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多么幸福,没有夹棍的十指连心,没有钉板的千疮百孔,更没有一抹红光落下后的烧焦气味本来疼到麻木,但时不时从头淋下来的冰水,却使得沈翎一次又一次抽痛得瞪大双眼。这下子,身上还真是没一块好的。林朝果真没有食言,给他留了一口气。他以严刑逼供为前提,却始终没问一句有用的。从头到尾,只是整人泄愤,仅此而已。沈翎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撑到最后,只知道嗓子喊到沙哑,此时干涸得说不出话,连喊疼也不能了。眼前虚虚晃着一个人影,沈翎撇过头,试图不让那人看到脸:“别看,不好看。你一定会嫌弃吧越行锋,我好累,救我的时候,能不能先给碗鸡丝粥”唇边荡着甜甜的笑意,沈翎蜷着身体,囚衣早已被抽成长条状,十分狼狈。血迹渐渐发干,他感觉冷。大概是过了一夜,似乎有人给他喂了水,沈翎转醒时,精神稍好了些。有人走近,沈翎动了动眼皮:“来得这么晚,我都要被打死了。”平日里听来冷漠的声线,今日显得很焦躁:“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尚未弄清始末,岂能对你用刑”全无血色的唇瓣,勾起淡淡一笑。沈翎暗暗说,不是他,还得再等等。一颗药丸摁入齿关,抬起下颌,让他咽下。那人说:“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想吃,但是没力气。”沈翎睁眼望着父亲,发觉他苍老不少,眼中的浓烈恨意,是错觉么“你要撑下去。”沈恪本想说些劝慰的话,可惜他不会。“我会,我还得等他。”药丸不错,身体暖了不少,沈翎振作精神,“父亲,我已经是死人呢,你不必太在意,家里没事就好。无论我结果如何,你都还有哥哥。不知哥是否与你提过,眼下形势,与柴家走近些吧。”“你在交代后事”沈恪眉头紧蹙,眼底折出怒色,拳头紧握着,硬是抑下咆哮的冲动,语音极缓,“什么叫做我还有沈翌你给我记住,我沈恪有两个儿子”沈翎眼里疑云密布,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父亲,甚至要他作为牺牲的父亲,居然说出这种话沈恪目光如炬,看穿沈翎的心思,面容憔悴,竟是浮出痛色:“我真心爱你的母亲,费劲千辛万苦把她带回北京,我又岂会不爱你这个儿子。荛儿已经死了,可我竟然连你的命也保不住。”沈翎倏然愣住,他,沈恪心中也有情不可置信地看去,从他父亲眼中看到大片红丝。“当年迫于沈氏家势,我不得不与云氏联姻。我带回荛儿已经触及云氏的底线,我那时一意孤行,所以荛儿才会她走了,你不能再有差错。只要我不当你是儿子,你便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是现在”万人敬仰的昭国公竟然在儿子面前哽咽,将累积十数年的悲痛隐隐渗出。片刻之后,沈恪收起悲伤,沉稳的手覆上他手背:“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承认,你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沈翎第一次对沈恪绽出笑意,且是发自真心。原来,父亲一直爱着他和母亲,这就够了。、第168章 一线生机沈恪买通狱卒才得以看望沈翎,仅仅片刻,相熟的狱卒便催促他离开。失血过多的沈翎,此刻极为疲惫,父亲的药丸只让他的手脚暖了几个时辰,又冷了下去。因为林朝放了狠话,故没有一个人敢再对他多加照顾。终日只有两碗水和两块馒头,然现在的沈翎,根本无法下咽。手臂疼得要死,铁链在他臂上勒出瘀痕,甚至勒进皮肉,他犹记硬物从骨头上刮过,痛得想哭。此时,连抬手都无力,何况是拿馒头往嘴里送即便勉强咬下一口,积在喉咙的血水,也会将它咳出去。几日下来,沈翎瘦了一大圈,连意识都不大清醒。我是不是要死了越行锋,你死哪儿去了再等不到你,我要死了。还说我是你媳妇,这关键时候,你倒是有个影呀畏寒之感日益加重,身体也热得灼人,周身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将他的脑子焯过一遍又一遍。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连同那些来不及处置的伤口,逐渐恶化。