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了,罄声响起,官舍之中安静下来。边子白说起了第二件事,治学。其实就是他背诵千字文让人抄录小来,再做一个简单的解释而已:“大朝会当日,子白受命于君上,编辑整理千字文,乃内史开衙之后第一等要务,选日不如撞日,今日天清气朗,就先开始吧”“千字文上半卷在仲叔牙的手中,他已经带来了,等会儿公孙兄你在上头读,让他们先抄好,每个人都抄写一份。作为内史的福利,你们抄写千字文可以带回家。”说完,边子白打了个哈欠,总感觉最近似乎困了一点,很坦荡的告诉他的属下们,我会后堂背诵余下的部分。等着见过当官敷衍的,从来没有见过做官如此敷衍的人。把国君交代下来的事情几乎当成儿戏,说什么选日不如撞日,有这么糊弄人的吗更气人的是,这个糊弄人的家伙还是在场所有人的顶头上司,太气人了第121章 味不对啊千字文背诵对于边子白来说,还真不成问题。可千字文是由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纂成书。距离战国后七八百年。少不了一些战国时期不合时宜的文字出现,不如说赵魏困横、起翦颇牧,用军最精、九州禹迹,百郡秦并这样的句子,多半是在千字文后半部分出现。当时为什么边子白会将千字文前半部分誊写了下来,转而送给仲叔牙,后半部分却迟迟没有动笔这可不仅仅是写字累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千字文中有着太多的典故,并不适合出现。就比如说赵魏困横吧。这四个字是说赵国和魏国受困于张仪的连横之术,可张仪都还没生出来呢让他哪里去秦国求官,然后周旋在列国之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改。而且这种坑实在提多了,尤其到了文章的后半部分介绍历史的部分,几乎都是这样的困扰。边子白冥思苦想好几天,改了又改,只能将这些关于历史的语句都改了。比如说赵魏困横,就改成赵产良驹,魏有安邑、稻米楚熟、刀伐齐铁好好的一本千字文的历史部分,被边子白硬生生的改成了一部专门介绍各地土特产的采购指南。可他有什么办法战国时期的历史,能说的很多,但是说出来楚国人高兴了,齐国人就要恼火了;齐国人开心了,赵国就要拍桌子反正都是狗咬狗的腌臜事,说出来大家都不高兴,还不如不说的好。官舍内,大字不认识几个的仲叔牙得意地摇头晃脑,他家里是靠着武士才获得贵族身份,还是那种很低的贵族,士一级的那种。读书认字是少不了的,可家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传,就只能在别处求学。不同于公卿世家,大夫封君家族对子弟的严苛。本来就是靠着武力获得士身份的仲叔家族,对于读书浪费钱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在自己家的孩子笨的惊天动地的时候,更是果断,会写名字就差不多了,家里八辈子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根本就出不了读书人。可话说回来,这个时代求学真的是难。别看孔夫子不选择弟子,想要听他讲学,谁都可以。可问题是他老人家不负责蒙学,认字的事他老人家不管。不识字,去听孔老夫讲学,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找不痛快吗如果有一天孔夫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倒霉催的车子的大轴还坏在了路边,坐在田埂上,围着一群学生,然后孔老夫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酸话:“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行,就有道而正焉”孔夫子门下的学生听了这句话,如同置身于深谷幽兰,品味出一种高洁的君子信念。可要是田埂边上劳作的农夫呢恐怕咧开嘴笑话孔老夫子:“饿的脸都白了,还冒酸水,该”这就是差别,也是很多底层年轻人想要求学,却无法入门的真正原因。能够教授蒙学的老师,水平太低,恐怕自己识字都不多,更不要说教学质量了。有名望的名师教授的不是文字,而是思想,求学的门槛高到了天际。真正的大家族大贵族,自然不会缺少家学渊源,从这些家族出来的子弟,才是哪些名师们目标弟子。因为只有大家族的族学才有一套完整的蒙学体系,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能够获得更多的出头机会。