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一旁护我便可。你莫要忘了, 朱公子可是身负武艺,比之你来说,更能护我周全。”红玉虽有些担心,但既然元绣都吩咐了,也只能照做。眼睁睁看着元绣与九卿, 二人穿了男装变成男郎,大摇大摆地走出元府,坐上马车走了。路上九卿不断询问元绣要去何处,元绣都只说随便走走。九卿越看这路越有些眼熟,但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时不时朝元绣那处,瞥上个几眼。走了一刻钟时,元绣才悠悠地与她说:“今天,绣要带朱公子去个好去处。那儿美酒佳肴数之不尽,文人雅客是络绎不绝,想必你还没去过,就由绣带公子去领略一番。”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九卿哪还能傻得发现不了她们要去的地儿。可不就是画脂坊吗!但是元绣一个姑娘家的,跑去那地方干什么呀!而且,还是带她,另一个姑娘家,跑到画脂坊去。实在是令人费解了。“你不想知道,咱们是去何处?”“这到了不就知道了。”元绣抿唇一笑,“说的也是。”路上人少,车子走得快,不多时便来到个熟悉的所在。画脂坊近在眼前,许久未曾来到,旧地仍是如记忆中那般热闹。九卿皱眉:“我们,来这里作甚?”“走,进去看看!”元绣从后边轻轻一推九卿双肩,一手拉了他进去。外头有个年轻的姑娘,浓妆艳抹甩着帕子,见到两人拉拉扯扯,忍不住笑的花痴乱颤:“哎哟喂,是什么风把二位吹到我们这画脂坊来了?”这倒不是对方眼力多高明,能把元绣真实身份识破。而是她们常年在这欢场中行走,男女真身大半能轻松识破。再加上九卿特意做了伪装,两人刚到,那年轻女子就将她们女身识破。不过,来这画脂坊的女子不少,有着特殊需求的女子更是不少。年轻女子倒是没少见多怪的,反倒是高声呼唤妈妈,没过多久,从楼上某一处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应声。穿着大红衣裳的赛金飞,宛如穿花蝴蝶一般,从不少人之间轻盈穿过,来到几人面前站定。正是双颊微红,眼儿媚。“二位公子来我画脂坊有何要求尽管说出,赛金飞包二位满意!”话毕,赛金飞眼睛一眯,望着九卿与元绣两人,若有所思。“二位公子可真真儿是眼熟,若是赛金飞没记错,这位该是元府公子,那么这位便是”后半句她并没有说出,留了空间给九卿发挥。果然九卿也没让她说完,就已经打断她:“在下姓朱,非庆云县本地人,初来此地。”“哟,果真如传闻一般。”赛金飞以帕捂唇,笑的金钗乱颤。一见元绣面露不悦,瞬间便收敛了笑意。“公子往这里走,今日来得早,各位美人都还未有应酬。可由二位公子随意挑选呢。”“那么乐瑶姑娘可有空?”赛金飞步子一停,眼儿弯弯的,“自然是有的,不过乐瑶起得迟,就是不知这妆梳好了没?怕怠慢了二位公子。”“不怕,带路便可。”赛金飞随便交了个还在打哈欠的小丫鬟,让她带两人去见乐瑶。上回是在玉带河上的画舫里见的,这回来得早,画舫还未开船,各位美人都还在屋里歇着。能看乐瑶闺房,可是难得之事。小丫鬟如是说道。“就这了,我给公子敲门。”“不必了,我来便可,此乃趣味所在,不必麻烦姑娘了。”元绣的话让小丫鬟有些为难,她怕乐瑶还未打扮好,这几人便贸贸然进去了。但都这样说了,她也没辙,只能撤了。只不过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仍旧是有些不放心罢了。“她这是怕我们唐突美人呢。“元绣笑了下,轻轻叩响了门。“进来。”门外动静这般大,屋内的乐瑶早已听到,不过等着他们何时进门罢了。一见,竟都是些熟面孔,乐瑶不由得心念一动。“两位公子来的可真是早,奴家这就来了。”乐瑶披散着头发,还未来得及梳起来。她人生的娇媚,自带一副慵懒媚态。即便两人不是男人,看着乐瑶步步而来,也有片刻目眩神迷。不怪乎男人们,为其疯狂。乐瑶刚起便有侍女泡好一壶芬芳馥郁的花茶,两人来的正好,乐瑶便沏了两杯,供她们品尝。茶是好茶,人是美人。乐瑶纤纤玉指端着一杯热腾腾的香茶递送给九卿,后者伸手接过,却不小心碰到乐瑶肌肤。九卿还未察觉如何,乐瑶已反覆在九卿手上,身子半倚靠过来,“奴家为公子奉茶,何必公子动手?