沈翎终日沉睡,偶有清醒,也只是喝两口水,每日醒着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时辰。他的父兄,再也没来过。某日,不知是什么时辰,有人踏进牢房,沈翎正处于昏迷状态,全无知觉。伤口的刺痛感激起沈翎的一丝神识,他发觉这个人在给他上药,还灌了不少药汤,最后还喂了点热粥。是谁若是父兄,动作绝不会这般随意,明知会扯痛他,仍是不走心,好像心不甘、情不愿,想着速战速决就走人。即便如此,沈翎的伤口开始愈合,身体明显好转,眼睛已能视物,鼻子也能嗅到牢房的腐朽气味。他到底是谁沈翎动了动手指,算是有点力气,今天定要拉住他看一看。密闭的铁门准时开启,那人又踏进牢房,一如往常地替沈翎把脉,然而这一次,手腕被他反手握住。“谁越行锋”听到自己的声音,沈翎吓了一大跳,多日不曾说话,竟是变得如此沙哑,与秋天树梢的枯叶没两样,好似随便一吹,便能落地。“你还指望他他已经死了。”温润的声线带着毋庸置疑的不屑。“怎么是你我知道了。”稀疏的光线,让沈翎看清那桃红色的唇瓣。柴石洲,居然是他柴石洲的动作依旧简单粗暴,能多随意就有多随意,像完成任务便能功成身退。给沈翎换药、上药,跟拿不到工钱的苦力一个样,表情十分难看。沈翎倚在墙边,虚弱道:“何必勉强”柴石洲根本不想看他,抄起食盒里的热粥,头也不抬地递过去:“能自己喝么”沈翎挪了挪手臂,厚厚的绷带致使关节无法活动自如,惨淡地笑了笑:“你说呢”“想不到我柴石洲也会背叛帝君和父亲,竟然来救你的命。”柴石洲自嘲道,遂将一口粥送到他嘴边。“救都救了,你又何必”沈翎微微低头,将温度恰到好处的白粥含到嘴里。“你有一位好兄长。”说到沈翌,柴石洲的眸子竟闪过一瞬柔情,那是任谁看了都难以置信的眼神。恐怕连柴廷看了,也会惊得认不出儿子。“好好对我哥。虽然,我不喜欢你。”沈翎重新打量这位白衣男子,如同当日阆风楼初见,依旧丰神俊朗。柴石洲的动作忽地停滞,抬头认真看着沈翎:“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他已经是我的了,谁也抢不去。”如果沈翎没有看错,柴石洲眼角似乎噙了一种笑,旁人在侧也无法察觉的笑。然而这种笑,却是沈翎再熟悉不过的颜色。那是占有者的高傲气息,越行锋就时常露出这种表情。与柴石洲不同的是 ,前者比较不要脸,每次得逞后,总是毫不掩饰地笑给他看,非常傻。表情自然而然产生变化,被柴石洲看在眼里,然后这个人以非常鄙视的目光,将沈翎从头到尾鄙视一遍。沈翎感受到他的鄙视,却没力气鄙视回去,咽下一口粥:“柴石洲,你真心待我哥也就罢了,若是伤了他,我沈翎做鬼也不好放咳咳咳”一口粥堵进嘴里,呛得他直咳嗽,震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疼。柴石洲挑着好看的眼角:“你的话很多,比小时候还多。”未等沈翎反驳,他又道:“你放心,你死不了。很快会有人来救你,而且,我也答应了沈翌。”他说这番话,显然是言明那个人不是他。如若不是他,又有谁敢独闯天牢难道是沈翎呼吸一窒,心脏猛地一跳,挣扎地直起身子:“是、是越咳咳,是越”柴石洲觉得他咳得很烦,点了点头:“越行锋。”他终于来了狂喜的情绪涨满沈翎的心,他一时忘了呼吸,直到柴石洲在他胸口一击,方才大口喘气。苍白的脸涌上血色,沈翎红了眼眶:“是真的他来了他果然没有死”为了这事,柴石洲有生以来第一次欺君罔上。刚开始有些犹豫,不过后来想想,发觉也没什么大不了。发觉沈翎目露感激,柴石洲收起食盒:“我不会帮忙。”牢门再度紧闭,沈翎激动得落泪,身上的伤似乎都不再疼痛。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姐夫挺好慢着貌似哪里不对。京城月夜,微静。柴石洲提着一只灯笼,从柴府门前走过,在城中兜兜转转,拐过几条小巷,甩掉身后追踪的柴家武侍,在城西的一间小院前停步。“我回来了。”柴石洲站在门前,一动不动。门分明虚掩着,却不想伸手推开。“今天晚了。”那张脸如是凿不穿的冰面,把门拉开即背过身去。沈翌从未想过会有求于他,繁吹谷那夜之后,就不再动过任何念头,成日在兵部处理公务,不给自己留一点空隙。柴石洲心满意足地迈入房门,把门扣上:“与你亲弟聊了两句,所以晚了。