从内心深处,仲叔牙对读书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就像是他曾经在宫门口听到一个大夫呵斥公正的对话。起因就是那个小小的宫正禁卫小军官对公卿大夫车马的羡慕,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比如说:某立志终有一天获得高官厚禄。却引来哪位大夫的质问:“知礼乎”“如乐乎”一连两个问题,让那个小军官哑口无言。礼这本书都是公卿大夫家族的标配,肯定有。但是低级的武士恐怕就连见都没有见过。乐是至高礼仪,从祭天地、君王、先祖,都有一套非常严密的制度。当时哪个质问的大夫在看到小军官一脸的窘境之后,傲然道:“不知礼,何以立庙堂之上;不知乐,何以知尊卑可怜可怜可悲可悲”一段话说的当时那个小军官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宫门上。这个当年被羞辱的小军官就是仲叔牙。如今,家无片字的仲叔牙拥有了人生中第一部简牍,上面的内容也让他熟读于心。虽然这本书介绍的不是高阶级贵族在意的礼、乐、谋略和兵法,但是对他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美妙的开始,就足够了。每当,仲叔牙想到自己家也有了家学传承,心头就火热一片,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他这辈子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但如果拥有了家学传承,将来未必仲叔家就不能出将入相。这世上最难跨越的是第一步,也是最为基础的一步。以后他家里的弟子,出门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士子,走上求学之路了。不用像他这样,求学两年,连字都认不了几个。两个小时之后,边子白拿着一份他修改过的千字文下半部分,坐上了官舍的主位,开始朗诵起来。赵产良驹,魏有安邑稻米楚熟、刀伐齐铁其他人还好说,公孙鞅正在喝水,却被边子白的一通胡编乱造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南卓等人也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不解的看着边子白。边子白停了下来,眼神询问公孙鞅,后者很厚道的捂着嘴巴,衣袂挡住了涨成通红的脸。可南卓忍不住了,他有种错觉,之前的上半卷千字文如同琼浆玉液,回味无穷。可下半卷呢犹如一碗烧焦的黍米饭,沙子般的口感,还苦涩无比。边子白当然知道自己的水平,比千字文的原作者可就差得远了。根本就没办法写出四平八稳,还能回味无穷的文章。更何况,千字文这样的文章,肯定是改之又改,修之又修。断然没有一气呵成的可能。这要翻阅多少典籍,查阅多少书籍,才能写完整从三皇五帝到两汉魏晋的几千年最让他头痛的是,这将近百字的历史之中,很多都是战国中后期,乃至秦汉魏晋的典故。让他改,都没办法修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改成各国的土特产,风土风貌,名山大川之类的内容,反正出门游学也用得上。不算糊弄人。他要是真准备糊弄人,干脆用报菜名充当三字经的替代品,作为蒙学儿童的启蒙读物,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识字而已,都一样。别以为菜谱就不常用,没办法作为启蒙读物的教材。真要是大张旗鼓的推广,只要是个蒙童之中,有六七个学的是报菜名,那么可以想象,三字经必然要凉。更可怕的是,这几千年的历史,竟然被浓缩在短短不到一百字之中,边子白心说:“自己可办不到周兴嗣这等水平,反正凑合听吧”还遇到个不开眼的,仲叔牙如痴如醉,宛若置身于名山大川之中,赞叹道:“大令的才学真让我等汗颜,如大河滚滚无穷无尽”南卓脸色绿油油的,他想吐第122章 署名全文在仲叔牙的书简上描完了最后一个字之后,戛然而止。很多字他不认识,都是照着边上的南卓写出来的样子,用毛笔极其认真的描了出来。主要是拿刀的手拿起笔来不太熟练,很多描的地方成了一团黑黢黢的墨迹。但这不影响仲叔牙对千字文的珍爱,认真地在简牍的第一行写上了书名千字文,留白的部分是给著作者署名用的。看了一眼周围,仲叔牙耿直的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他那标志性的武夫嗓音在官舍内炸响:“还请大令立名”边上的南卓还在纠结千字文后半部分的文字功力不足。