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着,却不料声音太大了,隔壁一艘花船上,徐尔墨今天正在接待几位朋友,听到隔壁的吵闹声,大家凝神静听。听到这话别人尚可,徐尔墨忍不住了,哈哈笑道:“一个举人而已,不知说这话的可是进士及第的大人啊。”这话传入这边,说话的人顿时满脸通红,他一个秀才质疑举人的功名,这被传出去只能被人当笑话。边上的同伴见他受窘,马上反唇相讥道:“隔壁又是哪位高人,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不敢提啊,在下不才也是生员,阁下恐怕连童生也不是吧。”这大白天的能在花船上的除了士子只有商人,士子一般都高谈阔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厉害似的。而徐尔墨的船上静悄悄的,显然隔壁认为他们是商人,或者闲杂的纨绔才是,故而想用秀才的身份笑话对方。徐尔墨今天请的两个客人,是陈子强早就告知他注意的人才,虽文名不显,但却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这两位正是历史上江阴三公的另两位,江阴县训导冯厚敦,和江阴县典史陈明遇,阎应元因是北方人,还没到江阴县之前就被陈子强挖掘提拔,这两位是南方人,一直在江苏一代,陈子强见不到他们。冯厚敦是镇江金坛人,字培卿,今年刚刚上任训导一职,也是进士出身的从七品官员,负责县里面的生员教育,正是秀才们的老师。陈明遇就差多了,他不是官只是吏员,典史是一个县的刑名缉捕等头领,但又与普通的吏员不同,明朝的县典史不是地方委任的,而是经过吏部铨选出来的从九品官吏。也要有举人的功名才能入选,典史类似于汉代的县尉,汉代以后县尉一职时而设置,时而废除,因为跟县丞同级,一个县里面不需要那么多官员。故而到了明朝,明太祖全面废除县尉这官职,改为吏员来担任,这就是典史了,故而典史应该说是吏头官尾。两人同在一个县,性情又相投,故而相交莫逆,前段时间徐尔墨去江阴县办事,想到陈子强交代过这两人是人才,故而顺路去拜访他们。徐家是阁老的家庭,加上如今徐光启的三个学生都是名重一方,两个巡抚,一个侍郎,徐尔墨来访,让两人受宠若惊。三人交谈后更是觉得相见恨晚,故而徐尔墨回去后,这次两人相约来南京回访,徐尔墨如今被陈子强逼着去应天府任职,当了一个通判。如今的应天府同知是吴梅村,和陈家兄弟本就是好友,也是改革派的中坚人物,和徐尔墨自然交情深厚,今天也来陪客。隔壁这生员的无状让他觉得丢脸,应天府是他管辖的地方,这里的生员说白了,都是他晚辈学生,竟然问他们有没有功名。沉下脸的吴梅村放声说道:“区区不才自然不是童生,仅是当年的榜眼而已,高人自是不敢当,不知各位有何要讨教的,诗词歌赋还是文章策论,请说吧。”隔壁花船本来见对方被自己气势压下去,还以为不过尔尔,这话传过去立时傻眼了,榜眼啊,那是进士及第的第二名,每三年才一个的人物,他们之中有谁敢说自己能中榜眼,就是进士也不敢说。卞玉京见过吴梅村,虽然没了历史上那段痴恋,可还是很欣赏他的文采,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他。故而起身走出画舫,到了船头欠身万福道:“可是吴同知当面,小女子卞赛这厢有礼了,唐突之处望请见谅。”哑火的士子们听到卞玉京的招呼,明白这是遇到高人了,急忙起身出来道歉,开玩笑,自己若是要考举人,对方很可能是座师,应天府知府深知吴梅村的文采,这种事基本上都会交给他来做。秋闱的主考官是礼部派来的,可当地知府衙门,一般都会出去一个当副主考,这是惯例,而且吴梅村是榜眼出身,礼部的主考也会考虑他的建议。吴梅村见是卞玉京出面,也不想太过分,毕竟这女子虽是风尘中人,但才华还是让他欣赏的,也见过几次面。故而他也起身还礼道:“伟业与好友在此相聚,不料竟遇到赛赛姑娘,也罢,此事算了,姑娘回去告诉他们,读书人要把精力花在书本上,这些东西等他们考上举人进士出仕后再来议论,否则,说的再多,连治理一个小乡村都办不到,徒让百姓抱怨才是读书人的耻辱。”吴梅村的声音传过去后,隔壁花船一片静谧,想反驳却不敢开口,对方说的没错啊,他们自己一点治理的经验都没有,在这高谈阔论的不说让人笑话眼高手低吗。