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头瞪着眼训他,“严排长,你可抓点紧啊。”他不禁苦笑。抓紧,他已经抓得很紧了,再紧,那个刺猬一样的女人就要和他拼命了。“哎哎哎,你到底晚上能不能喝酒,能喝,咱们就抿两口。”赵铁头问他。他摇摇头,“喝不了,今晚我巡逻。”今天是来营地的第一天,晚上他带着一名战士值夜。“唉,找你喝个酒真难,算了,还是我们老哥俩喝吧。”赵铁头难掩失望地说道。他摆摆手,“改天吧。总有机会的。”赵铁头点点头,拉着邓先水走了。谁知他刚走到宿舍区,就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严排长,等等,严排长”他顿步转身,面露诧异地看着邓先水,“老邓,还有事吗”“我刚听拉卡说,说经理明天要去附近村子劝说当地员工回来上班,严排长,这可是你们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你可要抓住了。”邓先水说完,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身走了。第二百五十七章 巡逻营地夜深了,营地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和远处黑黝黝的坎贝山仿佛融为一体。严臻和石虎沿着营地周边巡逻。石虎偏头,看着身边的严臻。他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营地附近的灌木丛,偶尔停下来,用微光夜视仪看一看觉得可疑的景物。石虎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严臻。在来索洛托维和之前,他们同属一支部队,却不是一个营的。他们营领受维和任务之后,石光明营长向上级点名要人,把严臻从别的营调来担任步兵营作战连连长。他很早就见过严臻,在一次声势浩大的表彰仪式上,他们曾一起站在主席台上受奖。这位全军赫赫有名的军事指挥人才,听说是清华毕业的硕士生,在见面之前,他一直以为严臻是那种文质彬彬的奶油小生,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的上尉竟是烈烈威武貌的男子汉。他个子很高,身姿笔挺,留着长长的连须鬓角,青黢黢的下颌棱角分明,眼睛很大,精光闪闪,身上透出的军人气魄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他是个感觉极其敏锐的男人,仿佛察觉到他在看他,下台前他主动转头,冲他点了点头。他愣了愣,没来由的,竟觉得有些激动。那次见面他们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可他却始终记得他的样子。后来再见,就是在维和步兵营的成立大会上,严臻作为战斗连的代表,在台上发言。他发言的时候不用稿子,底气很足,声音洪亮,充分展现出维和战士的崭新风貌和昂扬斗志。大家哗哗鼓掌,看得出来,他这第一炮打得很准,很漂亮。到了索洛托蒙特里基地后,他迅速融入战斗连,他独创的训练方法,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战士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许多人受不了,背地说闲话,甚至有人骂他是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在和其他兄弟连队比试抗衡时,一连战士总是能够拔得头筹,赢得胜利。渐渐的,战士们体会到好处,对他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也想调入他们连队了。战士们的态度变了,闲暇时间,总是朝他身边凑,想多学点东西,他也来者不拒,只要能帮到战士们的,他从不藏私,倾囊相授。他和战士们逐渐打成一片,培养默契度,后来,在之前发生的大规模武装骚乱中,这种相互间的默契就充分发挥作用,并且体现出它的难能可贵之处。他崇拜严臻,他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他那样优秀的军事指挥官。“咚”头盔忽然发出一声闷响,石虎的脑袋晃了晃,惊讶地看着严臻。“想什么呢”严臻撇了撇嘴角。他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后颈,憨厚地笑了,“想起那次军事对抗赛的事了。连长,你还记得吧,那次营长为了考验锻炼我们在战场上的临机处置能力,专门挑我们体能接近极限的时候为难我们,让我们在五分钟内解救藏在基地里的人质。基地那么大,那么多间房子,鬼才知道人质藏在哪里,关键是大家都没力气了,走一步都觉得肺要炸掉了,怎么去找人,还只给了我们五分钟。你还记得吧,当时我们五人小组,三个已经挂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死撑,接到任务之后,你对我说,石虎,给你一次当英雄的机会,你要不要。我愣了一下,说要。你就笑了。