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什么事”少荆河又拉住他停下来,前后看了看,虽然依然没看到人,但还是用上了葡语:“您是不是被人骚扰过”他刚才那反应实在不由得少荆河不往那个方向去想。这一问,让梁袈言的脸色在乍然错愕后,血色渐渐褪了,眨眼间变得苍白难看。就像被什么猛地扎了一下,眉眼中的光彩都黯淡下来,眉心蹙了蹙,唇却益发抿紧了。只咬着牙关,把头掉开。少荆河原本神情严峻,一心想要把他心里结下的那块疮疤挑开好让脓血流出来,这样伤口才好得快。可看他这样,又心疼得不知怎么好,赶紧上前抱住他,抚着他的后背柔声低语:“没关系,您不用回答,我不问了。”梁袈言却像是被他那话拉入了沉重的回忆中,怔怔地出了神。被他搂进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也只是木然呆怔了半晌,才慢慢推开他,垂头摇了摇:“我也一直想和你说,但又,不知什么时候合适”“嗯。”少荆河抚着他的脸颊,又拉过来在他耳边颊边亲了好几下,抵着他的额角低声安抚,“没关系,等您想说了再说。什么时候都行。我不急,您也别急。”梁袈言抬起头看着他,少荆河漆黑如墨的眼瞳深如星辰大海,宽广包容一如他刚才对于自己的出柜做的那番自信宣言。梁袈言眼睛里的惶惶不安渐渐就淡了,忽地嘴角一动,扯出个微小的弧度:“三年前,有个学生也是听了我的课,跑来对我说他很仰慕我,之后就常常跟在我身边”“嗯。”少荆河点点头,虽然脸上没有笑容,却是温和鼓励,扶在他脸侧的手也一直没有放下。“我那时还挺受欢迎有很多这样的学生说喜欢我的课还有我”梁袈言想要一鼓作气,但往事之痛并不容他轻易流畅地表达,他深吸口气,连呼吸都发颤。少荆河柔和地说,语调徐缓:“因为您的课和您本人本来就很好,这么多学生喜欢您是理所当然的。”梁袈言在他永远超乎常人的泰然目光中切实感到了一种被保护的安定,心里顿时有一股暖流涌入,犹如注入了暖融融的安全感,让他无法抗拒地主动抱住了少荆河。这次轮到他把脸埋在少荆河的颈侧,从他身上吸取力量:“他刚开始也是很听话的,整天没课的时候就会跑来找我,有时是真有学业上的问题问我,有时就是单纯帮我做一点事。我对他绝对没有任何超越师生这层关系的想法,只觉得他就像个乖巧可爱的小动物,人也单纯善良,所以就像带了个小弟弟那样带着他。那个时候我和江落秋正好有很多问题浮现,尤其是,观念上分歧很大。”少荆河抱着他,手掌扶在他后腰上:ot嗯,他要结婚ot“对。他莫名其妙地就常常跟我说起结婚的好处,什么人总是要结婚的之类的话。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他是想暗示要和我出国登记,结果他的意思是我们都各自找个女人结婚,私底下继续保持往来就可以了。他认为有了名义上的婚姻不仅能正常地融入社会,同时还能增加人脉关系。”少荆河哼了声,江落秋对第一次见面的他都能大言不惭地说着这样的话,对相恋多年的人能说得多过分就可想而知了。少荆河掀了掀嘴角,面无表情地说:“江教授是在民政局兼职传销吗怎么逮谁都宣扬一遍来的路上他也对我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梁袈言不禁笑了两声:“所以可见这就是他深信不疑的真理。反正我是不赞同的,所以就和他分了手。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毕竟是段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少荆河修长的指掌在他腰后若有似无地收紧,但又很快变成了安慰式的缓慢摩挲。“所以您在江边大醉”梁袈言顿了顿,深吸口气,待情绪缓和才慢慢说:“那天,是他的婚礼。我本来不想去,但女方是曾教授家,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去。可没想到去了之后他竟然要我做伴郎。还对外宣称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伴郎唯一的人选,甚至提前准备了我的衣服。我当着曾教授一家,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后来在酒席上喝了几杯,他就晕了头,悄悄对我说看到我和他老婆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同框拍照,真是像当了皇帝。我当时就火了,后来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开了现场”少荆河面色骤冷,虽然手依然在背后轻轻安抚着他,但面上已覆上了层冰冷的寒霜。“出来之后没有多远就是江边,我当时整个人都有点懵,又喝了点酒,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其实当时的事我基本毫无印象。只记得我很难过,像在向一个万丈深渊坠落,那下面全是闪着寒光的刀尖,我拼命想抓住一些东西,同时又很想干脆落在那些刀尖上,死透算了。