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为难呢不过想一想,那应该是在他成年之后了,莫非这么多钱财,几年之间竟都被他散尽了看来这也是个不掌钱的人。过了一会儿,元绪也带着祖母一行出来了,伙计们牵出骡马,套好祖母和弟弟妹妹坐的马车,一时之间院子里闹哄哄的。元绪见禇英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便走过来问,“姐姐可是有事”一面又向四周看了看,“那位柳公子走了吗”禇英点了点头。元绪看见了她手里的包裹,但只做不见,“姐姐别担心,这次我们走官道。路程虽然远一些,但好在安全,沿途又都有驿站;尤大人给姐姐的那个牌子,我看也是有用的,咱们只哄着祖母,说是父亲大人的遗泽,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都听你的安排。只是这一路上就要辛苦你了。”禇英对他笑了笑。“这有什么,我可是个男子汉,这些事都难不倒我的再说了,我不操心,难道还要姐姐一个女子来抛头露面吗以后有什么事,姐姐尽管吩咐我就行。”元绪认真地道。禇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程果然一路平安,只是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月。等禇英带着祖母一行回到夹马巷时,尤崇义已经带着郑氏和姐姐离开了金陵。据守屋子的银容说,已经走了有十来天了;郑氏和姐姐都给禇英留下了信。郑氏让禇英回金陵后马上起程去京都,尤崇义留下的人在等着她,会带着她一起去,说是大姐的婚期已近,他们等不到她,所以才先走的。再看姐姐的信,却是告诉她,柳湘莲到家里来过,当时把姐姐喜得无可无不可,谁知他却是来送禇英的信,告诉她们禇英和祖母一行大约几时会到。姐姐十分好奇,在信里问禇英为什么还和柳湘莲有交集,又说了些姐妹间的私房话。禇英当然顾不上理会这些事,只忙着给祖母和弟弟妹妹们分配住处。祖母带着弟弟妹妹,住进了东南角的小楼,禇英的房间则在楼上,因为祖母说了,阁楼阁楼,一定要住一位小姐,而且要亲自看着两个孙女儿,她才放心。至于元绪,禇英给他安排了最宽敞的住处,带着书房和会客室的一间主卧。而且书房并非摆设,里面都是禇宗兆生前留下的书籍纸札,文章心得,藏书藏画,足足摞了两面墙。所谓书香传家,意义就在于此,这些东西的价值远不是金钱可以估量。元绪一见,顿时如入宝山,在书房里呆了大半日,连吃饭也不肯出来,禇英只得亲自去请。见到禇英,元绪激动得无可无不可,“姐姐深恩,没齿难忘,他日元绪若能出人头地,必定结草衔环以报”禇英淡淡一笑,“弟弟言重了,说到底,前程还要靠你自己去挣,其他的,我也帮不到你了。”元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开始闪出泪光,“我知道,姐姐。但是,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我从来没想过,我这辈子能看到这么多书;不为别人,就为姐姐的赏识,我也要争一口气”吸了吸鼻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以前从来没有哭过。我爹打我打得再狠,我也从来不流一滴眼泪;我离开家里,其实是好事,这样我爹娘就再也不会吵架了。”禇英眼睛也有些发涩,但是她忍住了,笑着拽了元绪一把,“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么多没用的。现如今第一件事,得向祖母请罪去了,你陪不陪我”元绪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自然。我和姐姐一起去。”作者有话要说:到底请什么罪呢第33章 万事开头难两人来到饭厅, 何妈妈与银容正在布菜,一家人都坐得整整齐齐, 连元林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椅子上。禇英与元绪相互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去, 一齐跪在祖母面前。徐氏正在纳闷,怎么回到金陵半日了,也没见着儿媳妇和长孙女儿;就算她们出门看铺子去了,到饭点也该回来了不是这时一见两人跪在地上,她觉得奇怪极了,“怎么回事儿”“有一件事,本该早些告诉祖母;可我怕告诉祖母以后, 祖母便不会跟着我来金陵了,所以孙女儿一直没说。”禇英向她磕了一个头,沉声道。“何事”徐氏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我母亲, 她已经改嫁了。如今她已带着姐姐,跟那人去了京都, 她还留信给我, 让我回来之后也赶过去。”禇英又磕下头去。