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从东边回来的,是被人用一顶小轿抬回来的,下轿的时候,动作十分艰难。“攸宁,还是让我来扶着你吧。”叶安歌说着,将手轻轻地从攸宁的腋下穿过,扶住了她的身子。攸宁回过头,在看见叶安歌的那一刹那,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如纸。而叶安歌依旧轻轻巧巧地笑着,扶着攸宁一路回到房间,又让她躺在床上,从床边早已准备好的盆里拧出一块干净毛巾,细细替她擦拭着脸和手,“以前都是你照顾我,这次可算轮到我照顾你了,你乖乖躺着,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攸宁一把握住叶安歌替她擦拭身子的手,眼里全是哀伤,“安歌,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王爷没有”叶安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王爷若是真的喜欢你,是你的夫妻”叶安歌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攸宁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她呆呆地看着叶安歌,忽然抓住她放在床边的手,异常艰难地问道:“安歌,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喜欢上王爷了”叶安歌脸上的笑容缓缓止住,她将攸宁拉住她的手掰开,细心地放进被子里暖着,然后她抬起眼睛,注视着窗外那一抹春光,直觉时间过得太快,她竟然在慕容焕手下从秋天熬到了春天,而后她淡淡道:“你想多了,我与王爷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从昨晚开始,不,应该是从慕容焕决定将她送给楚博衍开始,她和他便再无可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人依旧朝夕相处,慕容焕每日悉心调教,而叶安歌成长迅速,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夜发生的事,就这样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下,倒也相安无事。这一日,慕容焕又在叮嘱应对楚博衍的各种方法,叶安歌忽然悠悠道:“王爷,这些话您没说了一千也有八百遍了,是不是没有新鲜的了”不知从何时起,叶安歌对慕容焕的称呼从“先生”换回了“王爷”,而慕容焕不知到底有没有感觉到,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这些话你一定要铭记于心,一刻也大意不得,否则将来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慕容焕正色道。叶安歌悄悄撇了撇嘴,道:“这些东西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又怎么会出现意外王爷,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去执行任务啊”慕容焕抬头看了她一眼,端起一杯香茶来,轻轻地吹着水面儿上浮着的茶叶,“怎么,你很想去见皇上吗”“当然想见了,毕竟已经被王爷调教了这么久,是骡子是马总该牵出来溜溜。”叶安歌小声嘟囔着,“再说了,王爷的宏图霸业都等着我去打前锋呢,这样一日拖一日的可怎么得行”将手中的瓷杯端起,缓缓抿了一口茶水,又细细地咽了,慕容焕垂着眼睛,淡淡道:“正如你所说,你已经可以出师了。”“真的”叶安歌满心欢喜,连眼睛都放着光,“那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慕容焕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眼中神色难辨,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这么心急你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安排好之后,自然会通知你。”其实连叶安歌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想去完成任务,还是想要逃离慕容焕的身边,但无论她怎么想,她终归是要离去的。自从慕容焕说她出师了之后,叶安歌便不用日日同他在一起,倒也乐得个轻松自在。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一天晚上,慕容焕忽然命人带叶安歌去见他。叶安歌一进去便觉得气氛非同寻常,慕容焕穿了一件绣着金边的玄色大袍,正襟危坐,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森寒。“王爷。”叶安歌乖巧行礼。慕容焕直视着她,缓缓道:“王爷二字,以后不许再提,再见面时,须称公子或主人。”“是,主人。”叶安歌改口改得极快。“我已着人在京城内买了一处院落,正在改成酒肆,从此以后你便是这家酒肆的大当家,我会派一些人跟着你,这些人以后随你调遣。”叶安歌原本低垂着的头在听见这话时,抬了起来,问道:“那攸宁和玉柔会去吗”慕容焕答道:“攸宁不会去了,玉柔我交给你,以她的资质,捧个头牌是绰绰有余的,你可得好好利用。”“哦。”