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痛地闭上了眼睛,听到了书房关门的声响。他走向了窗台,不多时院子里辆汽车灯亮,白色的玛莎拉蒂引擎轰鸣,朝顾宅的大门口驶了出去。顾槐单手扶在窗沿,一路目送顾砚秋离开。良久,他跟方能喘上气似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撑着挪了几步路,扶着书桌弯腰咳嗽起来。他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一边往桌边挪动,终于抽出了几张纸巾,捂住了口鼻,把声音压下来。等稍微能控制住,他用书桌上的电话播出了一串号码。响了几声,有人接起来。“老焦,咳咳咳。”“你怎么咳得这么严重去医院了吗”老焦顾家原来的司机急切地问道。“去过了,咳咳,没什么问题。”“怎么这时候跟我打电话,中午不是通过电话了吗”“砚秋这里瞒不住了。”顾槐手抚着自己的喉咙,一直到胸口,往下顺气,说,“我估计她过不了几天就会去找你,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吗”“记得记得。”“就照我给你交代的说。”“可是你明明不是”“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把那些陈年旧事扯出来做什么呢”老焦叹了口气。“麻烦你了。”“麻烦什么,当初要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哪里有现在的风光。”“有空的话过来燕宁,我们俩再小酌几杯。”“好。”“你去陪老婆女儿吧,现在不是放暑假么,孩子在家里,多陪陪她。”“哎,什么我陪她呀,她都懒得陪我,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主意大得很,还有电脑手机,看都不看我这个老头子一眼。”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顾槐才挂断了电话。他捂着纸巾咳了会儿,起来把书房门锁上,检查了几遍才回转身,搬过来梯子,往书架的高处爬去,抱了几本书下来。那几卷书用线装四库全书的厚盒子装着,顾槐吹了吹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手指缓缓地将盒子揭开,里面藏得哪里是什么四库全书,赫然一本又一本的手抄经,顾槐从抽屉里找出手套戴好,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一本,里面字迹清隽秀雅,明显出自女子之手。原来顾砚秋母亲的遗物,并没有被丢弃,全都被他秘密藏了起来顾砚秋把车速提到了极致,要不是她所走的这条路上空旷无人,又没有摄像监控,驾照明天就得被吊销。就这么跑了片刻,她缓缓松开油门,将车停在路边,把脸磕在了方向盘上。林阅微运气很好,直接被一个导师签走了,听说导师为了这个事情和节目制作方公司谈了挺久,两边都想要她。这位导师就是那个自己工作室开得如火如荼,国际国内大奖都拿得手软的著名影后,她本人也是个公开出柜的同性恋,有一个固定的同性伴侣,也是圈内人,在同性婚姻合法的当天和对方领了结婚证,高调地晒在了微博上,引起过不小的轰动。大部分娱乐公司都开在燕宁,所以林阅微在s市留几天处理后续相关事宜就要重新回到燕宁,成为该影后工作室的签约艺人,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邵雅斯没有林阅微那样好的运气,但是也不差,她被另一位导师签走了,剩余的八人另有去向,此处不再赘述。林阅微刚刚结束节目组给她的工作人都要走了,能压榨一点是一点,林阅微也不斤斤计较,反正就这几天了,折腾就折腾。而且节目组背后的公司,有心在文娱产业干出一番大事业,如今已有了初步效果,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受点压迫总比树敌要强得多。穿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高跟鞋,林阅微脚后跟被磨得难受,回宾馆后坐下脱鞋一看,早就破了皮,渗出血丝来。林阅微没那么讲究,宾馆里也讲究不起来,她趿拉着拖鞋进了浴室,调了温水,边冲边呲牙。再用纸巾拭干,打电话问前台要创可贴。她敞着腿坐着,看看自己的脚后跟,不经意又扫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面的小切口已经结了痂,很快就会脱落,了无痕迹。她忽然就想起了顾砚秋,那天蹲在自己身前,捧着她的手,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如临大敌这个词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加上去会让她开心一点。还有她轻抿起来的唇瓣,饱满,富有光泽。林阅微咽了咽口水,左右看看,闭上了眼睛。反正没人,她幻想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南无喝呐达呐哆呐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端正慈悲的大悲咒吟诵声突兀地响起在房间里,林阅微猛地睁开眼,脱口道:“佛祖我错了。”佛祖没有现身,她的手机在响。林阅微听了几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听到手机一直在震,才把方才进门时随意丢在了床头的手机抓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哦,这是她给顾砚秋设的来电铃声,差点儿忘记了。顾砚秋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上午不是刚通过电话吗难道感应到了她“肮脏”的想法不至于吧即便不信,林阅微接起来电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顾小姐,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没事。”顾砚秋发现在自己出神的那段时间居然将电话拨给了林阅微。“那是又打错了”“不是。”“哦。”不知道是不是林阅微的错觉,她感觉顾砚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你在做什么”顾砚秋抛出了第一句聊天开场白。她靠在椅背里,把车窗摇下来,远目望出去,从她这个方向一直延伸过去,可以到达林阅微所在的s市。我在想一墟奇怪怪的东西。林阅微当然不能照实讲,她冠冕堂皇地说道:“我在进行演技训练。”幻想能力也是演技训练的一种,不能幻想就不能代入,没毛病。“林小姐很刻苦,将来一定会大有所成。”林阅微无语道:“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特别像过年的时候我爸妈拉着我出去拜年,那些比我爸年纪还大的人跟我说的话。”“是么”顾砚秋说,“那么来自同龄人的夸奖是什么样的”林阅微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砚秋便含笑说道:“你很漂亮,你很可爱,很聪明,还是你很性感”她喉咙里压着低低的音,经由清越嗓音,就像是贴在林阅微极近的耳边轻声呢喃似的。林阅微心脏当即抢跳了一拍。