“你说什么”徐氏猛地站了起来, “你母亲,她,她改嫁了”禇英伏在地上不说话, 徐氏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眼见着何妈妈和银容都低下了头,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孙女儿可能不是在开玩笑。她一下子就着急了,看着禇英,她声音都哽咽了,“二丫头,这算怎么回事你母亲都改嫁了,那你还接我们过来做什么你看看,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都没个立门户的人,我们可指着谁过活呢”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我老天拔地的,拖着病体随你过来,我半条命都快没了我和你弟弟妹妹在睢阳,好歹一日三餐有着落,我就算死了,那也有个埋骨之地,不做无主孤魂;可如今我们被你带来这里,这无依无靠的,你是打算怎么着”又看一眼银容银宝与何妈妈,“就这样,你还呼奴使婢的,这如何开销得起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怎样叫过日子吗”英顿时有些不快,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她才抬起了头,淡淡一笑,“祖母,我既然敢做主去接您和弟弟妹妹,一切自然都是打算好的;这里城郊母亲给我留下一百多亩上田,又有一百多亩的山地,虽然不算富余,也够一家子的嚼吃;城东乌衣巷那边,母亲还给我留下了一家铺子。那家铺子地段又好,一年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的生益,不单咱们这一家子吃吃喝喝,就算供元林和元绪进学读书,那也是没有一点问题。”见徐氏安静了下来,她才又道,“祖母,您不妨好好想想,我若是不去接你们,就您这身体,在那禇四叔家里能捱得几天您但凡有个好歹,弟弟妹妹难道能落着好那姓孙的泼妇见天故意的气您,对弟弟妹妹也是万般荼毒虐打,您竟然说在那里还好一些就因为那家算是有个男人那禇四叔,家里什么事不是他婆娘说了算他有一点男人的气概吗他配做男人吗他但凡是个男人,就不应该放任他婆娘对您不敬,对弟弟妹妹不善那样的黑心种子,糊涂羔子,您还悖心说他好孙女儿这样千辛万苦的去接您回来,想的是奉养您终老,想让弟弟进学成人,想让妹妹平安康乐的长大,不要做烧火丫头我为的什么难道为了我自己受用您不夸我一句仁孝,反在这和我吵吵嚷嚷的,您就这么狠心”不管怎样,这个家里还是得她作主,她需要在这个家里的绝对主导权。哪怕祖母来了,想倚着长辈的威势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她也绝不愿意;这是她争取自由生活的第一步。一面说着,她又一面拉起了身旁跪着的元绪,“要说姓禇的男人,他也姓禇;您看看,人品,相貌,才干,哪点比不上那个禇四叔如今他已经过继到了父亲名下,就是父亲的儿子,是元林的哥哥,是我的兄弟,再过几年,他进了学,有了功名,谁敢说他不能顶门立户退一万步说,就算读书不成,他也必定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我看,咱们老家那些人,没一个及得上他”元绪听了,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连忙又对着徐氏磕头,“祖母尽管放心,这一路上,我和姐姐都商量好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进学;家里的一切事宜,都有我和姐姐商量着办。姐姐说了,祖母在这里,只管好好的将养身体;若精神还好,也可以帮忙照看着元林和妹妹,其它一应事务,都不用祖母操心。”两人联起手来,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果然将徐氏劝得服服贴贴;徐氏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性子也不刚硬的人,若不然在老家也不会过得那样憋屈了。对这两个半大孩子,她心里虽然仍不放心,但眼前既然有宽屋大宅子住着,有好饭好菜吃着,行动还有人伺候着,她也不好再挑剔什么,横竖过一段时候再看吧。想到这里,徐氏忙扶起两人,“起来吧你们两个,自然都是好的;我也看了这么多了,像你们这般年纪,能这般懂事的,委实少见,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是除了我这个老的,这一家子竟都是孩子,由不得我不操心”一面又对禇英道:“这样吧,二丫头,家里但有什么大事,那可都是你拿主意,我再不管的;只是宅子里杂七杂八的小事,我也得帮你理一理,免得你一天到晚,还要费神费力管着一家子老小。”这还是想向禇英要管家之权了,只是表明了不再倚老卖老干涉她的事情。禇英想了想,也就随她了,老人家一天到晚能操心是好事,说明她有这个精力。一家人于是吃起饭来,禇英还让单开了一桌小席,让下人们也好好的吃一顿。