第两百一十二章 给郑成功找老师山西大同,随着勋贵们的到来,许多产煤的荒山野地被购买一空,当然那时候无法勘探,所买的露天煤矿,可对于没有工业用煤的时代,那已经足够用了。巡抚衙门的后衙中,老太监曹化淳现在就像一个富家翁,每日里笑呵呵的,谁也看不出这原先是跺跺脚,能让官场震动的人。“子强呐,别转圈了,要我说长痛不如短痛,这事总要办的,英国公提早提出来也未尝不可呐,咱们不是还没明说嘛,这样他们还要跳出来,那就杀了就是,砍了他百十个脑袋,看看还要谁敢闹事。”曹化淳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翘着兰花指悠闲地喝着茶,陈子强回头看着他,没好气地叫道:“老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以为就那些商人士绅我会在乎啊。”“哦,那你愁什么啊。”“你傻呀,还有些人明着是官员,背地里是商人的,这些人联合起来有多大的能量你知道吗,就一个郑芝龙就能把广东福建闹个底朝天。”陈子强跺脚嗔目叫起来,曹化淳一激灵,这才想起来这位名为福建总兵的平国公,其实就是大海商兼海岛首领。若说收取商税,郑芝龙每年要损失的至少是数十万两白银,对于普通来说都不乐意的,何况海盗出身的郑芝龙。“这这这那怎么办”“怎么办,凉拌”陈子强没好气地瞪着他,曹化淳跟他对鸡眼,对了半天长叹一声道:“瞪我也没用,这事老夫不擅长啊,总不能让东厂的人去抓他的家眷吧。”“家眷”陈子强呢喃着,突然眼珠子瞪大大叫道:“等等老头你说家眷”曹化淳吃了一惊,惊叫起来道:“小老虎你疯啦他现在没造反,咱们抓了他家眷,不是要逼反他吗”陈子强哈哈大笑,走过去拍拍他的手,笑眯眯地说:“老头啊,你提醒了我啊,咱们可不是强盗,用人家家眷来威胁,不过小爷可以利用他家的小子啊。”曹化淳疑惑地望着他,知道他不明白,陈子强笑着解释道:“郑芝龙最出色的儿子叫郑森,今年二十岁了,现在应该要到南京国子监读书了,这小子可是忠君爱国的很哪不对老子得快一点,不然被钱谦益快了一步就晚了。”前面还说的好好,后面他突然急起来了,搞得曹化淳莫名其妙,这事跟钱谦益有什么关系,好好地一惊一乍的,可这老头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陈子强。“小顺子快点死哪去了”扯开嗓子的陈子强大声叫着,陈再顺嘟囔着从外面跑进来道:“五哥叫什么叫啊,九少爷这我都头疼死了,就知道叫”随着声音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陈再顺愁眉苦脸的,另一个打扮成士子模样,悠然自得的赫然是大明的皇太子朱慈烺。若是有人认识他,这会儿会惊死掉,原来这次曹化淳来山西,朱慈烺软磨硬泡着崇祯好多天,终于越来越像陈子强一样不着调的皇帝,同意让太子化妆前来,美其名曰体验民情,把个陈子强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却无可奈何。现在改名为陈烺的太子,被大家叫做九少爷,说是陈子强的远亲从兄弟,除了一起来勋贵们知道,外间是不知道这事的。“小九啊,你给我安份一点,哥哥我现在有大事没空搭理你,再乱跑等我腾出手,你屁股蛋得遭殃了啊。”九为至尊,故而朱慈烺现在在陈家排行第九,一脸坏笑的朱慈烺,嘿嘿笑道:“五哥,我才没乱跑呢,你有大事啊,说说快说嘛”陈子强一巴掌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也不理他对着陈再顺说:“派上两个骑术精湛能够日夜不停的人,一个去南京找梅村大哥,一个去岳麓书院送信给吴道行院长,记住一定要快,此事重大,容不得闪失明白吗”陈再顺许久没见过陈子强这么严肃了,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有大事了,不是说笑的,急忙站直身体,右手敲击着胸膛,行个军礼道:“诺属下尊令”原本还以为玩笑的朱慈烺也明白过来了,自己这大哥看来是有重大之事要做了,急忙静立着等候,不过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与焦急,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陈再顺一走,他看到陈子强坐下端起茶杯,马上问道:“哥什么事啊能说的吗”陈子强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碗,拉着他坐在身边道:“自家兄弟有啥不能说的,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这是你日后治国用人要学的东西。”