此乃奴家该为之事。”乐瑶扶着九卿手中茶杯,已是倒在她身上要送入她唇中了。九卿坐着,又被乐瑶半坐在怀中,手里握着热茶,想要躲,也不知该往何处躲去。不得已,只得皱着眉将那杯茶喝下。夺过茶杯,握住乐瑶手腕劲力一使,身上之人便不得不自九卿怀中脱离。九卿松手后,乐瑶站起身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子。“二位女公子来找乐瑶,不欲要乐瑶服侍,又是所谓为何?”乐瑶很是识趣,她极有眼力。元绣此人,她虽只见过一次,但已是印象深刻。自然不会伸手去触起霉头。再者,从两人进屋那刻开始,便可看出,是以元绣为主,九卿为辅。乐瑶有心试探,为九卿端茶送水,却未曾见到元绣开口阻拦,可见她并未不许。虽不知为何,但既然她没叫停,那么乐瑶也乐得推波助澜。不过看这位模样,也不似来寻欢作乐“乐姑娘琴艺非凡,令人听之忘俗,绣特带了位友人来欣赏一番。”元绣说的客气,从怀中掏出一锭金推至乐瑶面前,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还望姑娘不吝赐教。”乐瑶见过不少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不知为何,元绣这锭金子,她却收的极不舒服。要换作以往,她巴不得这金子越多越好,但今日,她却手一推,把那金子又送了回去。“既是赐教,不知这位女公子可愿与乐瑶切磋一番。”乐瑶起身,将琴抱来,放在桌上。“不少雅客以琴会友,不知乐瑶可否有此殊荣?”元绣目光直视九卿,傲然道:“殊荣不敢当,既是切磋,献上一曲又何妨!”认识元绣许久,虽知她琴棋书画样样不凡,但九卿却还未见过她弹琴。倒是没想到初次听琴,是在这种所在。不过仍旧掩盖不了九卿心中之期待,目之所及皆是伊人。琴,不是元绣惯用的。随手一拂,数道清润之音接连响起,是把上等好琴。九卿不懂琴曲,但有眼前之人,并不妨碍她听的入神。乐瑶懂琴,闭眼即可赏曲,琴声再美却不如身边之人有趣。她本就坐在九卿身侧,缓缓走至她身侧,附身凑她耳畔之时,乌发从她肩上落下,拂过九卿面颊。有些痒,有点香。“女公子似是心悦佳人”一道极轻极柔之声幽幽在耳畔响起,九卿打了个激灵,缓缓朝身侧人看去。“不晓得佳人可否有——”她话没说完,便被九卿反手握住左手,朝身前一拉。乐瑶再次顺势依靠在九卿身上,柔声浅笑。“住嘴!”九卿低声叱道。“乐瑶明白了。”只听闻一声刺耳裂帛之音响起,是琴曲停了。“该姑娘指教了。”元绣将琴一推,起身朝两人走来。没等她走到跟前,乐瑶翻身一转,恰好落于琴座之上。琴弦轻拨,旖旎缠绵的热烈之音自指尖缓缓流淌而出。是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曲《凤求凰》。第六十四章即便不通乐理, 一首曲子好听与否, 仍能分出大概。这首《凤求凰》调子或缠绵或热烈, 大起大落, 牢牢牵引九卿心念。她只以为真是赏曲,听得入神。却未发现, 身侧元绣脸上毫无表情,虽目光落在弹琴的乐瑶身上, 但却并未聚焦。仿佛透过她, 看着其他方向。曲子不长, 终有尽头。最后一个音终于袅袅散去,乐瑶款款起身, 施了一礼。元绣眉一皱, 闪身躲开,“何必行礼。”“那女公子何必闪躲?”乐瑶朝元绣走近一步,元绣就倒退两步。元绣道:“无缘无故, 受不起姑娘大礼。”乐瑶捂唇轻笑:“怎会是无缘无故?二位女公子乃乐瑶恩客。若没有诸位,又哪来的乐瑶?这一拜自然是受得起。”说话间, 朝九卿方向又施了一礼。同元绣不同, 九卿并未闪躲。受礼之后, 给乐瑶沏了杯茶,算是还礼。乐瑶自然欢喜,不过是普通一杯花茶,三人喝的都是一样的,却偏偏被她夸得仿佛什么琼浆玉露, 极尽称赞之语。她每说一句,元绣脸色便沉着一分。她站在元绣与九卿中间,正正好挡住了九卿的目光。九卿看不清元绣面容,还不知她已不悦至极,仍是十分客气与乐瑶来回客套。期间室内并无其他声息,直到元绣手中杯子重重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才打断了二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看来乐姑娘茶艺非凡。”乐瑶眼睛一转,客气道:“这可是朱公子送的茶。”