叶安歌应了一声,重新低下了头。“另外,我还会派一支影卫在暗中保护你们,这人是我的心腹,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通过他来找我。”慕容焕说着,对着身后轻唤了一句“晟元。”第40章 我和他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慕容焕话音未落,一个人便开门走了进来,对着叶安歌鞠了一躬,道:“属下邵晟元,参见大当家。”原来他就是刺杀那日被慕容焕支走的人,叶安歌看了看他,第一眼只觉他长得老实憨厚,相貌普普通通的,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虽是笑容满面,和和气气的,可那一双眼睛深邃内敛,似乎怀有绝世武功,双手手指细细长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好像还是个惯使暗器的高手。于是叶安歌也恭敬地回了一礼,“邵先生客气,安歌万不敢当先生大礼。”“以后你叫他三爷便是。”慕容焕继续道,“此人我派给你做酒肆护卫,若有什么人来捣乱砸场子,尽管交给他处理便是。”“是,主人。”“晟元,你退下吧,我与她还有几句话要说。”“是。”邵晟敏答应后,便从后屋退去。屋子里只剩下慕容焕与叶安歌,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沉默了一会儿,慕容焕这才对叶安歌挥手道:“你过来这边,我有要紧话要嘱咐你。”叶安歌走到距离慕容焕还有三尺处停下,而他似乎不太满意,歪着头皱眉看着她,于是她只好一直走到他面前才缓缓停了下来。慕容焕抬头看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枚玉佩,轻声道:“这枚玉佩是我为你准备的退路,万一事情败露,而你还来得及逃离的话,拿着玉佩到北门找施俊康,我曾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见此玉佩,一定会放你出城等你出了城,切记一刻也不要耽误,直奔广西去找肖志斌,他是我多年旧友,见到此玉佩,也会护你周全。”叶安歌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隔了许久,最终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是”。“切记切记,这是最后一招,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万万不可对他人提及。”慕容焕又嘱咐了一遍。“安歌明白,多谢主人。”叶安歌说着,伸出双手准备接过玉佩,然后慕容焕拿着玉佩的手忽然一动,叶安歌便拿了个空。慕容焕的目光毫不掩饰,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又叮嘱道:“此去凶险非常,你行动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道了。”叶安歌轻声说道,于是再次伸手,而慕容焕又一次微微动了动,她依旧扑空。叶安歌心中无奈,正要让他不要再戏弄于她,忽然之间衣袖被猛地一拽,她整个人毫无防备地便顺势倒了下去,而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慕容焕的身子已经紧紧地压了过来,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嘴唇死死地压住她的双唇吻了起来,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脸侧。这一吻,如电光火石,如万箭齐发,叶安歌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如同失去知觉一般反抗不得,酥麻感就那样一阵一阵地冲刷过她的背脊。不知吻了多久,叶安歌似觉呼吸有些不畅,身子微微一动,而慕容焕扣在她脑后的大手蓦然收紧,将她愈发贴近自己,唇上的动作也不由更重了些。慕容焕紧紧抱着她,力气之大就像要把她融入他的身体里似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可她又不敢乱动,似乎那痛楚与她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每一次牵扯都会让心也跟着疼痛不已。短暂,深入,彻底的一个吻。而后,慕容焕突然放手,迈着大步走了出去。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离开。”叶安歌虚脱了一般躺在那宽大的太师椅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仿佛灵魂和身体都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手,抚摸过自己肿胀鲜红的双唇。而那枚玉佩,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塞到了她的手中,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体温。第二日一大早,慕容焕在书房作画,一位年长的侍者在身旁伺候,屋内只听得外面莺啼燕语。这时候,只见邵晟元一身黑色劲装,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地,禀报道:“主人,叶安歌一行即将启程,特来向主人辞行。”