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的名字。赵铁头扯了扯小孔的马尾辫,故意说她是小叛徒,小孔涨红脸,向长安告状,说赵师傅欺负人。长安便笑着打了赵铁头一下,说给你报仇了。小孔先是一愣,后又被她难得幽默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赵铁头他们也在笑,一时间四周都是笑声,就连在场上打球的人也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严臻也看到她。他缓步停下来,向临时裁判打了个换人的手势,然后下场把一个内向腼腆的维和战士推了上去。小战士一直在摆手,面红耳赤地说他不行什么的,严臻就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立刻就闭了嘴,老老实实上场打球了。严臻走过来,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你来了。”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庞上蒙着一层水润润的汗,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是汗,站在她面前,弓着腰,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擦汗。她点头,脸有些烫,但仍然目光平视,先退了出去。严臻跟在她后面。两人都走出好远了,还能听到背后传来阵阵熟悉的笑声。她一直走到洗漱池才停下来。“你洗洗吧。”她指着水龙头。他拧开水管,弯下腰,捧起沁凉的清水扑到脸上和手臂上。“我去给你拿条毛巾。”她说。他从侧面抬起头,看着她,她不禁呆了呆。这个样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滑下来,滴在深绿色的背心上面,迅速泅成深黑的一团,眼神却清澈得像海水一样,定定地看着她,让她心头一跳。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抓住胳膊,只一下,力量刚刚够阻挡她,却又不会让她感到不快。她顿住脚步。他笑了笑,“不用麻烦。”他又撩起几捧水洗了脸和手臂,准备掀背心的时候,却看到她偏过头去。他嘴角微扬,还是放下衣服,然后就那样沾着满脸的水珠子,语声微哑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她看看他,目光沉静地点头。然后指着夕阳下的坎贝山,“你跟我来。”她率先走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大踏步跟了上去。沿着未被炮火炸毁的石阶一路上行,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光景,就到了坎贝山最美丽的山谷,蝴蝶谷。她边走边拂开生长茂盛的杂草,他要帮她,她却不让。她在路边采了一捧野花,小心翼翼地摘除花茎上的残叶,他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出声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在他看来,她这些透着仪式感的举止肯定不是心血来潮。终于,她带着严臻登上一处地势平缓的土坡。“到了。”严臻望着这一大片绿草如茵的山坡,心里却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凭着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敏锐直觉,他的视线落向草丛里一块白色的东西。那是他唰地转头,神色凝重地看向长安。第二百七十六章 坦白一风有些大,吹得树枝左右摇曳,耳畔回响着呜呜的风声,眼前的坎贝山,仿佛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绿色麦浪,在山谷间随着风声起伏翻滚。天渐渐暗了下来,这片绿油油的麦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深黑色的汹涌的波涛。长安站在山坡边缘,身上的衬衫和长裤被烈风吹得鼓荡起来,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从背后望去,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美丽灵动却又柔弱不堪一击的背影,忍不住想让人去保护她。听到脚步声,长安回过头,看着星光下眉目肃然的严臻。“你早该告诉我的。”严臻语气低沉地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严臻,“师父一直很欣赏你,你能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严臻回头望了望掩映在草丛里的汉白玉石碑,“这次不算。以后我会经常来的。”她嘴角一牵,转过头,指着山坡下灯火通明的地方,“你看,我们营地。”as63营地,在经受了战火的洗礼之后,涅槃重生,成为坎贝山下一颗耀眼夺目的明珠。“当初营地在选址的时候,我藏了私心,把营地建在这里,主要是想离师父他老人家近一些,可没想到,他竟在冥冥之中护佑着我们”长安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上的潮气。严臻不禁动容,上前,把长安轻轻拥入怀里。她用额头顶着他的胸口,手指微颤地攥住他的衣摆,“严臻,你你还爱我吗”严臻皱眉,用力箍了她一下,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她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流淌下去。“那你呢,爱我吗”严臻语声沙哑地问。她抿着嘴唇,身子向前一送,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身,面颊也贴在他的胸前,“爱,我爱你,严臻”感觉他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然后,她就被他扣着后脑勺,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不安地动了动,却听到耳畔传来他近乎嘶哑的声音,恳求她:“别动,长安,一会儿,就一会儿。”再也不想放开她了,这一生,他都要这样抱着她,一分一秒也不想与她分开了。为了等她的这句话,他等了近六年光阴,这六年鲽离鹣背、东南雀飞的日子,让他尝尽了思念的苦楚。所幸,他来了,所幸,一切都还不算晚。严臻捧起她早已变得湿漉漉的脸庞,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长安。”“嗯。”“嫁给我”她的嘴唇在轻轻颤抖,雾蒙蒙的双瞳里闪过一丝痛楚的微光,就这样静默了几秒,她忽然背过身,双手捂着眼睛,语声破碎地说:“不,我不能。”严臻炯炯有神的眼睛蓦地变得深邃起来,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是怕我母亲,还是因为婉”“不是”长安飞快地转过身,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严臻。既然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因为廖婉枫,那“拒绝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必须强大到能够说服我,让我充分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严臻的眼睛瞪得很大,所以唇角的法令纹就更显深刻。现在的严臻在长安的眼睛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的脸苍白如雪,眼里除了蒙着一层雾气,还隐藏着深深的纠结与痛楚。她用力攥着手心,鼓起这六年来所积攒的全部的勇气,抬头,看着严臻,说:“我我们”她太紧张了,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她急得满面绯红,脊背上汗涔涔的,可舌头就偏像是打了结一样,说不出话来。他走近一步,她退了一步。