怎么,担心我”沈翌丝毫不关心那后半句,神色一动,像是冰面裂开一道缝隙:“沈翎,他还好吗”柴石洲缓步过去,凑在沈翌身侧,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甘之如饴:“我给你的承诺,自然会做到。沈翎,他很好,今日过去,他已经清醒,还让我好好待你。”一道光在沈翌眼里默了下去,双手握紧又松懈,一张心绪复杂而纠缠,让他的心长久以来沉于混沌:“你做的,我会谢你。从今往后,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雾气蒙上柴石洲的双眼,隐隐透着猛兽缠斗的血丝:“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我救沈翎,不是要你报恩,只是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我怕你会不顾一切地救他,怕你因此伤到自己。”“你又想说那句话”沈翌坐回桌旁,想斟一碗茶,然他把手覆在茶壶上,却发觉自己的手止不住颤抖。正想作罢,一只温凉适当的手倾覆而上。“沈翌,我说过,我看上你了。”柴石洲低下头去,吻在他头顶,感觉不到他的闪避,更没有从前的拒绝。这样的沈翌,是在报恩,是在屈从一股波动在心间发胀,似要往周身血脉蔓延,沈翌强忍着,守住最后的自觉。不过是一个吻,究竟在动情什么他是柴石洲,不是邹亭。那一晚,说得已足够清楚。柴石洲托住他的下颚,微微上抬,凝视他紧闭的眼,似乎看穿他隐藏的泪意。近乎禁欲的面容,在此刻,最为让人动心。热气在上空轻拂,一个吻将至未至,沈翌不懂他在等什么,只得陪他一同耗下去。许久,柴石洲只是静静看他。端看他因紧张而颤抖的眼角眉梢,还有几乎握出鲜血的拳头,与渐渐褪去血色的双唇。轻微而小心的手势终究发生变化,柴石洲蓦地将沈翌打横抱起,如前几日那般,放置于宽大的睡榻上。沈翌呼吸急促,明白即将到来的一切。思想在抗拒,可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放弃抵抗。柴石洲一手锢住他的右肩,另一手如是拨弄琴弦一般,在他襟口来回轻跃。俯首,音色微醺:“是报恩、还是真心呵,沈翌,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了。”、第169章 光天化日日复一日,沈翎尽力恢复,皆是趁狱卒不注意,暗暗活动筋骨。奈何伤得太重,他独自一人也无太多力气,最终只能扶墙走个两步,但与前几日比起来,已是进步不少。常来送药送粥的柴石洲,近来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据他所言想要避过乐渊的耳目,有太多细节需要部署,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他不得不加倍谨慎。的确,这不是闹着玩的。柴石洲身为柴廷之子,又私自勾结不少势力。一旦出事,只怕朝上卑躬屈膝的大臣,得活生生卡到剩一半。也不知柴石洲给的是什么药,装在小瓶里,让沈翎每日服用一粒,眼下全身上下又痒又疼,从早到晚没一刻安歇。为了不让狱卒察觉,他只得强忍着。又是一夜浅眠,沈翎困得睁不开眼,可肌理之中一簇一簇的疼痛,使得他被迫保持清醒。墙缝里透出白光,大致是天亮,沈翎伸手去身后摸药瓶,可惜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形状。难不成被老鼠叼走了这么说来,昨夜还是有睡上那么一会儿。现在不是庆幸这个的时候,沈翎侧过身,避过肩上正在结痂的伤口,企图在牢房里寻到药瓶的影子。两眼扫了许久,药瓶仍是不见踪迹。沈翎不禁去想,如果一天不吃药,会不会怎样白光逐渐倾斜,日头上去不少。大概临近正午,沈翎仍是没找到那个药瓶。不仅是药瓶,连送饭的狱卒也没个声。不是第一次了,沈翎一身叹息,歪在墙边,想暂时眯一会儿,睡了就不饿了。缠着绷带的脑袋移回墙边,与墙体轻微碰触,突然爆发剧烈疼痛阔别多日的痛楚再度侵袭全身,沈翎疼得视线一阵迷糊,一口气没喘上来,咳了几声。不止是疼,还有伤口愈合的痒,两种感觉交杂在一道,令沈翎微微喘气。难道柴石洲的药止痒又止疼难怪这几日伤处疼得还不如上次断腿。沈翎不及想得更多,包裹在深处的伤口似乎全长了绒毛,一个劲挠着,可骨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