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说,“我、对不起你”梁袈言面无表情,紧紧锁着眉,语气很平淡:“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话没说两句,迟天漠瘪瘪嘴就哭起来了,哭得连话也说不清,抽抽咽咽地只会拿手背抹眼泪。这哭声不是装出来的,确实是那种追悔莫及的懊恼。要不是今天他突然做出那种事,梁袈言其实对他还算挺喜欢,否则不会让他总在身边跟着。迟天漠在任何人眼里都是那种特别无害的学生,很单纯又很热情,整天笑呵呵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心事。谁知道今天会突然性情大变,像鬼上身。梁袈言看着他现在这样子,想起他在办公室里的表现,说句不好听的,真的还就是本性难移。就算用了,也还是笨手笨脚畏畏缩缩,弄了半天其实也就解了他的衣服扣子,摸了两下他的上身。好不容易他哭得告一段落,又一直对梁袈言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梁教授,请您原谅我我、我是太喜欢你了,所以--呜,所以就--昏头昏脑听了--”他说着说着,忽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顿时把梁袈言都吓一跳。打完自己,他才缓缓抬头,痛苦不堪地看着梁袈言,细白的脸皮上掌印分明:“梁教授,我知道我做出这种事,您一定很难原谅我,但是--”“好了,”梁袈言皱眉打断他,“你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我--”迟天漠咬着唇,犹豫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说,“您能不能把案子撤销”一看到梁袈言脸色又变了,他吓得连忙举起双手恳求,“我知道这个要求对您很过分,但是、但是--”他咬着唇不知怎么说才有用,忽然双膝一跪,对着梁袈言“砰砰砰”嗑起了响头。“求求您这要是立案了学校一定会通知我家里,那我爸就会知道我、我是同--”“迟天漠”梁袈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喝住他。迟天漠把自己磕得昏头昏脑,又磕了两下才像听到了他的喝阻停下来,抬起头额头又是红通通的一片,再加上脸颊上的那两个渐渐肿起的掌印,那样子简直快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他像是也不觉得痛,只眼光有些呆滞,怔怔地看向梁袈言。梁袈言平时看他个子不高,长得算不上帅但还算可爱,实在是没想到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这样的倾向。“你先起来。”梁袈言叹了口气,扶着额头也不看他,只对他挥挥手。“梁教授”迟天漠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现在没听到他的答复哪敢起来就还是跪在原地看他:“我是说真的。我爸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我,”他又开始抽抽噎噎,“我虽然是男孩,但我妈之前是外房,等大娘死了她才正式嫁给我爸,带我进门。所以、所以如果我爸知道我是同性恋,那我的日子就到头了。求求您,梁教授,您跟我一样,一定能理解我的。真的,求求您,别让这事传出去。我们、不是,我今天干的您也知道,我其实就什么都--”“你对我下药”梁袈言放下手,大声呵斥,“你以为要怎样才算干了下药本身就已经是犯罪”迟天漠仓惶地又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我确实做了很大的错事梁教授,我保证,我我真的,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碰那个东西,我保证不然--不然,”他忽地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拔腿往厨房冲,“您要不信,我可以把手指砍下来给您”梁袈言脸色大变,拿起晾衣杆跟着追过去,还没到厨房门口就正好看到他真抽了把料理刀出来要往手上砍梁袈言二话不说把晾衣杆伸进去给了他脸上一杆,又顺势在他手背上连敲了两下,把刀“哐当”敲落了。“你疯了吗我要你手指干嘛”梁袈言瞪着他,用上了生平最大的音量,他实在是气得要自爆了梁袈言这阵子的日子本来就难熬,现在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学生又变得这么莫名其妙,他真是又烦又燥,整个人都仿佛就站在火山口边缘摇摇欲坠迟天漠悲戚地看着他,神情恍惚,嘴里嗫嚅:“梁教授”他声音早已嘶哑了,说话时声带像在嘶嘶地漏着气,“我、我真的,不能,让,我爸,我家里,知道”梁袈言闭了闭眼睛,定定神,向旁边退开:“你先出来。”