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啊,你快回家吧,你爸怕是不行了……”爷爷在那头煽情憾了全世界,“我苦命的儿子啊,怎么不教当爹的肝肠寸断,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就在刚刚,骆仲晏在饭店里还看见电视现场直播采访他爸,怎么会突然不行了?上回已经不行一次了,这回又演这出?这是哪家的爷爷,干什么不好非得这么诅咒自己儿子?骆仲晏怪不耐烦的:“爷爷,我才是黑发人,好吗?”那头的啜泣声嘎然而止,换成嗔怪:“你这个黑发人倒是来医院看看啊!你爸生病了,上不来气儿了都!我苦命的儿子a……”爷爷假哭,一点诚意都没有,哭着哭着开始扯闲篇儿,“阿晏,你老实回答,刚才家里接电话的是谁啊,听着声音很年轻,不像是钟点工?”“哪儿来的钟点工,那是你孙儿媳妇!”罢了罢了,好好的甜宠氛围被老爷子破坏了。老爹能有什么事?顶多是肺气肿复发,老毛病了。不用说,两年前就是骆仲晏,把他爹的肺气肿的。大半夜的,做完运动骆仲晏仍不肯消停。李舒心早已累到虚脱,窝在他臂弯里浅眠的迷糊中,竟听见男人对着手机说:“到和芳苑等我。”咦,趁她睡着了,骆仲晏要去和芳苑赴佳人之约?外头明月亮光光,这男人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骆仲晏推门出去了,回头看李舒心,她搂着渊渊,呼吸清平,睡得正香。……肺气肿,是中老年病。骆仲晏记得老爸原来没这毛病。原来,父亲的背很挺拔,在商界老总之中,难得的风采卓然。然而,他竟然未经他允许得了肺气肿这种顽固老年病。是爸老了。气也好悔也好,骆仲晏的心莫名痛了。何以解忧,唯有烟酒。骆仲晏打电话改了地方,胖头赶到的时候,只见骆仲晏坐在路边摊喝酒,油腻腻的一张桌子,他独自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仲晏哥,你怎么啦?”胖头拉过一张凳子骑上去,“跟嫂子吵架了?”骆仲晏不理他,仰脖又一杯。这时老板上了肉串,胖头拿着肉串,赶紧趁热孝敬老大。“有心事别喝闷酒啊!”胖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给骆仲晏扇着,看骆仲晏吃完最后一串又要倒酒,他赶紧点上香烟伺候着,诚惶诚恐的。暑热未褪,骆仲晏的短袖t恤撸到了膀子上,露出健硕的三角肌。他嘴角叼着香烟,俊脸凝了一般,眉目凄厉,漫不经心却杀伤力无穷。烟雾缭绕间,老板又支了一桌,来了一对夫妻,女的怀孕了,就坐在他们旁边。“把烟掐了。”骆仲晏瞥了孕妇一眼,扔了烟蒂拿鞋底一碾。胖头不明所以,怕骆仲晏又要喝酒,赶紧点烟。“叫你特么的把烟掐了!”骆仲晏把胖头的脑袋往桌子上摁。胖头明白过来,跟吸了二手烟的孕妇道歉,嘿嘿陪笑。转头只见骆仲晏又开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起来。哎,哎哎,天要下雨,哥要喝酒,随他去吧!胖头拿了酒杯,也想倒上半杯尝尝,却突然听到“咣”一声,骆仲晏醉倒在桌子上了。“你怎么了,仲晏哥?”胖头急了,赶紧扶他起来,“仲晏哥你别吓我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骆仲晏趴在桌子上,冷峻的一张脸染着酒意,眼角竟涌出阵阵温热。“我爸病了。”骆仲晏深叹。他父亲病了,他原来没那么难受的,原来,他一直以气死老爸为己任,父亲终于病了,他应该有无上成就感才对。“胖头,你拿车钥匙,带我去医院,我看看他,想去看看他……”胖头的三侉子在夜风中狂飙,急三火四地冲进了医院。明明知道父亲就在一楼的vip病房,可骆仲晏却难受起来,喝下去的酒在胃里烧,他坐在墙角好半天不挪地儿。住院楼外头草丛茂盛,蚊子已经给骆仲晏脖子上亲了好几个红包了,连牛仔裤的破洞里也未能幸免。……一夜未归,回家被李舒心逮个现行。李舒心早起一个人给渊渊洗好小屁屁,抱出来按住乱蹬的小腿儿,给渊渊穿纸尿裤。看到骆仲晏从外头进来,只白了他一眼,把小肉团儿抱在怀里继续穿衣服。就不吱声,倒要听听,一个整夜在外流连的男人回家怎么解释。骆仲晏宿醉头疼,脖子上几个红包挠得伤痕累累。昨夜,夏雾沾衣,更深露重。骆仲晏在住院楼外踌躇,引来了值班小护士。美眉小护士直呼招架不住,这么大只帅哥在外头怆然苦坐,却像是暗夜里的发光体,自带热度,吸引着小蜂蝶小蚊虻奋不顾身。美眉小护士咬指头:驱蚊液都给送过好几茬了,好想再给他送点什么哎?然后,朗朗夜色中,有一个气势逼人的女人站到他面前。“阿晏,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姐骆伯薇穿着正装和风衣,像是从刚散的会场上赶来。“我不是来看爸的。”骆仲晏曲膝坐着,并不看她。“要进去就自己起来。我从小也是这样过来的,错了就自己回头,没人哄你给台阶下。”“不进去了。”骆仲晏举起胳膊闻了闻,醉意啷当,“我一身酒味,爸闻了又要火冒三丈……气大发了对他的病不好。”冰冷的黑衣伴着高跟鞋的声音走远,夜色又浊了下去,骆仲晏枯坐着,直到天亮。“该去看看你爸。”李舒心拿了渊渊的止痒凝露给骆仲晏揉着脖子里的红疙瘩,“真的,趁他还在世。不要像我,想爸爸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骆仲晏目光凝了凝,闪过一丝沉冽的痛,啧啧起来:“咝……这东西抹上去劲儿真大,等等啊大腿上还有。”他边说边褪下牛仔裤,露出被叮到肿起的大包:“其实吧,哎,舒心,其实我想看看爸的,可看到我姐在那儿,突然就不想了。那个爸,是我姐的爸。我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目中无人,连她这种人都要结婚,真是奇迹……”“你姐要结婚了,你知道你姐夫叫什么名字么?”李舒心突然打断他。骆仲晏:“……”亲人之间如此冷漠,李舒心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她和妹妹经常吵架,可吵归吵,总比亲情薄如纸强。“她不近人情,你又关心过她多少?”李舒心说,“你每次回家,不都是为了自己的事么?家是一棵树,需要施予灌溉,如果只是索取采撷,能支撑多久呢?”李舒心不过二十啷当岁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孩子容易老成,一番话说得骆仲晏心思沸涌的。“没看出来啊,”骆仲晏笑着拿食指挑起李舒心的小下巴,“真没看出来,我老婆说教的功夫一流啊……”说罢骆仲晏就吻上去,把她的舌头,连带她的话一并吞进了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