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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起眉,就手翻开几页看了看,忽然翻到中间还夹了两页打印出来的彩图,仔细一看,愣住了。院秘四十多岁接近五十,在这外院顶层工作到现在,早已见过各种场面。看着梁袈言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从平静到惊讶再到沉默不语,她也依然只是不带感情地伸手向着对面展开:“梁老师,请您去对面小会议室先把材料填好。”“我”梁袈言拿着那沓纸,声音发颤,“我可以当面对院长解释。不用填了,我现在就可以进去--”院秘平静地看着他:“院长现在不在。您就算要见他也得等一会儿,不如先去小会议室”“既然不在为什么叫我马上过来”梁袈言看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大门。院秘这下行动快起来了,疾步追在他身后,在他敲门前挡在面前:“院长也是刚接到校长通知,刚刚出去,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她再次把手展向右边,“请您先去小会议室填写材料,耐心等待。他一回来我会立刻通知您。”梁袈言还是学生时,院秘就已经是院秘了。梁袈言虽然认识她这么多年,但毫无深交。不讲人情就是她能不管谁来当院长,自己都依然能在这位置上的原因。与她对峙,毫无意义。梁袈言看了她一会儿,脑子也冷静下来了。想想也对,与其贸然冲进去和院长面对面直接对话,不如先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点点头,终于转身进了小会议室。坐下来把文件夹拆开,他挑出那两张彩图页,那是几张照片的打印件。照片是偷拍,拍的是前天下午,他和少荆河站在鱼村小路抱在一起的画面。拍得不算十分清晰,但能看得出是他们俩。所以所谓的“研讨会详情记录”,要的不过就是他对这件事的解释。他定定看着那几张照片,半晌才往椅子里一靠,仰头长长地叹出声气。然后笑了。苦笑。还能是谁还用问再明白也没有了。他手指抚着额角,断断续续地笑,笑得想哭。他和江落秋怎么就成这样了感情转淡,人生分岔,分手,结束,也就这样嘛。这就够了呀够了吧怎么,还要反目成仇真要同归于尽他的心没当初参加婚礼时那么痛了,但还是痛。泪水盈湿了眼睫,他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往裤袋里掏手机。他得问问,江落秋哪来的自信认为他之前的警告只是说说而已就因为八年里,江落秋认定已看透了他梁袈言在苦笑中也滋生着怒气,勃发的怒火让他手抖得不成样子。一边脑子里晃现出江落秋那副就吃定他的得意嘴脸,一边哆哆嗦嗦地在口袋里掏着,一遍又一遍--等气劲稍微过去,他慢慢冷静下来才恍然意识到他手机呢他赶忙站起来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个遍,这才想起,他在办公室里接完电话习惯性随手一放,竟忘了带出来。没有手机,他气上多了份慌张。不行,他得打电话不是为了去骂江落秋,而是他得通知少荆河不能让他来学校他一来说不定就会跟学校闹起来。他学位证还没拿,那么辛苦三年才拿到的学位,不能因为这种事耽误了先等他他去跟院长沟通了再说。他跑到门边,拧着门把推门--怎么回事他更慌了,使劲拧了好几下,门把拧得动,门纹丝不动。“刘秘书”梁袈言慌里慌张地拍门,拍着拍着就变成了捶,“刘秘书为什么锁门刘秘书--”最后他踢门,“哐哐”地踹,院秘这才终于姗姗地来。“梁老师,”她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厚实的门后隐隐传过来,“请稍安勿躁,现在有一些状况需要您先在里面耐心等候,很快就好。不会耽误您多长时间。”“开门你锁着我干嘛开门”“院长已经回来了,正在接待校办领导。我担心您突然出来,拦不住您,让您闯进去打扰了他们才上的锁。您不用紧张,耐心等待片刻就好。”她既然愿意给出解释就表示还是能说两句的,梁袈言停下来,调整了口气,尽量客气地解释:“我只是忘了拿手机,想回去取而已。你放心,我知道校长在忙,绝对不会这么贸然就去打扰,真的只是想回办公室拿个手机。”“不好意思,就十分钟。