元绣冷着脸反驳:“不过是借花献佛,仍是乐姑娘沏的茶。看来还是乐姑娘会做人,夸来夸去,夸得依旧是自己。”“哎”乐瑶见得风浪不少,元绣这点重话倒是没把她吓住。反倒是九卿,后知后觉才总算察觉出元绣心中不快,“元小——元公子,为何心情不佳?”“多谢关心,绣好得很。”她不愿再面对乐瑶,干脆随意走了两步。随手在古琴上拂过,发出几声闷调。元绣不想给两人看了笑话,侧着脸看见、、架上雕纹。细致却又不是简约,可见雕工精细。房间虽不大,却能察出屋主品位不俗。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元绣心中冷笑不止:“朱公子作为旁观看客,不知更欣赏哪首曲子?”打从进了这画脂坊,九卿这心就没放下来过。时刻的提心吊胆,时刻的担惊受怕。果然,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元绣那身上无名的怒火就已经烧到了她身上。九卿只觉得冤枉,只觉得无辜。她甚至都不明白,好端端的,元绣所问为何。若是不参杂九卿个人私心,即使她不懂乐理,仍能察觉出乐瑶的曲子弹的是真的好。如九卿这般俗人,都可沉浸其中。但人嘛,哪能没有私心。论曲子那是乐瑶好,可九卿与乐瑶并无交情。更兼元绣此时心中已有不快,九卿自然是要以元绣为要。这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乐瑶一副弦然欲泣的模样,“看来,朱公子心中已有答案。”“这”九卿本就心中有愧,又见乐瑶如此表情,答案哽在喉咙,有点说不出口。一时间,室内静的很,没人说话,都等着九卿开口。“怎么,这问题很难?难到朱公子游移不定,无法选择?”元绣眉头皱得紧紧的,步步逼近九卿。后者被她一逼,眼睛一瞥,脱口而出。“我选你!”“嗯?”“你的好听,你的好听。”九卿喃喃说了两句,往边儿上走了一步,才与元绣拉开距离。不知怎的,自从这再次回来后,就心虚的不行。她可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大贼,若是偷了东西就心虚,还怎么混下去?九卿觉得头有点疼,垂着眼不敢看元绣。她本以为这答案元绣听着该会高兴了,但她忘了,元绣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自身琴艺与乐瑶有几分差距她明白的很,这答案分明放水。更让元绣觉得九卿小瞧了她去,当即甩下一句,负气离开。“绣自知技不如人,却还不屑于靠手段取胜!告辞!”还未等九卿拉住她,人已经打开门走了。九卿当即就要追出去,却被乐瑶叫住。“朱公子,我送你一句话,希望你好好收着。”乐瑶单手把玩着垂落的发丝,笑的意味深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九卿听完不再多言,在乐瑶脆生生的笑音里,甩下两锭金子转身就出了门。阿绣,等等我哎!九卿一路狂奔,总算是看到了元绣身影。怕她走远,也顾不上引起他人注意,在后头大叫了元绣本名一声,要她停下。奈何元绣装聋作哑,全当做听不见。知道九卿追出去,刚才放慢的步子才又快了起来。很快就已经走出画脂坊,眼看着就要消失。此时九卿心中一急,运气轻功脚尖轻点,就已越过众人,窜出画脂坊大门。又是一个翻身,正落在元绣跟前两步外。元绣走得急,没料到九卿以这么个法子出现在她面前。没来得及刹住步子,顿时栽倒在九卿怀里。不等站稳身子,就一把推开九卿,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了没有跌倒。“你别过来!离我远点!”九卿刚要上前,下意识僵在原地,被这一句喊得动弹不得,生怕又刺激到了元绣,“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别激动!别激动!”“离我一丈远,包括你。”车夫本想驾着马车跟上,元绣见状,狠狠瞪了眼。车夫是元府老人了,知道这元府内最大的还不是老爷元定均。所有人听元定均的话,但元定均却听女儿元绣的话。算下来,全府最大的,反倒是元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