对对对,就像现在这样,冲我笑。”严臻摇摇头,摸摸鼻子。“你说,没有你的命令不许动。可我没想到你是牺牲你自己去成全我你攒足劲儿冲出去,并且在中弹之前大喊人质在老刘宿舍。可我冲上去,没有救人质,却选择救了你”严臻抬手,用力敲了敲他的头盔,“笨蛋”他把掉到眼睛下面的头盔扶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严臻,“为此,你还关了我24小时禁闭,让我想清楚我错在哪儿。后来,还带着我和一连战士重温了当时的情景,你告诉我们,军人以完成使命为天职,即使等待我们的是危险和牺牲,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或是退缩。如果真遇到演习时的情况,你说,解救人质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我的心里一直不服气,我觉得你太没人情味了,连战友兄弟都可以抛弃。直到发生武装骚乱,和你去营地解救受困同胞,亲眼看到你舍生忘死地保护他们,我才赫然明白,当初你的无情,才是真正的有情。”他动容地说。严臻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朝前走去。他赶紧跟上去,和严臻保持同一步速,“连长,我还有个事”“说。”“我想问问你,问问你,怎么做才能讨女孩子欢心。”他表情有肖捏地问。严臻偏头看看他,嘴角一撇,笑了,“小孔为难你了”“没有。我这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高兴。连长,你都是过来人了,你跟我传授传授经验呗。”他朝严臻靠过去。“别介”严臻胳膊一横,挡住他,“这事你得去问老刘,他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应该很有经验。”“嗤问他他就是能吹,谈了好多是吧,那怎么没一个姑娘肯嫁给他呢。”他撇嘴。严臻一想也是,可让他给石虎传授经验,岂不是“咳咳,那我也算了,我还离过婚呢。”他说。石虎怔住,眨眨眼,低声嘟哝说:“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和长安,你们虽然那个了,可你们彼此心里都装着对方,复合那是分分钟的事。”严臻弯了弯唇角,表情变得柔和下来。“你真这么觉得”“当然了全营的人都知道了好不好。上次联欢会,你们在台上那黏糊劲儿,那暧昧的眼神儿,就连那个喝水小男孩也捂着嘴偷笑。而且这次来营地,也是石营长特意安排的,想撮合你们呢。”严臻呵呵笑,“我看,是便宜了你这小子。”“嘿嘿。反正我就是佩服你,能搞定长安那样的女王,连长你肯定有秘诀,快告诉我,不许藏私。”石虎腆着脸凑上来。严臻想了想,偏过头,在石虎耳边说了一句话。石虎眨眨眼,面皮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半晌,他朝前方的严臻追过去,“连长,你整个温柔点的,这太,太”连长这办法也太直接了。第二百五十八章 伫立后半夜,有战士出来换班。严臻说他值夜,让石虎回去歇了,石虎不敢违抗命令,嘟着嘴走了。他和小战士在营地巡逻,遇到几个值夜的龙建员工,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又各司其责,分头走了。其实营地之前有一套专门的保卫制度,也有保卫人员轮流值夜,安全意识很强。他们来了之后,这些保卫人员并没有懈怠偷懒,反而比之前多出一人加入值夜队伍。想必是她的安排吧,想减轻维和战士的工作量。而且,据他观察,营地的大事小情,没有不通过她的。一顿寻常的晚餐,她足足吃了四十分钟,期间,被打断十余次,有两次,还丢下饭碗,出去处理完突发情况后才回来继续吃饭。想到她,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转向那片静谧的宿舍区。一排黑黢黢的房子,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不小心坠落凡间的星星,在夜色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那应该是一盏台灯,光线不甚强烈,他心中微微一动,示意身边的战士先走。他朝那个亮灯的宿舍走了过去,在距离它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住。像是回应他一样,蓝色窗帘上面映出一道纤细修长的人影。是她。只消一眼,他就知道里面的人是她。只见她走到窗前,低下头,用手指掐着眉心,过了片刻,她又抻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抿着嘴唇,眼前闪现出她嘟嘴皱眉的样子。以前在一起时,她也像现在这样,总是借着昏暗的灯光,记录工作笔记或是学习研究技术规范和合同标书。她的娱乐时间很少,几乎没有,他总是在休假时强迫她出去,可她每次都不愿意走远,只是喜欢挽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与他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就这样静静地朝前走着,就觉得时光真是美好,仿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发苍苍。