顾砚秋又用正常语气问她道:“不知道林小姐是喜欢哪一种”“我哪一种都不喜欢”林阅微怒道,替自己的心脏不争气。“那你喜欢什么”“我喜欢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自然。”“包括你”林阅微脱口而出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顾砚秋:“我”林阅微截口打断她:“刚刚说错了,重说,包括你最喜欢的东西”顾砚秋斟酌了一下,说:“那要看是什么了”“比如你手上的佛珠。”“那不行。”“你看看。”林阅微其实慌得不行了,鬼知道她刚刚是怎么说出那三个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现在就是纯粹凭着本能在聊天。“我有别的,可以送你一串,上好的小叶紫檀,上面的经文是我亲手刻的,要吗”不要林阅微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省略了前一个“不”字,“要。”“我后天去你那儿的时候一起带给你。”“后后后后天”林阅微突然结巴起来。怎么会这么快“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是说过。”“林小姐怎么如此惊讶”“没有,我刚刚看见一只蟑螂,吓到了。”林阅微扯谎张口就来,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蟑螂现在还在吗”林阅微盯着面前干干净净的地板,面不改色道:“在啊,正在墙角爬来又爬去呢,你怕蟑螂吗”“我还好。”“我跟你说南方的蟑螂特别大,长着翅膀,会飞,你看过网上的图片没有”“没有。”“那我发给你啊,这年头应该没人发彩信了吧,你微信号多少”“”顾砚秋被她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惊呆了。林阅微心跳如鼓,心说顾砚秋要是没接上她这句话她就当自己没说过。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五秒十秒,回应她的只有沉默。果然,顾砚秋还是和当初约定的那样,不想和她有太多交集,连个微信号都要不来,立下了协议就要遵守诺言,自己这样腆着脸又有什么意思呢顾砚秋:“发你短信了。”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发我短信。”“微信号,你加一下我,记得填验证信息。”“好的。”达到了目的林阅微反而拿乔起来,她手在床单上抠了抠,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她突如其来的紧张似的,“你今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唠了这么久了,一句正事没说。“没什么事,问问你到s市了没有,习惯不习惯。”“”已经抵达s市十来个小时的林阅微说,“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一点”“还行吧。”“哎,顾砚秋,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特别好糊弄啊”顾砚秋失笑,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挺扯淡的,她就是想林阅微了,没有别的理由。“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赶紧交代了。”“”“三、二、一。”“家事,心情不好,在最近通话里随手点了一个名字。”林阅微懂了,不问了,她想着既然顾砚秋不开心,便逗她开心调戏她:“那你随手一点就点到我了,是不是说明我们俩特别有缘”“嗯。”顾砚秋应了声。她是一个一个地往下翻,确认好几遍无误后才拨出去的,缘分被她牢牢攥在手里,谁也夺不走。林阅微如果把这话对着江丛碧或者是她任何一个好朋友说,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干脆利落的“滚”要么是黏黏腻腻地扑过来,忽闪着大眼睛,“哎呀咱俩这么有缘分要不要做点什么更有缘呢,来,么一个”恶心她。可是顾砚秋不一样,她回答得那么认真,她永远那么认真,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认真地遵守约定,认真地生活。林阅微忽然就收起了自己肆意探出的触角,一个认真的人,需要得到同样认真的对待。“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顾砚秋许久没听到林阅微的声音,问道。“没什么,刚差点睡着了。”林阅微清醒地睁着眼睛。“你困了”“有一点。”“那早点睡觉吧,你还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我给你一并捎过去。”“没有了,谢谢。”“晚安。”“晚安。”顾砚秋收起手机,重新发动车子,晚风吹风在脸上,心头的大半阴郁一扫而空。林阅微把手机丢回枕边,身体向后仰倒,两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一个弹跳,纵身一跃而起,捞起睡衣冲进了浴室。睡前她盯着短信里顾砚秋发来的那个微信号足足看了十分钟,在“添加朋友”里搜索了数遍,填好验证码,每回在发送前败下阵来。屏幕停留在添加好友界面,她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翻过来,大被一蒙,闭眼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一只手从被下伸了出来,一伸一缩,将手机捞进了被窝,关掉飞行,开启无线,发送好友验证,开飞行,锁屏幕,放回床头柜,动作一气呵成。林阅微揭开了被子,大夏天在空调房里捂出了满头的汗。她把手机拿在手上,继续重复以上操作,察看好友验证有没有被通过,没有。一回生二回熟,林阅微又发了一次。把手机放回去。辗转反侧,大被难眠。如此反复到早上五点,林阅微经过短暂的睡眠后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手机,依旧没有通过。她眯着眼睛,打算再睡一觉,便眼睁睁看见手机跳出一个聊天框。系统消息:西顾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你们可以聊天了林阅微瞬间清醒,看了看时间,噼里啪啦打字:两个木:你这么早起床她等了一分钟,顾砚秋才回复道:突然醒了,还有一个小时起床,你是没睡还是刚醒林阅微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晚上,房间里的灯也一直开着,脑仁疼的同时照得她眼睛疼,便打字道:我刚醒,我继续睡了好的林阅微这回是真的闭眼就睡着了。顾砚秋把自己的长发拢了拢,用头绳松松地绑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换上短袖短裤出门去跑步。周二,顾砚秋前一天就和冉青青打好了招呼,在上午的时候去了林家。冉青青招呼她十分热情,让她坐下,又是切水果又是嘘寒问暖,要留她下来吃午饭,顾砚秋说了三遍自己是中午的高铁,不能耽搁,冉青青这才作罢。顾砚秋第三次起身,被冉青青按了下来:“不着急,先坐会儿。”顾砚秋的高铁是不着急,但是她着急去给林阅微拿东西,她看着近在咫尺却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