础性的东西只是时间问题。禇英想了想,只得暂时搁置此事,想等找到了合适的家墅,再托人让他去上学。因此最近的一段时间里,禇英主要就是为铺子忙活了,毕竟这关系到一家老小的生计。之前说这铺子一年上万两银子的收益,那自然是哄着徐氏的,先给她吃颗定心丸罢了。元绪坚持要陪禇英出门,他把读书时间都放在晚上或夜里,又或者吃饭的时候,仍然十分刻苦;徐氏难免又唠叨,说他费灯油,禇英便让他不必理会,人老了都会这样,不叨咕两句不自在。柳六叔的铺子离夹马巷有点远,禇英和元绪骑着骡马几乎穿过了大半个金陵城,好不容易才找到。柳六叔刚好在店子里面,一见禇英,他就认出她来了,第一句话却是问,“我该如何称呼姑娘呢”禇英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正色道:“我生父姓禇,继父姓尤;我呢,既不能改变我的血统,也不能阻止母亲再嫁,柳先生觉得我该姓什么,便是什么,我无不应从。”族侄湘莲对这女孩有些别样的意思,柳六叔是知道的,因为前几天他刚来过一趟,问起了这铺子的事情,也说明了禇英的情况,让六叔务必要帮她一把。而今这女孩自己上门了,柳六叔显然是存了考校的意思,特意问了这个略显刁钻的问题;这个族侄,父母早不在了,族里的长辈总得为他把着关。在柳六叔看来,若要匹配湘莲的话,不管是姓禇,还是姓尤,禇英本来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可事情它就微妙在,郑氏的再嫁。毕竟在这个时代,守节是美德,至于再嫁,那就全凭人家议论了,说好说歹的都有。按说为了添丁进口,朝廷上不但强制婚配,甚至鼓励寡妇再嫁,但到了民间,尤其是有宣望的人家,对这件事情却并不宽容。郑氏一介官眷,还带着两个女儿,这就更让人侧目了。这就是柳六叔说话行事怪异的原因。柳六叔没想到禇英如此直白,不像一般女儿那般扭扭捏捏,又戓是因此羞愧不安,倒也对她有了些好感,于是笑问道,“那么,姑娘愿意我怎样称呼你呢”这个问题以后都是无法避免的了,必须去面对的事情。禇英想了想,也一笑道,“这么说吧:我在禇家的时候,便姓禇;我在尤家的时候,便姓尤;”一边将元绪介绍给柳六叔,“这是我弟弟,禇元绪,同我一起过来的,我现在也是为了禇家的事,柳先生便叫我禇姑娘吧。”“那好,禇姑娘,我就实话实说了。”柳六叔看了禇英一眼,“不是我要泼冷水,只是,你一不懂医,二不懂药,两眼一抹黑就想开生姨子,若是再没个有名望的大夫撑着,我看这事,难啊”第34章 师父英沉默了一会儿, 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说自己一不懂医, 二不懂药,倒也没错;只是自己满肚子的现代医学理论, 若是不能与中医的有关理论相对应相结合,而且能够相辅相成,只怕是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如何有效结合,她还没有一点头绪;而柳六叔的这句话提醒了她,就是要一个有名望的大夫坐堂问诊,那她的生药店子不愁开不起来。说到有名望的大夫,禇英第一个就想起了傅山, 这人若是肯过来帮她,她就有信心先把铺子开起来;至于懂药的掌柜,这么大的金陵城, 她就不信找不到,最不济她和元绪都可以学, 再说柳六叔也可以帮她推荐。想到这里, 她便问柳六叔:“若是我能请来傅先生帮我坐堂, 您说我这铺子能开起来吗”“他”柳六叔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禇姑娘, 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傅先生什么名望,什么地位他会来你这新开的小姨子坐堂再说了,他近几年一直在外漂泊, 家中父母三催四催,他也不肯踏进这金陵城一步的,我看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这么说来,他原本是金陵人了那他为什么不肯回金陵呢就算对父母不满,难道他没有妻儿家小吗”禇英觉得很奇怪。“嘘”柳六叔大惊失色,连忙往门外看了看,接着悄声对禇英道,“以后切勿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这是忌讳”“哦”禇英顿时好奇心起,作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柳六叔却将话题岔开了,“湘莲那天问过我以后,我把这开姨的东西都写了个大概的章程。听说你的铺子在乌衣巷嗯,那里地段不错,只看你那店面的情况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那里本来有两家生姨子了,而且达官贵人又多,你在那边万事都要小心,不可轻易得罪了人。”