他拿着晾衣杆站在门边,迟天漠迟缓地走出来,垂头丧气的人又缩成了一团。“去沙发坐下。”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迟天漠又慢慢走到沙发,找了个地方规规矩矩坐了。梁袈言没坐,照旧拿着晾衣杆走到了他对面站着,冷淡地说:“既然这么怕家里知道,你又何必做出今天的事来难道你以为因为我们关系不错,所以就算你做出这种事我也不会追究”迟天漠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梁教授,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一天没见到你就会受不了。我、我想过后果,但是那个时候实在是太想太想--”他紧紧抓着衣角,指关节都发白,“我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就痛。我本来想、想就这一次,一次我就满足了。而且,你如果真迷了,醒来就是有点晕,其他的不会有什么感觉卖家是这么说的”他又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梁袈言脸色也跟着铁青。“混账这些玩意儿谁教你的”迟天漠张了张嘴,眼神一错,就摇摇头:“没有人我自己在网上找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我”梁袈言冷着脸问,“喜欢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他你所谓的喜欢就只是要得到。这也叫喜欢”迟天漠不安地扭着衣角:“对不起”“还有,就算你家里知道你是同性恋,又怎么了你难道就活不成了吗”迟天漠立即抬头,郑重地点了两下:“是的梁教授,真会这样我爸现在虽说就我一个儿子,但如果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们家会立刻又多出别的儿子来,我就肯定没有继承权了。这样的话我和我妈都得去死”梁袈言又扶额了。这都什么家庭“荒唐”他喃喃地笑了笑,“真荒唐因为是同性恋所以就要去死。”“是真的。”迟天漠焦灼担扰的眼睛噙着泪花,反反复复地说,“梁教授,你没在我家这样的家里呆过,你不知道里面有多可怕。就像个大森林,每个人都是野兽,就等着你露出伤口扑上来把你咬死、吃掉--在没有掌握实权之前,没有人是安全的,尤其还是我这种天生的同性恋,不能传宗接代,只有死路一条。”梁袈言长长地叹出口气,点点头,疲倦地说:“好,我知道了。”迟天漠身体一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您答应了”“你给我写一份检讨书,把今天的事说清楚。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再犯,我一定连本带利把公道讨回来”第72章第72章“所以您就让他写了份检讨就不追究了”少荆河问。“对。”梁袈言点头,很坦然平静,即使到今天说起这个决定他也没有后悔。“我毕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就算他做出这样的事,但从事发细节和他事后的反应来看,我愿意相信他是年纪小受了什么蛊惑一时糊涂,从本质上他不是不可挽救。但如果他真的被家庭抛弃,那以他的性格恐怕就真的要像他说的没有活路了。”“您信他说的那些”少荆河不由皱眉。“嗯,为什么不呢”梁袈言看向他,“我说过了,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的为人,平时的言行举止透露出的性格,都让我愿意相信他在那天对我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是骨子里就穷凶极恶的坏孩子。再说,毕竟我也算幸免于难,所以我愿意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少荆河望着前面,想起迟天漠最后给他的回复,陷入了沉思。梁袈言接着说:“我打了个电话去保卫处,跟他们说我决定撤案,然后迟天漠就走了。我又联系院办,院里领导当时的答复是,我愿意不追究是我个人的事,但这件事反映出的一些问题他们必须追究到底。我当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关系到学生管理层面的事务,就没有多问。到了晚上我去梅园餐厅吃饭,”梅园餐厅是离教师公寓最近的校内餐厅,“发现好几个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太对劲。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没有留在餐厅里用餐,买了份饭就回去了。”少荆河估摸:“是有人把这件事已经放到了网上”“对。我们学校的贴吧和论坛里都有了帖子。