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立刻让人去准备。”禇英摇了摇头,“大姐,有件事我心里不踏实,实在吃不下。”尤氏略一想便问:“可是上午咱们提起那事儿”禇英嗯了一声,“我柳师哥可还在此处我想见他。”不一会儿,柳湘莲就携着秦钟过来了,隔着纱屏,禇英问他,“柳师哥,这里会芳园那边住着个叫贾瑞的,你可认识”柳湘莲本以为禇英是来和他约定回程的日子的,不想禇英先问的这件事。想了想,他似乎并不认识此人,便问:“怎么,有事儿”“那边琏二奶奶说亲上加亲,想把我说给他呢长兄如父,师兄帮我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人到底怎么样呢”禇英笑道。“什么”柳湘莲差点跳了起来,立刻便道:“谁给你说的亲我不同意”“我也不愿意。”禇英说着就从纱屏后转了出来,柳湘莲这才发现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男子袍服,“不过听说他一向病恹恹的,我倒想去看看;不如师兄陪我一起去吧”作者有话要说:膈应人嘛,谁不会呢第49章 风月宝鉴于是秦钟又叫上贾蓉, 几人一起往会芳园去。贾蓉前几日虽受了贾母的训斥,再见了禇英, 仍是忍不住偷瞟了好几眼,但有柳湘莲在跟前, 倒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只和禇英打过招呼,叫了声三姨;听说几人要去找贾瑞,他心下罕异,便问:“你们怎么想起要找他呢”禇英知道他是个知情的,当初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这贾蓉和贾蔷两个可是帮手, 便笑着看向他道:“蓉哥还不知道吧承蒙那边琏二奶奶青眼,要把我说给你这瑞叔呢可我又听许多人都说他身体不好,事涉终身, 没奈何,只得扮成这个样子, 让师兄陪我过来看看。这贾瑞既是你们府上的人, 想必你是了解的吧蓉哥不妨和我说说, 他这人怎么样呢”贾蓉面上神色就古怪了起来,片刻后却忽然一笑,“我这瑞叔叔, 别的我不知道,只论人才长相,那也是一等一的;二婶子都说了好, 那就必然是好,三姨何必又特地来问我呢”一面带着几人往前走,又道:“不拘怎么样,三姨亲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他便如今偶然卧病,他年纪又轻,一时就好了,三姨倒不用担心的。”一面又告诉几人那贾瑞的住处,不过是会芳园东南角一个小院子,十几间房舍,倒也齐整雅致。禇英站定,斜睨他一眼道:“是么蓉哥儿,这睁眼说瞎话的人多了,倒不差你一个;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直呼痛快,直道你琏二婶子高明呢”贾蓉愣住了,看着禇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禇英冷笑一声,又道:“别打谅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你们侄子婶子,两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是想往死里整我呢我但凡没有这先知先觉的本事,以后死了还不知道在哪里”见贾蓉己是目瞪口呆,禇英又似笑非道:“你放心,我偏不遂你们的意这贾瑞不过幼失所怙,他年龄大些了,偏又混在你们宁国府这淫窝子里,平白让你们带坏了的。人家一般也是祖父母看得眼珠子似的一棵独苗,他便所慕非人,敲打教训一番也使得,何以有人勾引暗示在先,竟至要害他性命呢我这次倒想救他一救;若说灭了人伦便该死,你们爷儿父子便是第一该死之人你可别说我是胡诌,便是你们府门口那焦大爷,一天到晚在那,什么话说不出来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打量这两府谁不知道你们的丑事”饶是贾蓉向来脸皮比城墙还厚,听了禇英这一番讥讽,也觉得吃不消;一方面,他疑惧于禇英的洞察一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必要去告诉王熙凤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这三姨不是个善茬。而且听禇英的意思,她竟是要去治好那贾瑞;虽然听那边三太叔爷爷说过,贾瑞己是在拖日子了,请了多少名医来看都不得治,可万一要是治好了呢这个三姨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让他有些恐慌。见贾蓉怔住,秦钟也在一旁不知所措,禇英便对柳湘莲道,“师哥,你陪我走一趟吧。”又叫贾蓉,“你先去和你那叔爷爷说一声,要不然我们无名而来,只怕他不放我们进去。