然后我又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我父母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他们把我带大,最想看到的就是我成家立业。但为了和江落秋在一起,我一直跟他们拖延打马虎眼,直到他们相继离世。他们临终,在病床上抓着我的手说的还是,要我早点成家。他们怕他们一走,我就没有家了。我一直觉得,他们其实知道些什么,也见过江落秋,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劝诫我,让我不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直到那天,我想起他们,还有他们说的那些话,终于感到了极度的羞愧懊悔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们”伴随悲咽的述说,梁袈言滚烫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少荆河的手臂搂得越发的紧。他忽然觉得自己三年前的那个惶恐,三年来的惴惴不安,在梁袈言的悲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正因为见证了梁袈言的悲痛欲绝,他才仿佛失了魂魄一样追着、想着,和这个人从此绑在了一起。从这个层面来说,他还得谢谢江落秋。而且说到梁袈言的爷爷奶奶,就不能不说到他的出身。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太有名,所以就算他自己不想宣扬,也挡不住别人替他宣扬。他的出身堪称名门,一家三代加上他一共出了五个外语教授。祖父母一生任教于知名学府d大,一位法语一位英语,是外语教育和研究的泰斗,在外语界的声望地位与聂齐铮都不遑多让。父亲是d大西语教授,母亲则是同校舞蹈专业的讲师,两人在梁袈言上小学时去海外做访问学者,遭遇持枪抢劫不幸故世。所以他在祖父母的养育下长大,对祖父母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梁袈言的泪水只流了片刻,很快就稳定了情绪。他的眼泪在三年前就流得差不多了,今天再提,纵然仍有扎心之痛,也流不出更多的来。他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哭完了直起身,自己拿纸巾擦干净,才对少荆河局促地笑笑:“走吧,边走边说。”他转身继续往前走,但少荆河没法就这么在他身边干走着,他就想一直抱着梁袈言,直到他不再害怕,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痛楚为止。但现在梁袈言要走,少荆河知道他还是怕有人经过,所以靠近他搂住了他的腰陪他走。梁袈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少荆河立刻说:“怕您腰疼,我给您扶着。”梁袈言便微笑了一下,没有戳破他,也没有拒绝。他只抬起头望着前方,目光悠远,仿佛穿过时空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接着说:“所以那天之后,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整天无精打采浑浑噩噩,迟天漠”他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而且是无意识地就把它说出了口,“他在我身边多少给了我一点安慰,让我觉得没那么孤单我当时确实是,有点昏了头,可能无意中给了他某些暗示我不知道总之忽然有一天,他跟我进办公室,忽然就抱住了我。我当时吓了一跳,立刻就想推开他,没想到他竟然拿出一块喷了的布往我口鼻一盖,我很快就失去了力气。然后他就对我动起了手脚,又解了我的衣服扣子,还有他自己的”就算已经听过了两个版本,但他亲口说出来的这些还是让少荆河浑身肌肉紧绷,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梁袈言半边身子就在他怀里,立刻就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反应,连忙扭头说:“不过还好,他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很快许教授和院长就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就、就”少荆河眉心紧锁,看着他:“然后你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那个猥亵学生的人”梁袈言摇了个头:“当时现场很混乱,我神志都还很模糊。等我完全清醒是在一个小时后。当时院长把和我迟天漠隔离,先问了他。他先是承认他图谋不轨,但很快又说和我是两情相悦,如此自相矛盾,院长当然还是要来问我。我把情况如实说了之后,他们做了记录,然后就让我们都回家等候通知,我之后的课也都取消了。