁留在家中,没跟随父亲到海港送行,虽然他清楚阿剩肯定会在送行的队伍里边。等这场宗室间的纠葛了结,陈郁便又能和赵由晟往来,他很期待。赵侍郎和赵宜春搭船离去的隔日,一大早,获得消息的赵不敏也匆匆乘船,赶赴京城。他拦不住有人去皇帝跟前告他状,但他可以去皇帝那儿哀求,恳请宽大处置。宗室间的纠纷,往小了说就是家务事,皇帝看顾同宗的情份,兴许会手下留情。为了起到作用,赵不敏还将同房支的两名七老八十的老头带上。赵不敏走前,将来送行的一众族中子弟唤到跟前,包括他的儿子和侄子,叮嘱他们在他不在时,不要惹事,以免再被人抓住把柄。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后来,赵不敏再没回来,罪行确凿,皇帝恼怒,赵不敏白被免职,拘押在京城宗正寺里,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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