你若不肯,我才说你也要害你瑞叔;究竟他和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何必做这个孽呢”贾蓉想了想,只得去了。如果他不去的话,不是摆明了自己是凤姐的帮凶,也想要贾瑞死么。两人落后几步走着,柳湘莲突然问:“此事极是私密,你是如何知道的”禇英刚要说话,柳湘莲又看着她道:“你可别诳我说你懂什么纖纬之术,师父有没有教过你这些,我却是知道的。”禇英笑了笑,片刻后才低声道,“柳师哥,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那般讨厌你吗我实说了吧,我不是讨厌你,我是害怕”“你怕我为什么”柳湘莲深感讶然,开始极力回想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在船头上,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便说一句骑马倚斜桥,满城红袖招也不为过,为什么她会害怕他正要问个究竟,禇英已径自向前走了,“这一趟回金陵,路上我和你细说;毕竟我的事,该知道你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其它的,我也都想和你说清楚。”一面看到贾蓉已经上前,在院外扣门了。这个院子正是贾代儒夫妇带着孙儿贾瑞所住。贾代儒是宁国府庶支,论起来还是贾珍的三叔爷爷;他和嫡兄贾代化在子嗣上都颇为艰难,因此贾代化特地在自家园子内拔了这个住处给他,算是怜惜这个庶弟。不一会儿,便有个老仆来应了门,一见是贾蓉,便连忙去叫了贾代儒出来。贾代儒一见贾蓉,神色就复杂起来,“蓉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你父亲让你来看瑞叔的正好,上次我到那边府上去要些人参来煨药,取回来的净是些残渣烂须,再去问,说是没了;这些东西,府上哪天不用上十斤八斤的,偏偏这会子说没了你和你父亲说说,让他好歹还照管一下我这叔爷爷,我临了老了,拢共就这么一个独苗孙子,你们可别让我绝了嗣啊你就算是来要债的,那也得等你瑞叔好些了才成的”说着便老泪纵横起来。贾蓉一听,就知道人参这事是故意在勒掯他,毕竟那边管家的正是凤姐儿;至于要债,则纯属是他和贾蔷勒肯贾瑞的。但他也不好明说,只得敷衍道:“知道了,我会说与我父亲知道的;今日我可不是带了人来给瑞叔瞧病么”贾代儒觑着老眼往他身后看了看,“给瑞哥儿瞧病这是极好的事是哪里来的大夫呢”一眼看到禇英和柳湘莲,见两个人都是翩翩少年的模样,不由疑惑道:“你这不是在诳我呢这两个哪个是正经大夫”贾蓉看了禇英一眼,“呶,这是我三姨,不但和傅鼎臣学着医,便吉凶善恶,生死命数也都能略知一二的;那边府上老祖宗还请她占卜问卦呢她听说了瑞叔的事,就想过来看一看,您可别瞧她年纪小,她本事多着呢依我看,这竟是瑞叔的造化来了,横竖看的那些大夫都不顶事,您老人家何不让她看一看呢死马当活马医呗”这话就说得很不礼貌了,但珍蓉父子向来在府中胡孱惯了的,代儒也不敢辩驳,只得请几人入内,将贾瑞的症候都说了,又试探般地问禇英,“姑娘,依你看,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人都说病急乱投医,他到底也还是存着几分希望的,他也希望贾蓉不是带着人来胡闹,来作弄他的,毕竟前些日子这小孽障可是天天来追债的。禇英一笑,似有所指地道:“老人家,依我看来,这是心病。他心里有魔障呢我有个法子,虽然不敢说药到病除,但也可使他慢慢康复无虞,老人家到时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贾代儒一听,倒是有几分信了,这才忙将几人都引到贾瑞房内。就见这贾瑞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满脸胡渣,精神萎靡;见有人进来,他不过略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眼里几乎都没了神采。代儒看得揪心,只得走上前去,从被子里面拉了他的手出来,“姑娘先帮他诊诊脉吧,他这精神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几天还能起床的,这已经好几天起不来了,今儿一天还水米未沾牙呢。”禇英摇了摇头,“老人家,不用诊脉,我只问他一句话;他若应了,我再说别的。”说着她便走到床前,问那贾瑞道:“贾瑞公子,你的风月宝鉴呢”贾瑞眼睛陡然睁大了,片刻后禇英看到他的手在被子里面动了动,看样子是正握着那镜子。禇英又问:“把你手中这镜子借我一观,可以么”就见贾瑞拼命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许拿走”说着他就向床里面翻了个身,将那风月宝鉴紧紧抱在怀里,是一种极为防御的架势。