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进一楼的卧房,李舒心仿佛经历了生死一瞬。心尤惴惴,那个女人,不就是除夕夜跑出来差点撞翻婴儿车的女人?听骆仲晏一声声唤她“叶子”,李舒心真是给狗咬了胃堵头,一阵阵犯恶心。坐立难安,左思右想,心急火燎,李舒心存了一丝丝侥幸,放下细软,不甘心地又溜到门口刺探。两米宽的一条大路,她鬼鬼祟祟,愈加昭然。幸好没见到什么野-合鸳鸯,路灯下,女人倚墙站着,骆仲晏的影子修长,盖在她身上。“得了你。”女人优雅地吐一口烟,“骆仲晏,我要你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你干不干?”骆仲晏笑了笑,眼神潮湿性感,“你撞,我就撞。”叶子微熏地笑,声音很骚情,“殉情么?”路灯下,骆仲晏的眼睛幽深似海,“叶子,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一个男人生命中总有自己搞不定的女人,这个叶子就是骆仲晏命里头一份。叶子恣意转脸看向别处,“算了,我烦了。咱俩算了吧。”红亮的烟头弹在地上,女人转身要走,被骆仲晏拽了胳膊。爱得深的那个注定犯贱,骆仲晏执意地看着她。李舒心借着路灯打量那个叶子,她皮肤透白,蓬松柔软的棕色卷发,很有空气感。可是那么漂亮的头发,残忍地一甩,没有一丝留念。前一秒还干柴烈火,这一刻却烈女断腕。每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注定有个精分的女人。烟毕又点一根,骆仲晏笑自己蠢了吧唧,一支烟含在嘴边,靠着墙坐了下去。冬末的雨飘成空气中的冷霜,也不知过了多久,骆仲晏终于进屋来了。头上的冷雨凝成冰,他的眼睛像浸过了墨,阴郁得无边无际。李舒心抱着孩子在沙发上团成鹌鹑,而茶几上泡着一壶姜茶,热气腾腾的。她扯着脸皮儿想打个招呼,笑模样暖暖的。可骆仲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自上了楼去。随即传来大力关门“呯”的一声,李舒心知道,今晚彻底走不成了。当然,也不打算走了。骆仲晏已经难受得不像个人了,孩子再失踪,对他来说可是双重打击啊。李舒心不知道骆仲晏用了什么法子把警车打发走,但是她宁愿相信,他还有良心。夜里头睡不好,孩子接二连三要吃奶,李舒心总觉得要出事,心慌慌的,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怕什么来什么,果然隐隐听到了摩托车声。李舒心顾不得那么多,拿块毛巾把羞处一遮,抱着孩子开门追出去,只见院外铁门四敞大开,哪里还有骆仲晏的影踪?半夜里天寒又地冻,一个大活人上哪儿去?李舒心带着孩子,在陌生的别墅区,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佳的机会,李舒心竟然没想起要带孩子逃。连一点这歪念都没起过。突然想起了赵墨,没错,白天赵墨说过,纳帕谷八号楼也是他的房产,是他的落脚之处。八号楼是纳帕谷的王座,李舒心打听的时候,物业大叔一脸虔诚地指着灯火通明处。灯火通明?抱着孩子,李舒心顿悟了。她悟性一向超强,虽是冬夜,可富家公子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是传说中的轰趴?还是炮-友盛会,或是重口味派对?灯光璀璨,快活伊始。八号楼暖气很足,气氛更是爆燃,液晶屏幕里正播着广告,旁边有人发表评论,“这妞长得还不赖。”“这不是刚签了海谊的软妹子嘛?赵墨,”挤眉弄眼地问,“睡过没有?”赵墨笑了笑,好脾气地没有应声。赵墨从美帝归国不久,大过年的,来捧他场的都是过得硬的朋友,燕磊就是其中一个。燕磊拎着酒杯晃过人群,却见骆仲晏倚在窗户边上,咬着的烟已经半截是灰,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有事?”骆仲晏一撩眼皮,看着正向自己行超强注目礼的男人。“晏少啊,骆世勋满世界找你。”燕磊本是好事之人。“啧。”骆仲晏很伤脑筋。“你这是什么表情。欠他钱?”“是。我是欠他钱。”骆仲晏无滋无味地应着。看他恹恹的,燕磊问他怎么回事。“叶子不肯见我……电话也不接。”骆仲晏一双深遂的眼望向窗外。外面没有风景,只有零星的灯。“切!”燕磊不屑,“干嘛不接你电话?难道她老公要回来了?”骆仲晏猛地回头瞪他,眼里有嗜血的狠烈。“哟,忘了,这事儿不能提啊!”燕磊讪笑投降。燕磊这个人,特别善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捅出去,捅着谁是谁。他也确实看不上,骆仲晏跟个有夫之妇搞姘居行为艺术。男小三儿这梗,一点儿也不适合骆仲晏。