这趟出门,周丰周成都很辛苦,何妈妈不用说,年纪大了,还在路上摔过,头上的伤疤还在;至于银宝,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银容在家里一个人守着宅子,也是有功的,因此禇英都各有赏赐。分派完了吊子钱,禇英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四处一看,只见庶妹禇湘坐在角落里,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正定定的看着她。见禇英突然转过头来,她吓得连忙将头低了下来。郑氏送徐氏一行回睢阳的时候,禇湘才三岁多,根本不记事,因此对于她来说,禇英可以算是个陌生人。虽然在徐氏的教导下,她叫了姐姐,又跟着姐姐来到了这么繁华的地方,来到了这样一个精致细巧的宅院;她不用再受那些挂着鼻涕的孩子们的欺负和打骂,她穿上了干净漂亮又合身的衣服,她吃到了喷香可口的饭菜;她感觉到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她又看着姐姐分派这些家下人等做事,这些人无不服贴恭敬;又看到姐姐随手就撒下这么多赏赐来,她在禇家大院里,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个铜子儿。因此,她对这里的一切,包括对这个姐姐,都充满了好奇。“湘儿,过来”禇英坐在小櫈子上,向她招了招手。禇湘却显得有些害羞,连忙躲在了祖母身后,但是又忍不住伸出个小脑袋来。除了鼻头略圆些,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眉目如画,眼神清亮,皮肤是雪也似的白,哪怕在禇家吃糠咽菜过了一两年,身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仍是一张圆嘟嘟的脸。“去吧,姐姐叫你呢,你们姐妹亲近亲近。”徐氏耐心地哄着她,“你叫姐姐,姐姐高兴了,会给你买花衣服,买糖吃,还会给你吊子钱呢”禇湘于是摇摇地走了过来,小声地叫了声姐姐。禇英笑着应了,将她搂在怀里,感觉到她单薄得跟个纸片人似的,眼泪差一点又流了出来,于是忙笑着低声问她:“湘儿,你方才那样偷偷看我,是在看什么呢”禇湘抿着嘴不说话,禇英就温柔地笑着对她道:“说吧,看什么呢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禇湘黑亮的眼睛闪了闪,迟疑地看着禇英,“真的吗”禇英笑了笑,“我绝不骗你。”禇湘便低下了头,“刚才看到姐姐在给他们发铜子儿,我,我也想要一个。”禇英笑着将一枚铜子放到她手里,“给。说说吧,要这铜子干什么呢”禇湘却再不说话,捏着那枚铜钱,立刻又躲到了徐氏的身后。禇英忍俊不禁,又到处看,“元林呢让他也过来,我抱抱他。”元林被银容抱到一旁喂饭去了,听见禇英在唤,连忙抱了他过来。禇英一看,小家伙和禇宗兆长得很有几分相似,漆黑的眉眼,大大的鼻头,但他皮肤白晳,倒也不算丑,只是病恹恹的,显得没有精神。禇英见他面色青白,就知道有先天不足之症,于是只捏着他的小手逗他,“来,叫一声姐姐来听”元林不做声,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徐氏走了过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二丫头,你看看,这都两岁多了,竟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你说他天生聋哑吧,倒也不像,有个什么声响,他倒是警觉得很,动不动就吓得直哭;这走路也是,走不了几步就蹲在地上,成天的还得人抱着。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听徐氏说完,禇英便拉了元林的手来看,特意看了看他的指甲。因为年纪幼小,除了苍白些,倒也看不出别的;但是结合徐氏说的这些症状,禇英很怀疑这个弟弟有先天性的心脏类疾病,能不能平安长大还两说。但她也不敢太确定,因此打算过几天去寻柳湘莲那个六叔,听说他擅医小儿,禇英打算找他去看一看,另外也去打听一下开生姨子的有关事宜。接下来,因为要给祖母和弟弟妹妹们添置东西,安顿住处,禇英瞎忙了好几天。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她还要操心她的生姨子,以及元绪进学的事情。元绪表示不着急,他的底子并不太好,贸然进了别家的学堂,若是跟不上课,会让人笑话。一般有家学渊源的孩子,到他这个年纪,早就学习到四书释义了,而且一般已经开始学习做文章,练习破题转承之法了,而他显然还差得很远。不过好在,禇宗兆也是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考上来的,他的书房里有海量的读书笔记和学习资料,元绪又是个自学能力相当之强的人,只要他肯努力,夯实这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