他的眼睛里浮起一片光亮,里面,有安谧的窗口,有她屋里的灯灭了。他眼中的光芒却仍旧在黑夜中闪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迈着大步从容离开。翌日。因为要去附近村镇,长安起了个早,出门时看到一队穿着短袖迷彩t恤的战士汗流浃背地跑了过去。其中就有石虎,他冲她挥手,又指了指一旁的白色的越野车。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军装威武的严臻。他正和何润喜说话,可能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朝她望了过来。她看着他,眼仁儿黑漆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怔了一会儿,才迈步朝他们走过去。拉卡已经坐在驾驶位上。何润喜拉开副驾驶车门,“经理,你”“她坐后面。”严臻推了小何一下,将他赶到车上,然后拉开后车门,转头看着长安。长安默然上车,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去。“开车吧。”长安对拉卡说。汽车立刻发出轰鸣声,车身颤了颤,缓缓驶出营地。路旁,有工人还在废墟上清理垃圾,看到车子,他们纷纷直起腰,朝车子望过来。小何转过头,“今天差不多就清理完了,到时再栽上花草树木,还会像以前一样漂亮。”长安点点头。车子驶出营地,一路向西,开往今天行程的第一站大树村。大树村在这次武装骚乱中损毁严重,不能复工的当地员工有一半都居住在这个村子。拉卡嫌车里太安静,他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车载音响。“它主宰世上一切它的歌唱出爱它的真理遍布这地球它怎么一去不返它可否会感到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熟悉的音乐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回荡,长安蜷起手指,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严臻。他整个人仰靠在座椅上,姿势是完全放松的,他闭着眼睛,微微抿着嘴唇,收着下巴,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方,修长的双腿分开,身子随着车身摆动的幅度轻轻晃动着。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在鼻翼两端形成了一段寸许宽的光带,从她的角度望去,感觉像是看到影视剧里那些脸上涂着油彩的特种兵。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忆起很久前他搞突然袭击回家那次。脸上涂着黑乎乎的油彩,一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吃人的妖怪一般,在夜里闪闪发光。许是想她想得狠了,顾不得去洗漱便痴缠上她,闹到半夜饿得去厨房偷吃剩饭,被她抓个正着“嗯。”他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她唰一下转过头,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却砰砰乱跳,生怕他开口说话。谁知身边再没了动静。她转头望过去,发现他真的睡着了。看来,他也不是铁人。一晚上巡逻下来,又在她的窗外站了那么久,他怎么能不困呢。看到他脸上的光带有逐渐上升的趋势,她动作很小的朝他那边挪了挪,探出手,按住车门上的车窗升降开关,把车窗慢慢升上去。“嘎”拉卡猛地踩下刹车。长安正侧着身子关窗,重心不稳,加上毫无防备,竟重重地跌落在严臻身上。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呼吸一窒,面皮烫热的就要坐起来。可她动不了,因为有人拽住她,不让她起来。她背对着前排,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小何夸张的喘气声和拉卡欢快的笑声。是在笑她吗。一定是的。她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神情惺忪的男人,用口型警告他,“你放开我。”他咧开嘴,笑了笑,垂下眼帘,仿佛没看到她一样。车子重新启动。她用力掐了他一下,他吃痛,扬起长长的睫毛,她趁机捅了他一拳,拉着车门坐正。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按揉着太阳穴,听小何和拉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