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叔爷爷那边向来也管束得紧,便连我们这会芳园里,也很少过来的,怎么你倒认得他”凤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只做随意道:“哪里,只是去年敬老爹生辰,咱们不是到你们那边逛园子去了么这可是个好孩子,园子里碰到,他还主动和我请安问好;都是一辈儿的,不承想他如此客气,我这才记得他的;。当然了,我也只是这一说,白出个主意罢了;也不是就做了准,嫂子只管去打听一下便是。”尤氏听后有些疑惑,“这个兄弟我倒听说过的;只是他这半年来身子都不怎么爽利,竟是隔三岔五的就病着。年纪轻轻的,身体却不太好呢”凤姐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三叔爷爷拘他拘得紧,他又自小娇惯了些,有时候装个头疼脑热也是有的;便你府里蔷儿蓉儿他们,也有这样隔三岔五不肯去学监里的,一样儿的。”尤氏这才哦了一声,“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岂有差的;我回去后便和老娘商量一下,她若是也答应了,我再来回老太太。”同一辈儿的,贾母倒是认得贾代儒,知道他就剩了这么个独苗孙子,也不知道是否过于溺爱,便对尤氏道:“话是这么说,只是不可过急。便是你老娘同意了,也还得先问问你三妹妹的意思。我见她自己是个有主见的,别到时候结亲不成,反生了怨怼。此事你们先别说出去,横竖你三妹妹年纪还小,若是那瑞小子果真读书有出息,能取个功名,到时候再说去,岂不是更好”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毒了第48章 敲山震虎这边尤氏和王熙凤说些家常话儿,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禇英和史湘云牵着手过来。尤氏嗔道:“白等了你们半天, 这饭菜都凉了;待会倒要看看是谁去传的话,传到了不曾, 要不然该打板子”贾母因笑道,“你这便是没奈何冬瓜扯蔓子,我看定是云丫头贪玩,带着三姐儿不肯过来”屋内众人都凑趣笑了,史湘云忙跑过来偎到贾母怀里,“倒教老祖宗说准了,薜大哥哥从姑苏回来, 给我们带了许多小玩意儿,我一时玩得忘形了;三姐儿倒说了好几遍要来问安的。”禇英上前向贾母、凤姐儿和尤氏都行了礼问了安,这才笑道:“天气热, 这饭菜凉了倒不打紧的;我这里还要多谢老太太赐饭,老太太多福多寿, 赐下来的, 也必定是福寿, 我今儿还要多吃几碗呢”哄得贾母哈哈大笑,“瞧瞧,这小嘴甜的, 怨不得可人疼呢还好我打定了主意,要留你在咱们府里,此事若说得成, 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你少不得也要叫我一声老祖宗呢”禇英心下诧异,不由得看向尤氏,尤氏便上来拉了她的手,笑道:“好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得老祖宗青眼;便是咱们这些儿媳妇孙媳妇们,她老人家看得上的也没有几个;这不,老人家保定媒了,要为你在贾府众子侄们中挑个佳婿呢你说,这可是喜事不曾”禇英大吃一惊,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姐姐这是在说笑呢我年纪又小,再说了,这些事原也不该和我说,那边府里有母亲,金陵那边还有我禇家祖母;这事本就该她们应了才作准,姐姐只和她们说去吧”贾母嗯了一声,满意地道,“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珍哥媳妇儿,我刚才也都和你说了,此事急不得;你倒好,忙忙的说了出来,倒教人家臊得慌;幸好这孩子大方,倒不像寻常小家小户那样儿,扭扭捏捏,缩手缩脚的。依我说,此事先放着,倒是你们都该去看看,那八月十五的节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去岁你公公过生辰,那四王六公府,还有几个候府,那可都是送了礼过来的,你可要打点着回礼。”尤氏低头称是,“早半个月已经在准备了,便是一应帖子也都填好写好,只等那日让人送过去便完事儿。”贾母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你素习做事便是个稳妥的。”又对禇英和史湘云道,“你们先吃饭,吃饱了就顽去吧,没必要拘在我老婆子这里。我在院子里略转一转,回来也就要歇晌了。”