没想到让仲叔牙吼了一句,吓得他将手中的毛笔跌落在简牍上,沾染了一片墨迹。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让他如同一口干了一杯宿尿般的恶心的是,明知道千字文并不是边子白所著,只不过是他蒙学时候的读物,反正边子白是这么说的,他也这么认,可是当边子白的名字却要被署上作者的位置,让他如何能气的过再说,南卓可不认为边子白能写出如此文章来。可仲叔牙还是如此献媚,让边子白贪这不世之功。这让眼巴巴的等着边子白倒霉,心头才会舒坦的南卓会怎么想南卓气恼道:“仲叔牙,你可知贪他人之功,欺世盗名之辈为天下诸子所不齿”“什么不齿,都是酸书生的嫉妒,就和傻婆娘照鉴自以为天下美人都不如她一样。”仲叔牙说的这个叫理直气壮,就从他小小一个士,就敢在朝堂上反驳公卿的建议,就知道这家伙是一根筋的主。南卓气地半死,低头看到了书简的那团墨迹,小心的用铜刀刮掉,重新誊写之后,吹着书简上的墨迹,等待墨干。他真不想继续和仲叔牙理论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学问在这个傻军汉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什么君子立德,立言,立功。可能在仲叔牙的眼中,甚至还不如烤肉来的实在。仲叔牙就是要用他的耿直告诉所有人,他是一个实在人:“在某看来,千字文这等美文非大令不能作出。”好家伙,这几乎是一个不管不顾的脑残粉的思路。南卓张了张嘴,心里冒出的一丝丝想要理论一番的念头也熄灭了。好在边子白没有功夫去争论,也没有应承下仲叔牙的恭维。他需要对这部来到这个时代属于自己的一个文字印记的书籍有一个认真的态度。千字文终于算写好了,查看校对端木方的一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可仲叔牙却还迫不及待的要求边子白立言立言什么叫立言就是承认千字文是他的著作,并且以后传播之后,都知道边子白才是千字文的真正创作者。这就是立言,是对文人功绩的最大褒奖。就算是边子白脸皮已经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听到仲叔牙献媚般的肺腑之言,也不觉有点额头发热,脸颊有点发烫。他就算是完成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可是就他的文学功底,说白了就是替领导写一个发言稿的水平。千字文这等旷世奇文,也是他能写出来的连他自己都不信,心里虚的就想上厕所。边子白略做镇定,才开口:“这个千字文可不是本官能够写出来的佳文,写这本书的人另有其人。”“大令”边子白摆手道:“授予本官千字文的老师说过,这本书是一位修行于名山大川的高士所做。原先不过是游戏制作,经过多次修改之后,发现这本书似乎给蒙童启蒙也不错。这才让我有幸获得学习的机会。”“这样啊”仲叔牙略显失望。南卓满意的点头,这才符合他对边子白的预期。边子白很强,但还没有要他仰望的地步。如果千字文都是边子白所作,那么南卓估计这辈子都要仰望边子白一生了。这对于同样骄傲,拥有显赫家世,不乏智慧的南卓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实。对此,公孙鞅表现出一丝怀疑。他并不是不信任边子白,可是处于对边子白性格的了解。他判断边子白的话,或许另有实情。“这位名士性格高洁,自然不会看得上这点虚名,但是吾承载其所学,不能让其泽被万民,是本官的过失。”有的人脸上露出愧疚之情,看到的人都不信,可有的人,假戏都能做成真的,自然少不了有人追捧。边子白就有这等本事:“先师,周氏,讳兴嗣。不知其何许人也,子弟羞愧。”说着,边子白从官舍里穿堂而过,走到了台阶前,对着虚空作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止。架势摆的十足,就连对边子白所言有所保留的公孙鞅也相信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仲叔牙恍然道:“原来授予我等绝学的是周师”南卓冷言冷语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对于一个浑人,一个连家学底蕴都没有的破落户。当然,也可以是普通百姓眼中的暴发户。毕竟仲叔牙家族从平民到士,成为最底层的贵族,还是托了卫国多次的内乱。再后世,功劳之中最大的几种,仲叔牙家都赶上了。护驾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