慕容焕手上的动作不停,连眼皮也未曾抬上一抬,只简单道:“让她进来吧。”邵晟元悄无声息地退下,稍许之后,叶安歌便慢慢走了进来,慕容焕抬眼望去,只见她身着一身雪白的外袍,仅在前襟出露出了一道红色的中衣的边,墨发高高绾起,露出完整的一张小脸,愈发显得清丽可人,肌肤胜雪。慕容焕看着她袅袅婷婷地走近,看着她跪在地上给自己行礼,说:“门外车马已准备妥当,安歌特来向主人辞行。”慕容焕的眼神落在她还有些红肿的唇上,而后又快速移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你去吧,万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便让晟元来找我。”“是。”叶安歌跪在地上,看着一直在作画的慕容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直直地走了出去,再没回头。而慕容焕也一直作画,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他手中的这幅画重要。身旁的老者长叹一声,道:“王爷,这叶安歌容颜并非绝色,性子也有些倔犟,派这样的人出去,能讨得那人的欢心吗”“他一定会喜欢的。”慕容焕手中的动作略微顿了一顿,而后神色如常,淡淡地道:“因为从小到大,我跟他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这怎么会老者心中震惊不已,他仿佛窥探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埋藏在王爷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王爷并没有多做解释,他也不敢再问。偌大的书房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似乎一切都随着叶安歌的离开而变得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而慕容焕笔下的美人,也渐渐有了轮廓,不知为何,画上女子的面貌神态,都像极了一个人第41章 渐行渐远慕容焕作画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运笔如飞,又在女子额间画了一道宛如蛇般蜿蜒鬼魅的红色印记一旁的老者见状,心中豁然开朗,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连忙跪倒在地,出声阻止道:“王爷,我族圣女地位尊崇,神圣高洁,终身为处子,万万不可”“我知道。”慕容焕应道,眼神落在画中女子脸上,苦笑着摇头,目光似留恋似不舍,却又在下一秒一把抓了宣纸,紧紧握在手中,画上的墨还未干,将他的手也染成了黑色不知是说给老者听,还是为了安抚他自己,慕容焕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他垂着头,脸色平静无波,目光暗淡,偌大的书房里,似乎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一声一声敲在他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而这时,叶安歌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已经渐渐远了这一日,叶安歌筹备完酒肆的一应事宜之后,便约着玉柔出来吃饭,毕竟攸宁被慕容焕留在了王府,而她在偌大的京城里认识的也只有玉柔了。两人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裙,脸上戴着白纱,让人看不清她们的真实相貌。玉柔还是第一次来京城的集市,见什么都新奇,拉着叶安歌左逛右逛的,是以两人来到酒楼的时候,都已经过了饭点。叶安歌和玉柔一路相谈甚欢地进了酒楼,因着已经过了饭点,吃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酒楼里没什么人,店小二便引着两人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店小二一边引路,一边笑着道:“二位姑娘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玉柔奇怪,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两位姑娘如此风姿,若是京城人士,小的又怎么会没有半点儿印象呢要知咱家酒楼可是京城里最有名,要是二位姑娘来过,小的一定记得。”店小二机灵讨喜地道,既夸了自家的酒楼,又夸了叶安歌和玉柔,真真是口齿伶俐地很,哄得玉柔“咯咯”笑了起来,就连叶安歌也不由弯了弯嘴角,她们戴着面纱,这店小二能看出她们的风姿才怪了,不过谁又不爱听漂亮话呢“两位姑娘,咱们酒楼最好的位置就是二楼靠窗的位置,现在酒楼里人少,靠窗的雅座都空着呢,二位姑娘不如就去楼上临窗的雅座吧一边吃东西,一边还能看看京城的街景。”这番话可算是说到玉柔的心里去了,她本就还没逛过,如今有个地方可以边吃边看的,自然不能拒绝,于是她悄悄拉了拉叶安歌的衣袖,道:“我们去坐靠窗的雅座吧”既然王爷选了叶安歌当大当家的,她自然要遵从,询问叶安歌的意见。叶安歌方才被店小二哄得乐了,如今他这个提议也是甚好,又怎么会有拒绝的理由呢于是眼中带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