吃完饭,史湘云竭力邀禇英再去她屋子里顽,禇英只说自己和大姐有话要说,史湘云便打趣道:“怎么,听说要给你说亲事,这就着急上火了这还早着呢老祖宗也说了,你还得等两年”禇英不由呸了一声,“你一般也是要说亲要嫁人的,这会子来笑我;你别得意,到时候你寻了婆家,我也把你那些好笑的事儿都抖搂出来,到时看你怎么做人呢”史湘云说不过她,臊得一溜烟跑了,禇英这才挽着尤氏往前走,等到了林荫处没人的地方,这才问:“大姐,好好的怎么说起那样的话来”尤氏情知她问的是说亲的事,便笑道:“这是老人家看重你呢若是一般的人,她老人家是不稀得管这些闲事的,你该高兴才是啊。”禇英想了想,王熙凤刚才也在屋子里,可见是知道这事的,又见她面上似有得色,不由心下疑惑,便又问尤氏,“你们说的是谁难道这人是琏二奶奶提的不成”尤氏立刻看向禇英,露出一种“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表情。禇英笑了笑,“大姐,你没有听他们说过么我可是能掐会算的;我知道是琏二奶奶提的,只不知道她提的谁;姐姐好歹告诉我一声儿,我心里也有个打算。”尤氏想了想,便如实告诉她道:“是我们那边三房的瑞哥儿。他也是早早的没了父母,由祖父母带着过活,却是立志要在科举上出头的;这个人怎么样,我不太了解,但可以让你姐夫帮忙问一问,若使得,倒是门不错的婚事。”禇英大吃一惊,“贾瑞”尤氏点了点头,看着禇英的反应,不由很是诧异,“怎么,你听说过他”她倒不认为禇英能认得,毕竟依着宁国府过活的兄侄叔辈们甚多,有些连她也认不全,更不用说禇英了,因此她只以为是宝玉或者其他人私下里说起过。禇英也不说话,掉头就走,尤氏急忙跟在后面问,“三妹妹,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禇英冷笑道,“好个凤姑娘,琏二奶奶什么不堪的东西,也敢编排到我身上我是哪里得罪了她不曾,她要这般算计我今日我倒要去问个道理呢”尤氏一听竟是要去寻趁凤姐儿,吓得立刻死死地拉住了她,“三妹妹,有话好好说凤姐儿那是什么人,也是你能得罪的不管怎样,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你若不愿意,咱们从此别提他也行,你只别去找她”禇英被她一把拽住,着实动弹不得,只得跺脚道:“姐姐你就这么怕她她欺负你妹子呢罢了,你先放手,我只去和老太太说”尤氏越发不肯放手了,“你别去,老太太这会歇着晌呢便是你不愿意,我们又不强求,等我回了老祖宗,慢慢的再挑好的给你,你小孩子家家的,脾气这么大做什么别到时候我先给你吓死了”禇英这才放弃了挣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尤氏一眼,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尤氏连忙紧紧跟上,又问:“这大中午的,你去哪呢”“睡觉,歇晌呢”褚英闷声闷气地道。回到屋子里,褚英越想越气,哪里还睡得着呢她干脆坐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就开始收拾包裹,一旁正打着瞌睡的两个小丫头都惊醒了,这两人是尤氏特地留下来照顾她的,一个银蝶,一个炒豆儿。“姑娘去哪儿”炒豆儿立刻问道。“回家”褚英沒好气地道:“回金陵谁是一定要赖在这儿不成,怪没意思的”炒豆儿立刻拦住了她,语气很是生硬,“大奶奶说了,姑娘去哪儿都要和她说一声儿”原来这炒豆儿是宁国府的家生子,尤氏嫁过来后,贾珍拔到她房里的。这丫头素习连尤氏都不怎么尽礼的,何况禇英。“那你和她说去呀,你看她能不能拦住我”褚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是在此作客的,又不是在这坐监的,谁还能拦着我出去不成”说着她将小小一个包裹背在肩上,就向外走去,炒豆儿干脆拉住了她,眼见拉不住,便开始用暗劲,那手指甲都快掐到她肉里了,银蝶则连忙向外跑去叫尤氏了。“你胆子可真大呀是打量我像大姐那样好性儿吗这还动上手了”褚英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个趔趄,见炒豆儿面有不忿之色,干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没有礼数的东西,我再怎么着,也是这府里的客人,你便再有脸,也只是个奴婢,你是不记得自己的本分了”见炒豆儿哭了起来,她干脆又打了几下,踢了几脚,“我便打了你,我也不枉背这名儿”这边一闹腾,史湘云那边便听到了,恰好黛玉和三春都在她屋子里,一行人忙忙的过来,史湘云连忙将她拉到一旁,“三姐儿,何必与个奴才置气呢便要打要罚,告诉珍大奶奶一声儿,她自会为你作主,倒不必亲自上手的。”