您先在里面耐心填材料,如果有很着急的电话要打,可以把号码和内容告诉我,我可以替您打替您转告。”“刘秘书--”“抱歉,希望您能体谅。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可以再叫我。”梁袈言又拍门叫了两声,门外没再回应。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不得不转身。把他叫来,又突然把他锁在这里,种种情状透着诡谲莫测的气息,更让梁袈言感到了紧张不安。他站在原地沉思,把方才情急慌乱下错过的蛛丝马迹仔细回忆整理,院秘那些前后矛盾的说辞,院长飘忽不定的行踪,视线投向桌上的那份东西,渐渐的,他终于开始领悟院长的真实意图。院长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他一直都在。现在院长室里的究竟真是校办领导还是其他的什么人,甚至是不是真有访客对他都一样。在没有回答完那些对他丢出的问题前,或者更明白地说:没有表出符合要求的态之前,那扇大门,梁袈言就无法打开。什么会议详情,根本无所谓。那么些内容,其实院长要说的无非只是:有人举报了你。你借着开会干的那点丑事,院里已经都知道了。你故态复萌啊,梁袈言。早前我已经警告过你。结果依然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说只是个助手的学生。怎么办你自己说吧。怎么办梁袈言站在椅子前,桌面上那几张不知不觉摊开了一桌的纸张。图片之前是要填的表格,字里行间充满了鄙夷的质问:“你如何看待这次研讨会”,“有人举报了你并附上详尽照片后页,请问你如何解释”,“你是否向学校再三承诺,绝不会再与学生发生超越师生的关系”照片之后,是几页空白的写着b大外院题头的信纸。并没有指示要他写什么,但显然又是要他写点什么。梁袈言看着这些东西,木然而沉默,思绪飘忽不定,一忽儿近一忽儿远。他想到了很多。自然。必须要想的。那么多年,那么些人,他在b大,究竟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什么还有,他曾经的师长,曾经的学生,这里曾经熟悉无比的一草一木。是b大造就了他,成就了他,也--他眼神一黯,并不想用“毁坏”这个词。不,b大还是b大,他自认终己一生,无论何时他都不会否认他是b大的一份子。可是,这个学校,他的母校,又是这样的让他伤心。像把钝而重的锉刀,一年一年,一刀一刀,不讲情面地锉着他的心。他捂起眼睛,泪水从指缝间奔涌而出。他的b大就像孩子终于要忍痛离开再也不爱他的家庭,他心下泣血,却依然咬牙拿起了笔。是的,b大、东古语、十三年的词典但他选,三年的辛苦不该被人恶意耽误的,少荆河。作者有话要说:新春拜年回来,大家吃得好吗第84章第84章少荆河插着口袋出了院长办公室,神情一如既往的安定,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除了刚才和他爸对话引起的鸡皮疙瘩还没完全褪光。想起他爸,他难受得又咬了咬后槽牙,心里那别扭劲估计得花一天时间才能消化。办公室外,整层楼一如既往安静悄息。他目不斜视,昂首往外走,既没向左边的院秘办公室再看一眼,更不会突发奇想兴起一丝心思去关心右边的小会议室。拐进走廊,从一扇扇院领导办公室门前经过,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现在可以把事情告诉梁袈言了。在梁袈言被叫来前,他们可以先商量个对策出来。然而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少荆河看看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是梁袈言正常的上班时间。他又打了一次,还是一样,没人接。难道是正好走开还是忘带手机他剑眉微拧,心里自然难免会有忐忑,但又很快安慰自己没必要想太多,直接去办公室也一样。院秘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工作,待到少荆河从她面前离开五分钟后,她起身去对面打开了小会议室的门。“梁老师。”她站在门口,两手交握,身姿板正,宛如个机器人。梁袈言不在会议桌前,他拖了张椅子到窗前。