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书坊老板送我们一把油纸伞,我和白相与合撑,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小贩也收摊回家了。我发现白相与很高,我头顶只到他胸口,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到近无的梅花香,偶尔钻进鼻子里,香味深远。我抬头看他如水墨丹青般细细勾勒的完美侧脸,心里头一阵迷糊,真是奇怪,明明他和白倾那么相似,却给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白相与低下头,对上我的眼睛。我想到了一个新学的词,柔情似水。他问:“在想什么”我说:“你是不是所有皇子里最高的”白相与想了想:“应该是。”我说:“白羽泉挺高的。”白相与说:“我比他高。”我说:“哦。”行至落日桥,桥下一株柳树前,白相与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白相与说:“我要下江南,你去吗那里风景正好。”我轻摇头:“我在宝鸣山,陪师父。”他看着我,墨黑沉静的眼眸中似有什么话要对我述说。我说:“路上平安。”他凝注我的脸,慢慢抬起手。我缓缓往后退。他在伞内。我在伞外。不长的距离,隔着如烟雾般朦胧的绵绵细雨。他的手在空中停留,指尖沾惹了缠绵悱恻的春雨,过一会儿,收回。我垂头看地上潮湿的青石板路,默然不语。半响,他忽然笑了,如世间最美的春景,说:“我知道了。”我忍不住抬起头,问:“你知道了什么”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的脸,缓缓回答:“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我算是明白父皇为什么那么痴迷你娘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低下头,一言不发,可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怦怦乱跳。“白冷。”他突然捉住我的一只手腕,举起。“你”我心慌意乱,刚欲挣脱他的手,他已将伞柄交到我手中,然后转身,过桥。平生烟雨几多几多有情有义的人在春天里相见我忽然生平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春的气息,它是那么的生机勃勃,种子破土而出,它要发芽、它要长叶、它要开花,它的生长,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我撑着伞,怔怔望着白相与清俊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蒙蒙细雨中,心底生出惆怅之情。山上山下满烟雨,欲散欲合。青山湿透。只心中默念一遍他的名字,我的眼睛里,也染上了烟雨。、为情所困白相与离开五天后,赵飞又来到宝鸣山。他交给我一个盒子,说:“下个月十八号是皇上的生日,七皇子希望您能回去,到时候微臣会来接小公主。”我回到房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通体血红的玉簪,上面雕刻着梅花,栩栩如生。皇族男子表达爱情,会送一只血玉簪,非常之昂贵。握着那根质感细腻的血玉簪在手心,手渐感不稳,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来,我想我今日是拿不动剑了。白相与,你够胆大包天。第二天我起床晚了,师父来敲我门,我也不想去开。师父在门外问:“小冷,你生病了吗”我躺床上有气无力地回:“没有,师父,我想休息一天,今天不练剑了。”师父说:“可以,但你也得出来做饭啊,为师饿了。”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出去,昨晚几乎没睡成觉,脑袋又昏又沉又重。师父说:“怎么了没睡好”我摇摇头,精神恍惚地说:“没有,师父,早饭你想吃什么”师父摆摆手:“算了,看你气色也不好,我们下山吃吧。”我们到山下村头茶摊吃馒头,王老二家的馒头做的很好,又便宜,豆浆随便喝。吃的人很多,连个座位都没有了,我和师父只得站路边吃。一个村民要让位置给师父坐,师父摆摆手:“谁先来谁坐。”师父边吃边问我:“你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啊。”我喝完豆浆放下碗,手里捏着馒头往山上走,“我先回去了。”回到山上,我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捏在手里的馒头都干了,碎了。