禇英连忙点头称是。柳六叔想了想,又道:“至于掌柜的,我这里有个大徒弟,在我这铺子里已经十多年了,人很踏实,也很忠厚。我有心放他出去自立门户,可他这几年家里运道不好,还没这个本钱做自己的营生,因此当几年掌柜,学着管一个店子,倒也合适。其它的学徒杂工,那就要你自己去操心了,我也帮不了再多。”同行能做到这份上,禇英当然是非常感激,连忙道了谢,柳六叔于是唤他那个大徒弟出来,已经二十六岁了,唤作杜仲,看样子便很忠厚老实。当着柳六叔的面,禇英便和他议下了工钱,订好了用工的契约,因为店子筹备,格局装潢,药材配选等等一应事宜都还要他帮着操办,禇英又格外给了他二两银子,说是他的辛苦钱;至于店子开起来之后如何运作,则是后话了,禇英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商议己定,禇英便打算和元绪走一趟百花洲,去请傅山,希望他能在她的姨子开业的时候来撑撑场面,三不五时的来坐堂开个诊;她则会趁机向他求教,把他那些成了系统的中医理论和自己的现代医学理论相结合起来。理清这其中的联系后,中西医结合,专事妇产及女科,她相信,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片天地,毕竟这个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女医。元绪则不肯走了,他告诉禇英,他想趁着铺子开张还有些时日,先在柳六叔这里学习一段时间,自己家里要开姨子,一些基本的药材药性,进货的货源,产地,药材的品鉴,他多少应该懂一些,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给别人蒙了去。至于去百花洲的事,依旧让周丰或者周成陪着去就是。禇英一想,元绪说的也很有道理,可见他确实是在为这个家考虑,因此十分高兴。柳六叔自是无可无不可,但对于禇英能请出傅山这事,他表示十分怀疑。回到家里,禇英就带上了周成,准备马上出发。她是个急性子,什么事情在心里一过,就恨不得立刻办好。临出门的时候,却来了两个人,说是尤崇义交待的,让他们两个带着禇英上京都,还拿出了尤崇义和郑氏的书信。周成也在,那就更好,因为路妈妈捎了口信,让务必把周成也带过去。禇英却觉得自己这边的事情要紧,并不打算这么快过去;至少也得等店子开了,一切走上正轨再说,算一算这至少还得一两个月。来人见禇英不肯和他们走,一时也没有办法;尤崇义只交待他们将人安全送到京都,其它的什么都没说。这时候又没有什么即时通讯,禇英又是个女孩儿,他们也不好采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因此再三劝了一回后,也只得扫兴的走了。禇英管不了这么多,带着周成立刻就出发了。出了金陵城数十里,又是那户熟悉的人家。算一算也有一个多月了,于是禇英打算顺便进去看一看,看那产妇恢复得怎么样。一进那院子,一只小黑狗就汪汪的叫了起来,一群人围着那产妇荀少奶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逗孩子。见到禇英,众人先是愣了一愣,到底是荀少奶奶先认出了禇英,立刻命人扶了自己,来接禇英,“原来是恩人前几天守着你们回程的日子,家里人在这路边等了几日,都扑了个空,愣是不知道你们是几时回去的。如今我母子安好,还要来感谢恩人大德呢”一面又叫人,“快去叫少爷一声,说恩人来了,让他来见一见”禇英取上头上的遮阳笠,略扇了扇风,笑道,“不用了,我们此行有急事,只是路过。我是特地来看下你的情况的。”走近了搀着她,又低声问道,“你那伤口恢复得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禇英最怕的其实是伤口感染,因为当时操作条件简陋,天气又热。荀少奶奶抿嘴笑了笑,“很好,只是还劳你记挂着。你走了以后,傅先生又带着他的女弟子来给我换了几次药,依着你说的,他还给我开了些汤药调理;他还说我年轻,恢复得快。”握着禇英的手,她又感慨道,“若不是你和傅先生,我们母子还不知道会怎样,这样的恩情,说是再生再造也不为过;你今天既来了,无论如何也得留在这里吃顿饭,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你呢”禇英见天近晌午,确实到了吃饭的时候,便也不再推辞。不一会儿,荀少爷也出来了,却是个眉目清秀,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向着禇英直拱手,口里也连称“恩人。”后面跟着一家老老小小,也都来拜谢;荀少奶奶又抱出孩子来给褚英看,一个多月的孩子已经长开了,十分的白胖可爱。