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说辞,本来以为经由我交代之后事实应该很明确,就按要求回了宿舍。”少荆河打断他:“那块沾了的布呢不是最好的证据吗”梁袈言无奈地摇摇头:“最荒谬的地方就在这里,迟天漠的证词一改再改,很快就变成是我自己准备的药,我把自己迷晕了引诱他。”“什么”梁袈言又轻轻地笑了:“对。他对我早有好感,我也看出他生性懦弱,所以故意把自己迷晕,这样他才有了勇气,否则他这样胆小怕事的性格怎么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这就是他们最后得出的真相。”少荆河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来。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要签认罪书”“我签的不是认罪书,是证词确认书。”梁袈言还是笑,冷笑,“我没做过的事,自己怎么会去承认呢”第71章第71章“兹确认以上皆为事实。梁袈言”“这样就可以了吧”梁袈言签好字,把确认书转了个向推回给保卫处干事。那人拿起来看了一眼,点点头:“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梁袈言走出了保卫处的小楼,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外院。可是院长室紧闭,秘书说院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让他回家休息等通知。说这话的时候,秘书看他的眼神已不是以前的和颜悦色,是一种发现了只怪物似的好奇,从身后悄悄地打量,像这个梁教授在院里这么多年,今天她才第一次认识。梁袈言知道自己的性向暴露了,这些都是将来要承受的目光。但他此时实在累得很,被人发现就发现了吧,反正也不会比和江落秋分手更糟糕。他无暇再去顾及别人的好奇,疲倦地道声别,回了教师公寓。回去没多久他的手机就频繁地接到迟天漠发来的短信,全都是道歉,恳求他原谅,希望他不要追究之类的话。他也没精力再去应付这个又从猥亵犯变回了哭哭啼啼小哭包的小孩,本想把手机关了,但又怕院办那里有什么新进展要通知他去,最终就干脆把迟天漠拉了黑。他洗了个澡,简单吃了点东西,也没其他事情做--他这阵子都是这个德性,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混着日子,情绪低落,脑子也僵化,最终还是躺上了床,翻着东古语通识睡着了。睡了不知多久,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铃声终于把他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下床去找手机,才听到门外的捶门声也一阵紧似一阵,起火催命一样。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喂。”“梁教授”那边顿时传来迟天漠松了口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呜咽的哭腔,“麻烦您开开门,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您说求求您”“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回去吧。”梁袈言挂了电话。可是迟天漠像吃了称坨铁了心,门一直捶,电话一直打。他怕是把学校周围小店里的电话卡都搜刮了一空,就算一个号码被拉黑后就能立刻再换个号码,持之以恒地一直拨,短信也没有一样,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见他。最终梁袈言担心起他捶门的动静,怕引起别的老师注意,终于还是接起了他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吧。”“梁教授,外面不方便,你让我进去,求求你,我保证绝不会再干出格的事,我保证您要不放心,我可以把衣服裤子都脱在外面,保证什么都不拿。求求你--”梁袈言想了想,去找了根铝合金晾衣杆,在手里掂了掂还算趁手,便先去悄悄开了门锁,然后退到卧室里,再接通他的电话:“你现在可以推门进来,什么都不用脱。但是只准站在门边,我手机已经打开了110,手指会一直放在拨出键上面。”话音刚落,大门的门把就被拧动了,迟天漠伸了个头进来,耳边还听着电话。他显然大哭过,眼睛又红又肿,一眼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梁袈言,眼神顿时定了定,但很快又转为惴惴不安。放了电话,他低着头蹩进屋子里,反手关上了门,果然就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进一步。“梁教授,我是、我是来道歉的”他的头低低的,手脚都缩在一起,就像个惶恐不安的小孩,也不敢看梁袈言,只敢盯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