因为我本来就不太爱逛这些地方,加上那天被弄得精神很紧张,只想好好休息,连电脑都没打开,也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事发生。”“也没人通知您”梁袈言摇了个头:“迟天漠把我手机打到没电,我回去的时候它已经自动关了机。我就想着反正已经下班了,学校不会再给我打电话,所以就一直充着电没有打开。”“就这么过了一晚上”“就这么过了一晚上。幸好那天晚上我还能睡着,还算好好睡了个觉。”“之后就再没睡过好觉”梁袈言笑笑,摇摇头,抬眼看向天边的云彩:“我之后好久都不知道睡好觉是什么感觉了。”就算他还没说,少荆河也知道比起之后的暴风骤雨,事发的这一天这些简直只是带了点悲怆意味的序曲罢了。少荆河顿住脚停下来,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深邃的目光担忧地凝望着他:“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不谈这个了。以后慢慢说,没关系。”梁袈言对他勾唇一笑,表情一如他们第一次在办公室里的见面,淡然得看不出对经历过的那些还有一丝耿耿于怀:“不,虽然回忆那些事是让我有点不舒服,但最难熬的部分已经过去了。”“迟天漠在办公室对您”“对,就是那件事。之后的事虽然龌蹉到让我当时愤怒得根本睡不着觉,但我这个人大概是真没什么积气的习惯,再大的气到了今天也淡了。”少荆河专注地望进他眼睛里:“真的”梁袈言还是笑,转身继续往前走:“之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一个晚上之后,事情不仅扩散了出去,而且发展得很迅猛。简单地说就是形成了两派骂战。一边是骂我的,一边是维护我的,听说吵得很激烈。但我在知道这些之前,早上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连串短信通知,有院办也有校办,还有院长本人,总的意思都是要我保持冷静,不要回应网上论战,暂时也不要主动公布事情细节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最好別上网。”“所以您就一直”梁袈言转脸对他笑:“当然啊,我从来都是很听话的学生,工作了又是很听话的员工。老师、单位嘱托的事我向来不疑有他,一定执行到底。”少荆河不愿单方面增加凝重的气氛,他既然笑了,他就陪他一起笑。于是也歪头望着他温柔地一笑:“所以到现在回头去看,您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梁袈言点了个头:“我庆幸自己听了这话,也庆幸自己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哪怕是自己的热闹”“对。如果我像别人一样忍不住上网去为自己声辩,那应该活不到现在,早就气死了。”“嗯。”少荆河深以为然。当时那个情形,网上充斥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咒骂,博人眼球胡编乱造的细节,就算是梁袈言折中平和的性格,估计看到也能气个半死。“听说还有人要人肉您”“有啊。之后几天我把手机关了,又有学生偷偷跑上来泼漆。不过好在我们那是教师公寓,保安被学校下了命令严防死守大门。好在一直没有受害人出来答腔,闹腾了几天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其他新闻转移了。”对,缺少被害人是这场闹剧没有持续下去的关键。少荆河一早就觉得事情还有其他隐情,皱起眉寻思:“所以您后来睡不着觉不是因为迟天漠”梁袈言缓缓摇头:“迟天漠固然是始作俑者,但这件事里伤害我最深的并不是他,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学校。”电梯迟迟不下来,电梯口又等了一大帮要上去上课的学生。他们看着匆匆跑进来的梁袈言,有人张嘴习惯性地想叫“梁教授好”,但也只是张了张就闭上了。面前的目光从惊讶到玩味,还有鄙视、轻蔑、冷酷梁袈言没空去一一分辨,他有更重要的事,一转身冲向了楼梯。他从来没有爬楼爬得这么快过,哪怕累得气喘吁吁,再用力吸气空气都似乎进不到肺里,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也没停冲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前。外间秘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才刚起身叫了声“梁教授--”,还没等她跑出来阻止,梁袈言已经直接拧开了院长室的门把。然后看到了一屋子的人。那些人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看他。都是院里的几个领导,还包括许立群。大早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