今天天高云淡,天气晴好,他悠然地翘着腿坐在窗前,在明媚的晴早光阴中,看鸟。看鸟,也看人。楼下熙熙攘攘墨点一样的学生,又像海中的沙丁鱼,铃响时四面八方涌来,忽而聚拢成团,流水般向楼里涌。而那些没到时间上课的,三三两两,慢悠悠地在交错蜿蜒的校道上游逛,在林荫间若隐若现。这是他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体会过的细微之美,没有感受过的精致而明朗的生活之趣。夏天的早晨,绿树清新空气怡人,人群、熙攘、悠闲这些美妙得难以言状的日常,生机盎然,让他目不转睛。就像,他还没从那些拥挤的列车上下来,没有从安静平和的鱼村中出来。而后,他又抬头看云,看天,看这一望无际的校园,阔大如海。海天之外便是广袤林立的高楼,而b大,在一片庸碌喧嚣里就仿如遗世独立的世外高人,内敛而高傲着。内敛而高傲,他一度也以为这就是b大的风骨。然而此时,在这校园里生活了十四年的他却是要向这“风骨”告别了。竟没有一丝不舍。连梁袈言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不,那不能叫平静,比平静更好。是释然。他感到了释然。轻松,惬意,他终于敢直视人群。俯视那些他每天只敢戴着口罩骑着车埋头飞快让它们掠过身边的景物。那些曾经被他排拒在外,尽力不去听也不敢去细想的人声。嬉笑、吵闹、喁喁私语他轻松地成为了一个旁观者。这学校的一切,从今天起,与他再无关了。院秘站在门口,看着他从窗前转过头来,那背光看向她的目光澄澈,晃眼间她竟以为房间里的不是梁袈言,而是别的谁。梁袈言,虽然他们谈不上交情,但她是看着这个人从学生到教授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所以纵然是她这个一向秉持不谈人情、公事公办的工作原则的院秘打心眼里对这人也不得不另眼相看。因为比起其他人,梁袈言像颗天生就闪闪发光的顶级钻石,从天而降一样掉落到原本就金光灿烂的外院精英堆里,从学生时代就显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她到现在还记得梁袈言他们那届新生入学时第一周的校刊,封面用的就是他在学院摊位前报到的照片。浓眉细长入鬓,长睫凝光于眸,当时年少,脸颊丰润,所以轮廓秀致之极,脸上竟没有一处棱角,全是滑润的弧线。又肤白如玉,见人频频浅笑,俊秀已极的眉目间就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超越性别的明艳。之后就是风靡全校的围观潮,在当时确确实实造成了校方不少困扰。当然,有人喜欢,自然就会有人诟病。然而老天爷要是偏爱起某个人,自然就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塞给他。给了他出众的容貌,又要给他显赫的家世,最后,还要让他具备与这些匹配甚至超过的内在。一入校就是新生代表,站在全校面前发言不算什么,他的成绩配得上。迅速成为聂齐铮的入室弟子也不算什么,他的出身配得上。年纪轻轻就破格提拔为教授,他的学术成就配得上。乃至连学生都喜欢得烧香拜佛抢他的选修课席位,而且一开就是好几年无一差评,他的教学态度语言能力统统配得上。梁袈言,怎么说呢就是个老天的宠儿吧。可是鹤立鸡群,木秀于林,终究是要被人看不惯的。很多双躲在暗处的眼睛都紧盯着他,在等。等他的家里人没了,等他的导师病了,梁袈言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后台也就垮了。于是她又看着他陨落,像颗流星,即使坠落前那长长的彗尾依然璀璨地照亮了墨黑的夜空。而每当看到星光坠落,原本就站在地面仰望星空的人总是最兴高采烈的。然后就是,沉寂、黯淡,明珠蒙尘,光彩不再。院秘看着从窗前转过身,又站起向她走来的梁袈言,仿佛戴着铁面具一样的脸上终于悄无声息地被惊讶抻开了裂痕。被锁在在这里“反省”的梁老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像换了个人不,是像变回了他自己。是错觉还是过于明亮的阳光晃了眼,所以她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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