英冷笑一声,干脆捊起袖子,果然雪白的小臂上一片红印子,“怎么,我还得等她掐够了不成凭他是谁,敢欺负到我头上,我就不怕扇他的脸又一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是个本姓都不在的人,怕什么死活呢谁要是敢对我使歪心眼子,让他腆着脸来试试,我要不把他牛黄狗宝都掏出来,就不叫尤三姑奶奶”众人面面相觑,都见识过凤姐泼辣,没成想这尤三姐一个姑娘家,泼辣性烈竟不在她之下,一时竟都被唬住了;正在这时,尤氏带着文鸾佩凤匆匆赶到了,这两人是贾珍宠妾,却一向亲近尤氏,显见得尤氏待她们不差。一见屋子里闹成这样,尤氏先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两府毕竟是隔了房的亲戚,若真在这边闹出事来,尤氏脸上也不好看。褚英口齿伶俐,指着哭泣的炒豆儿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将手臂上的红印子给尤氏看,这才又道,“我还没哭呢,她倒先嚎上了,莫非我才是个任打任掐的丫头,她反是个千金万金的小姐不成姐姐今日不打发了她,我誓不干休”炒豆儿忙扑倒尤氏脚边上,抽抽答答地道,“是我得罪了三姨奶奶千万饶我这一回,便打我骂我都使得的,只千万别赶我出去”尤氏很是为难,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褚英打断了她,“姐姐,我知道,这是你的丫头,你想放过她也可以,不必特地和我说我算什么呢过两天要走的,你可千万犯不着为我得罪了这个丫头,便说她一句也使不得,这种阴狠之人,小心她背后给你使绊子”尤氏本打算让炒豆儿与褚英道个歉赔个不是便罢,褚英这一说,她才想起这炒豆儿确实无礼,心下就犹豫了起来,片刻后才道,“既然这样,就罚炒豆儿去园子里吧,前儿洒扫上的婆子短了一个,你先去做半年,若能改,我再放你回院子。”炒豆儿哭哭啼啼的应了。若在以前,她还有心去向贾珍告个刁状,但今日被禇英这一顿排揎,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奶奶是性子好罢了,若是认真发作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若是还不安分,那惩罚只有更重的。这边众人又上前来安抚禇英,连惜春也跟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三姨别生气,不值当的。”因她年纪最小,也最喜欢听禇英讲各种故事,因此这几天她对禇英是分外亲切的,连带着对她嫂子也亲近了不少;尤氏以前就巴结着惜春,只是这个小姑子懒待理她;现在姑嫂关系和缓,她自是十分高兴。禇英的气也渐渐平了下来,和众人说起了话,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要走的人。不一会儿,宝玉也过来了,因见众人都在,便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聚在三姐这里呢”一面又对禇英道:“三姐,有人托我给你带个口信,问你几时回去呢”禇英一听,便知道是柳湘莲,因问宝玉,“这人在哪里呢”宝玉道:“就在东府。秦钟过来看他姐姐,两个人一起过来的,蓉哥媳妇留了他们吃饭呢”尤氏一听,想到秦可卿身上本就不爽利,便对禇英道:“你这里没事了,我就先回府去看看。儿媳妇身上不太好,她兄弟来了,我得帮她照应着些,免得她分神受累。”禇英想了想,便道:“大姐,我和你一起过去,我可以给她看看脉。”尤氏大感讶异,因笑道:“你不是誓不踏进东府一步么这会子怎么又肯去了呢”禇英一笑,“大姐,我此次是去看诊,想来别人也说不了我什么;少奶奶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我看了以后才知道。佛都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救人,地狱口也是要闯一闯的;我这次便当是豁出去了。”尤氏这才明白,东府于她而言,竟是地狱一般的存在,这个三妹妹对东府的忌惮,也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明明她就未曾踏进过东府一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为秦氏诊完脉,禇英不由心下叹息,在这个年代,这女人真实是神仙也难救了。尤氏见她面色凝重,便悄悄问道:“可是不好”禇英肯定地点了点头,“大姐,后事可以预备下了;多则一两月,少则十天半个月,她性命必忧,我也不好说太多。”她虽然说得笃定,尤氏却只是半信半疑,心里也百味陈杂,沉默片刻后,她勉强笑道:“年纪轻轻的,哪里就至于呢罢了,你既来了这边,少不得吃顿饭再走;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