被这么多人捧着谢着,饶是禇英脸皮再厚,此时也直呼消受不起,荀家人这才又殷勤地请禇英上座,备了极丰盛的好茶好饭来招待。禇英见这荀家虽然住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农家院子,然而吃穿用度,尤其这荀少奶奶和荀少爷,两人的举止皆不似寻常乡绅,不由好奇地问她,“你这夫君是做什么营生”荀少奶奶捂嘴笑了,“做什么营生,我也不知,只是今科侥幸中了举,如今还在家里吃闲饭呢”原来这荀少爷是个读书人,怪道看上去斯文有礼,禇英连忙道,“恭喜少奶奶,如今看来是双喜临门,过几年再考上进士,少奶奶可就越发尊贵了”荀少奶奶轻笑一声,“我但凡尊贵,也不靠他只是我父亲看他顺眼,硬是逼我嫁他,想当初我还不情愿呢”禇英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但因为和她不甚相熟,也不好多问,毕竟她也不是个喜欢家长里短的人。匆匆吃完饭,禇英便要离去,荀少奶奶再三挽留不住,于是给了禇英一个地址,说是她娘家在金陵城内的住处;孩子满月后,娘家已经来了人接她,要回城里住一段日子,她让禇英务必再去看她。禇英想了想,就把自己要在乌衣巷开姨子的事告诉了荀少奶奶,让她回娘家后可以到那里去找人。荀少奶奶顿时喜不自胜,“当真我娘家便住在乌衣巷,这敢情好你说说,你那铺子几时开张到时我准则带了人去捧场”辞别了荀家一众人等之后,禇英便和周成加紧赶路;两个人都骑着马,因此很快通过了十里山林,在榆林镇稍事休息后,因为是月夜,两人又接着上路,在第二天上午终于到达了百花洲。在镇上,禇英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傅山的住处。因为他的到来,这个小镇已经比以前热闹了很多,傅山的临时医馆也设在此处。禇英找到他的时候,傅山正在为一个老婆婆诊视,开了几付汤药,因为见她贫窘,不但那些药一文钱没要,还送了她个煮药的粗陶罐子。见禇英来找他,他很惊讶,也很高兴,听说两人是连夜赶来,他又看了几个病人之后便挂了牌子,表示要亲自做饭招待他们。傅山说要亲自动手,急坏了那几个随侍的徒弟。不但冒浣莲,就连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弟子都纷纷上前要求代替师父做饭。傅山很是坚持,禇英也很感动,但是在看到他亲自端上桌子的几个黑暗料理后,她就沉默了。一桌子人默默地吃着傅山亲手做的饭菜,吃得想流泪,但是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禇英略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因为她要和傅山谈正事,她也不怕得罪傅山。自己做的东西,傅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禇英等他吃完了,才大概的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当然,她也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我看到的那本,是西夷人的医学系统理论,因为感兴趣,所以我还特地把它记了下来;西夷人野蛮,所以他们的医学都是建立在实体解剖的理论基础之上的。”禇英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这是她花了十多天做出来的笔记,算是对她自己之前的医学理论的一个系统和分类的概括,包括了解剖、生理、病理、微生物等方面最基础的知识和最经典的理论;尤其是产科,因为想着傅山必定对这方面感兴趣,也相对简单,因此她不但详细作了各种生理产科和病理产科的病例分析,有必要的地方她还用彩墨画了图,幸好她的绘图功底也还可以。这些病例都是现代医学在成千上万的临床实践中提炼分析出来的,因此具有典型性,也具有这个时候的人们不曾见识过的系统优势。傅山拿过她的手记,仔细的翻看起来,越看他越惊讶,“这是你看了一遍书就记下来的”禇英在心内翻了个白眼,大哥,我不是看了一遍,是看了七年,背了七年的好吗,我看到吐好不好但是面上她只能故作羞怯,“是”“那你可不得了好记性”傅山由衷心赞叹,“非常好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你整理出来,也着实辛苦了,只是有些地方我看不太明白,可否借你的原书一看或者你说说,你看的那原书,它叫什么名字我托人去找一找”“哦,这个啊,”禇英想了想,“这些原书都是西夷文字,是我父亲当年在大理寺的时候,审一个西夷人时,在他住处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