说着把刚刚和曹化淳两人的谈话一一告诉他,朱慈烺听完沉吟道:“大哥的意思是截住郑森拜师钱谦益,可是为什么要拜托吴道行啊,岳麓书院虽然名声很大,可咱们内阁七位阁老难道会输给他”原来陈子强让人去南京,是让吴梅村抢先一步,别让郑成功拜师在钱谦益门下,另一方面,写信给吴道行,拜托他收郑成功为弟子。陈子强见太子疑惑,解释道:“让他拜师吴院长一来岳麓书院在湖南,远离了海边,可以割断郑家对他的影响,二来吴院长反对存天理灭人欲,这是哥哥我最欣赏的。”其实这理由只是其中一部分,大部分是说不出口的,为什么选择吴道行,因为他培养出一位名扬后世,被誉为明腻初三大儒之一的学生。浙江余姚的黄宗羲,江苏昆山的顾炎武,湖南衡阳的王夫子,这三位承前启后,开启了近现代中国思想启蒙的宗师,正是明末这自由思想熏陶下才能产生以民为本的思想。而王夫子正是吴道行唯一的弟子,后世被人尊称为船山先生,他是中国朴素唯物主义思想的集大成者,一生主张经世济用,反对程朱理学,晚晴重臣曾国藩对他极为崇拜,就连之后的毛泽东都深受他的思想熏陶。陈子强选择吴道行,正是因为王夫子的存在,若是郑成功拜入他门下,那么作为师兄的王夫子,必定会极大的影响到他。另外两人不是不好,只是黄宗羲的师承是家学,顾炎武却没有明确的师承,他是真正行万里路破万卷书而得来的知识,从而开创一个时代的治学思想,故而陈子强只能选择吴道行。第两百一十三章 郑鸿逵却说从军中挑选出的骑兵,换马不换人,一路兼程飞驰而去,终于在郑成功拜师之前赶到南京,接到陈子强书信的吴梅村满上展开行动。当天就约见在南京的郑鸿逵,这位崇祯十三年的武进士,因为是郑芝龙的四弟,很快被册封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可这是一个虚衔,故而他一直在南京城逗留,也是郑家在南京的代言人。郑鸿逵见是大才子的应天府同知请他,急忙赶到约定地点,意外地见到,除了吴梅村外,还有两个雄赳赳的武夫。他开始还以为吴梅村要对他不利,正戒备着,却听吴梅村笑道:“日渐兄勿要生疑,这两位是虎卫的骑士,千里赶来只为了令侄之事,请上座吧。”郑鸿逵大吃一惊,竟是名扬天下的虎卫骑兵,难怪身上的气势如此骇人,一股肃杀之气,正是只有百战余生的人身上才能发出来的。不过他也纳闷,郑家和自己从未跟虎卫有过交集,为何今日会找上门来,谁不知道虎卫身后那位是谁,用权倾朝野来说都不为过,自己和郑家恐怕还没那份量让那位青睐啊。因而问道:“吴大人召见,说是小人侄儿的事,不知是那位侄儿能让虎卫千里奔波,实在是幸甚啊。”吴梅村笑道:“平江侯听说令侄郑森要入国子监,让人送信给我,书信在这,日渐兄请看。”吴梅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信递给郑鸿逵,他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书信,展开仔细观看,良久后长叹道:“平江侯真乃神人啊,从未见过我郑家之人,却能一语中的,说出各人的性情。”原来此信是写给吴梅村的,里面详细分析了郑家兄弟的心性,对郑鸿逵是赞赏的,却对郑芝龙怀有疑虑,说其心性不定,极容易被利益诱惑,故而让吴梅村找郑鸿逵好好谈谈。历史上郑芝龙投降满清,正是郑鸿逵坚决反对,帮助郑成功开创了抗清大业,这其中应该也是郑鸿逵年纪不大,如今才三十出头。他是在福建出生长大的,到他略大时郑芝龙已经接受招安,等于他从小接受儒家的忠君思想,故而心向朝廷是正常的。吴梅村微笑着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日渐兄在南京也呆了几年了,应该知道钱谦益学问虽高人品却不怎样,平江侯爱惜郑森是人才,故而为他寻找这位宗师,兄觉得如何”郑鸿逵抬头展颜一笑,大声说道:“这天下有几人能得到平江侯的青眼,小侄愚钝,竟有此造化,鸿逵岂敢辜负拳拳之意,这就回去让他退出国子监去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