脸上的鄙薄之色还没褪去,就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白瓷般的小妞儿,抱着孩子来找骆仲晏。新鲜真新鲜!升级了啊,这是哪一出,连孩子都玩出来了?一楼大厅里一片氤氲旖旎、春色朦胧,有几个差不多什么都没穿的美女走来走去。李舒心身上直打寒战,心头却热腾腾的,美女们这副光景,别说男人,连女人看了都受不了。小渊渊在李舒心怀中扑腾,一眼看到那么多粮仓,小家伙眼花缭乱,直到一个声音问:“你找谁?”“我找骆仲晏。”李舒心本来不卑不亢,可寻到骆仲晏的身影后,立刻心虚起来。燕磊拿胳膊怼了骆仲晏,“找你的。换口味了啊,可喜可贺。”“你谁啊!”骆仲晏回过头看见李舒心,一张脸冰冷似刀。“你家大门忘关了,我,我来说一声……”李舒心低下头去。“关你什么事儿?你谁啊,特么哪儿来哪儿去!”骆仲晏阴郁暴躁地。好,哪儿来哪儿去。李舒心不是烈女,也不是闺秀,她不是那个脸皮儿薄透的高三女生了,白眼、冷遇,不知受过多少。她自带一百零八种自我安慰技巧,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没有人珍视她的感受,可她自己却宝贵得紧。哼了一声便往门外走。看看骆仲晏那副冰冻三尺的样子,好心当驴肝肺,以为他被女的甩了要死要活,结果人家正风流快活。想起高三那时和陈可盈嘻嘻哈哈,说要花钱参加这种趴,笑话一样的。呵,学生时代,现在想来,简直恍若隔世。一点也不丧气,一点也没觉得跌份。骆仲晏这么一个混子,还没重要到能左右她的情绪。打心眼儿里看轻了他,半夜三更的,她找他干什么?整天浪荡的一个男人,活该被女人甩。他愿意死到哪儿去,又关她什么事?关键是,人家挺快活的,根本不用她操心。一步步走回6号楼去。回屋里就抱着孩子睡下,竟一夜无梦。……其实昨夜,赵墨听说李舒心来了,放下酒杯就追了出来。只是他追出来的时候,李舒心已经走远。晨曦浸透,再见赵墨,李舒心突然就想到夜里的声色犬马。满屋淫靡、活色生香,赵墨这类男人,有需求、有资本,十个富哥儿九个嫖,她听老妈说过。昨天几乎是被他们轰出来的,可李舒心没有心情责怪,那种场合,她抱个孩子去找人,确实很让男人下不来台。她跟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能刚在人家里做了两天,就失了立场。李舒心于是不多话,一言一行都渭泾分明。“舒心,猜猜什么?我给你找到了帮手。”李舒心闻言抬头,却在见到赵墨身后跟着的女人时,心头一喜。无数复杂的情绪涌来,这位徐姐,不正是她期待的那位四十多岁的女主人么?李舒心被命运啪啪打脸,她看到帮佣阿姨进进出出置办年货,心瞎眼瘸,竟误当成女主人。“啧,这小作孽的,胎毛儿都这么长了……”徐姐皱眉。什么叫小作孽的?李舒心恼兮兮,眼圆如炬。见李舒心不知所谓,徐姐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吧?孩子是捡的。不是作孽欠债么?生了就扔的,谁摊上谁倒霉……你去,买个推子,晚上我给她把头发理了。顺便在超市买点菜。要有机净菜,带泥的不要!”差点忘了,徐姐是赵墨找来做饭侍候李舒心和孩子的。快更年期了,还得伺候一个十□□的保姆丫头,徐姐心里不快是应该的。对李舒心,得着机会可劲儿使唤。使唤不说,还得好好训叨训叨。“像你这种小丫头,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弃了糟糠,飞上枝头当凤凰。”徐姐教训道,“这小区里的小保姆,不少干这作天作地的事儿,结果都没好儿。有钱人的修养,那是一时兴起,别误以为是天长地久,等厌了弃了,比狼还狠。哪怕是赵先生,也一样。”赵先生是说赵墨么?哎嗨哟,李舒心对这种公子哥儿未存一念,只能让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最高兴的是今天得了机会逛超市。李舒心还没脱了二十郎当岁儿女孩的心性,这是她打从怀孕以后第一次出门放风儿。撇了孩子,记着徐姐的吩咐,去超市买费钱省力的净菜去了。啧啧,以前从没买过超市包装好的有机疏菜,没曾想贵成这样。几根胡萝卜,洗洗干净,装个盒子,就要二十五?在她们旁边的菜市场,这几根胡萝卜最多几块钱,在姥姥家小镇上更不用说了,一块钱得买一堆。这不是摆明了抢钱么?“舒心?”“哎!”腹诽着胡萝卜,下意识回答,一惊回头,竟动弹不得。“真的是你,舒心?”男生拨开中间隔着的几个人急走过来,“总算找到你了,你去哪儿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蓝天白云扔了一颗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