他再进,她再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盔甲直达秘密深处,她方寸大乱,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我”“豆豆是我们的骨肉,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隐藏了六年的秘密,是吗”他忽然抢过她的话,语气缓慢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她的耳朵轰一声巨响,眼前顿时冒出一大片金色的火星,心脏犹如抽搐中风了一般,心跳停止,僵硬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脸由红转白,又变得成黯淡的灰色,她张着嘴,大口吸气,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她忘了她站在土坡边缘,几步下去,竟一脚踏空,整个人仰躺着就要坠下山谷。千钧一发之际,严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空荡荡的漂浮状态扯回现实中来。她惊魂未定地靠在他的胸前喘息,可刚找回一丝清醒,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一样跳蹦到一边,弓着腰,睁大泛红倔强的眼睛狼狈地瞪着他:“谁告诉你的,宁宁吗”他皱着眉头,目光极深地看着她:“你恼什么难道我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她哑然失语,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可没,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扯了扯嘴唇,吐出两个字,“你猜。”她愣了愣,咬了下嘴唇,说:“你既然知道豆豆的身世,怎么不直接找我对质呢,或是,或是更加恨我,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你。你该痛恨我的,这些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辛苦。我以为你还在恨我,我”严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我的心的确很痛,但不是恨,我对你,从来没有恨过,也学不会去恨你。你欺骗我,独自生下豆豆,并隐瞒我这么久,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有一件事,我却一直想不通,长安。”他俯低身子,手从她下巴上拿开,却握住她单薄的肩膊。她的身子颤了颤,细密的睫毛上沾着几粒晶莹的泪珠,在风中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豆豆,甚至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会忍心放弃他,为什么”他的手随着话音突然用力,攥紧她的肩膊。第二百七十七章 坦白二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好久。他曾试着从长宁那里找到答案,可不知何故,素来对他信任有加的长宁却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缄默。他看出长宁眼里藏着顾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口。他没有为难长宁,但心里这个疑问却被无限放大,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它像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冒出来戳那么一下,顷刻间让他疼痛难忍。现在,他要长安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即使这么做会伤到他,或是伤到她自己,他也要一个痛快淋漓的结果。“你想听”长安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严臻。严臻点头。“好,既然你已经知道豆豆的身世,其实后面这些事也是瞒不住的,原本今天就要告诉你,索性都说了吧。”她慢慢吸了口气,说:“你问我为什么把豆豆丢给宁宁抚养,自己却不管不顾。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你已经猜到了,是的,我不想让豆豆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而我的工作性质,也不可能像宁宁和凌薇一样下班就回家陪伴他,给他一个健康完整的童年,我不希望,不,是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们姐弟当初那样,一边要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一边还要承受别人的议论,我不要豆豆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成长,我要他快乐,要他幸福,哪怕我因此只能疏远他,只能心碎地听着他叫别人妈妈,可我只要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我觉得,所有失去的,都是值得的。我从不后悔把豆豆交给宁宁,即使你觉得我自私,觉得我混蛋,但我仍然会这么说,我不后悔。还有”她顿住,扬起湿润的睫毛,看着严臻严肃的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严臻,当年的事,我不该骗你,我以为,以为我离开了,你就能没有负担,没有阻碍地开始新生活,毕竟你和廖”“你知道什么”严臻忽然语气严厉地打断她,伸手攥住她的胳膊,目光如炬地说:“我和婉枫当年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有亲她,一切都是她的心机,她故意模仿你的样子来迷惑我,而后又利用角度让你产生误会。我不相信自己会那么浑,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所以我去查了小区监控,监控上显示的画面,和你看到的根本是两码事,我看到事实真相后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可没想到,没想到荇翊告诉我,你在医院,正在做”她睁大了眼珠儿盯着严臻痛楚发红的眼睛,嘴唇轻轻发颤,直着眼睛盯着他。他,他没有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秘密震住了,以致于像被电击了一样,先是浑身麻痹,而后鼻子发酸,从心口涌起一阵绵密持久的疼痛。她抓着他的胳膊,紧紧地,呼吸哽咽地说:“我没有,没有我舍不得,舍不得啊”严臻低下头,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我是个笨蛋,我不该放你走。”她的泪水愈发汹涌,顷刻间就泅湿了他的指尖。他的心里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那些长宁和雷河南描述的,他从未经历却感同身受的画面,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他仿佛看到她在机场背身而去时眼底流露的酸楚和不舍,仿佛听到她在密闭冰冷的产房命悬一线时呼唤他的声音。那些揪心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脑海里,在她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而严肃的表情下面,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泪水。长安。他的长安。“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光慢慢淡去。过往的事,你我都有错,我们扯平不提。长安,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我请求你跟我复婚,我们重新、从头再来。”严臻抚摸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她说。她小口吸着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半晌,她语声哽咽地叫了声严臻,然后主动靠过去,双臂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她原以为豆豆的事就足够折腾他一阵子,所以来之前,她只是想着如何开口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至于复婚的事,她还没来及去细想。现在,她的脑子里容纳的东西太多,太繁杂,一团乱麻似的,根本静不下心来给他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