一旁几人都看呆了,贾代儒失声道:“真有这东西不成这是什么妖物,害得我瑞儿如此凄惨”一面己亲自跪到榻上去掰贾瑞的手了,“拿出来,让我烧了它”贾瑞病了这么久的人,此刻力气竟然出奇的大,贾代儒又上了年纪,无论如何夺不下来,只得央求贾蓉和柳湘莲,“蓉哥儿,他这手里果然握着一样东西,快,你们帮我夺了下来。”于是柳湘莲和秦钟贾蓉也都上去帮忙,两个人按住贾瑞的身体,一个人去拿镜子,总算把这东西夺了下来,放在床头柜子上。禇英让找来一块绸布包了手,这才拿起这面镜子细细打量,小小一面铜镜,稚拙古朴,背面刻着“风月宝鉴”四个篆体小字。禇英想了想,突然起了促狭之心,于是招手叫贾蓉,“蓉哥儿,你可敢照一照这镜子”贾蓉嗤地笑了一声,“这有何不敢”一面走了过来,拿那镜子一看,见一个美人正在里面对他笑,贾蓉不由心神一荡;再细看时,却是禇英,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镜子,禇英虽然不知他在镜里面看到了谁,但见他的反应,知道这也是色胚无疑,于是又道:“你可再看看反面,就怕你不敢。”贾蓉哪是个怕激将的,于是重新拿起镜子,向反面一看,只见一个骷髅正在镜里向他狞笑。他顿时吓得大叫一声,一把丢开了镜子;惊恐地看着禇英,他吓得一把抱住身旁的柳湘莲:“你,你是个鬼你不要过来”柳湘莲不耐烦地推开了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镜子,前后也看了一遍,不由冷笑道:“这就是面普通的铜镜罢了,你也吓成这样我看着并无不妥呀”禇英看了他一眼,“这是件宝物。风月宝鉴,顾名思义,心净之人,看到的就是一面普通铜镜;心中有风月的人,看到的也就是风月。”说着她便接过了柳湘莲手中的镜子,对众人道,“剜肉补疮,不如断其一腕;今日我既然来了,想的就是要救瑞哥儿一命。瑞哥儿,我把你镜中看到的东西说一说,你只说真不真,然后我再告诉你如何自救;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救你的。”见贾瑞紧闭着眼,面容痛苦,她又道:“你镜中看见的美人儿,都是幻象,这些想必你自己也清楚;然而你过分沉溺,却不敢向反面看上一眼,却不知那反面才是真相。人都说红粉骷髅,剔骨钢刀,若你不能及时悬崖勒马,丧命只在近日;你看看,你祖父祖母,白发苍苍,尚在为你殚心竭力,你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们可去依靠谁呢你年纪轻轻,年华大好,也是想活命的,对吧”贾瑞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时的眼里才有了焦距,往屋内众人看了一遍,最后才看到禇英脸上;知道是她在说话后,他慢慢地点了点头,眼里却有泪水流了下来。“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可要痛改前非,别再邪心妄想;之前的事,以你所受的罪,也尽可抵消了,你可要好好做人,报答你祖父母。你若是答应了,我便为你施针用药,好好调理身体,可以吗”贾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泪水滂沱而下,狠狠咬着被子,他嚎啕大哭起来。禇英于是吩咐贾代儒,“我先给他施一遍针,让他安静下来,然后开点宁神益气,补精壮髓的汤药,您剪好后每日分两次给他饮尽;然后最重要的,”禇英将那面镜子拿起来,递给贾代儒,“瑞哥儿每天必须要照这镜子半个时辰,只可照背面,不可照正面;当然了,如果他一定要照正面,那就须让人看着他,不可让他神志恍惚,以至自渎。”当然了,后面那句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贾代儒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贾蓉突然激动了起来,“照背面那怎么行那背面有鬼,瑞叔可是不经吓的”“心中无鬼,就看不见鬼,我柳师哥照镜子的时候,可什么也没有看到,因为他心里干净”禇英一笑,得意地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语气好像是在显摆,就好像柳湘莲是她什么人一样,连忙住了口,脸也不由一红。被她这一夸,柳湘莲心里也很是受用,但他向来是个冷面的人,因此只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禇英已经坐在一边开始写药方子了,写好后吹了一吹,她将药方递给贾代儒,“帮人帮到底,若是您家里缺人参,我就找我大姐去要;大姐也没有,我再想办法;今日我是下了狠心,无论如何要救了他回来。”一面又看向贾蓉,笑道:“蓉哥儿,琏二奶奶对我如此厚爱,我必会狠狠的报答她的,你不妨和她说一声。不过你让她放心,瑞叔再不会缠她的,上天有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