师父终于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大喝道:“白冷,再不说就给我滚下山去”我欲言又止:“师父”师父又拍一下桌子:“说”我咽一下口水:“师父,如果有人跟我表白怎么办”师父登时瞪大眼睛:“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九梦华的徒弟也敢勾引”我:“”师父:“小冷,快告诉师父,谁害你变成这样的,师父教训他一下。”我说:“师父”师父自行想象:“难道是村下王老二的儿子好啊我说给我的馒头怎么那么大呢还多给一个,哼想得美几个馒头就想娶我徒弟,也不看看他儿子什么德性”我说:“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师父打断我:“不是难道是卖猪肉的蔡家小子那就更不行了,每次去他家买猪肉都是缺斤少两的,小气的要死,小冷,这种人家嫁过去没好日子过,哎,思来想去,为师还是觉得仲谋心那小子合适”我默默转身回房。师父跟过来,兀自喋喋不休:“小冷,你听师父说,现在的男的都靠不住,除了师父嗯,还有师兄。他们只会说一些中听的话,你千万不要被骗了你放心,师父帮你物色了好几户人家,都不错,改日我们下山瞧瞧,师父知道你这年纪”我捂住耳朵,叫道:“我不听我不听”师父还要说。我干脆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师父无奈:“你好好想想。”四天后,我终于恢复正常,师父松了口气。这天傍晚练完剑后,我和师父搬椅子出来边煮茶边欣赏天边绚丽多彩的晚霞,远远看见山下的村民们正在辛勤地春耕。我煮茶,师父舒舒服服地躺在长椅子上。师父闻闻茶香,说:“这茶不错,谁送的”我说:“白相与。”师父说:“等下次他再来,要他多带点。”我把茶杯递给师父,师父接过,品了品,突然问:“你父皇是不是下个月十八号大寿”我点头。师父说:“你回去吗”我说:“不知道。”师父说:“回去吧,为师同你一块去。”我说:“师父也去”师父淡淡说:“嗯,自从把你带出皇宫,也很多年没见过皇帝了,去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晃晃手中的茶杯。师父似想到了什么,叹息道:“想当年师父在天门学剑,那时候有师兄,有你父皇,季龄,还有萧冷,何等快意啊转眼已过去那么多年,斗转星移,世事无常,若故人还在,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了。”我问:“萧冷是个怎么样的人”师父抿口茶,想了想,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悟性很高,那时候师父教我们剑法,他基本都是一遍就会,师父对他很赏识,转过头就骂我们笨,是朽木不可雕也,我们天天都得挨罚。”师父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深,饮了一杯茶,继续说:“算他还会做人,后来等我们差不多都会了他才会,不然我们怨死他了。”师父把茶杯放下,剥起花生来:“那个闷瓶子,很不解风情,每天练完剑不是躺在床上睡觉装死,就是看剑谱,闷得要死。对谁都爱答不理,就是跟季龄好些。后来我们气不过,联手起来打他一个,追着他满山跑。结果跑到山下镇子上,玩到晚上才回来,山门都关了,来给我们开门的是师父,他很生气,所有人都受了惩罚,这还是萧冷第一次受罚呢。”师父回忆年少神情显得很愉悦,但又有点伤感。这时我是无法体味师父的感慨的,毕竟我那时还很年轻,不懂岁月的匆促和变化莫测。但我想等师父见到父皇时,一定会吃惊父皇怎么比他老那么多。师父看向我,神色变得认真:“小冷,萧冷一生都是按照他的意志活着,师父希望你像他一样,强大而自由。”我点头。师父欣慰。我说:“师父,我们还有多少银子”师父说:“干嘛”我说:“买生日礼物啊,难道我们两手空空就回去”师父摸摸鼻子:“没剩多少银子了。”我就说:“我们在去做杀手任务吧,那个来钱快。”师父教育起我来:“那次做杀手任务是顺便,我们是君子,不可再做这种事。”我说:“哦,生日礼物怎么办师父你不送吗”师父又摸摸下巴:“其实吧,做了也没人知道。”我们还是没有做杀手任务,坚决当光明磊落的君子。师父决定用剩下的一点银子当路费去探望他的师兄。而我决定再去一次圣雪莲山,看能不能再采一朵圣雪莲花给父皇当生日礼物,我们约在皇宫见。随便收拾两件衣裳,我下山了。路上也不急,慢悠悠地骑着马,欣赏野外秀丽如画的春色。静水见我不催它赶路,几乎是用走的,还不时歪到路旁啃几口嫩草,我眼瞅着旁边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婆超过了我们,一拍它马头,教训道:“你怎么这么懒一点都不上进,难道你就不想当一匹千里马”静水嘴里嚼着草,淡定摇头,荣辱不惊。我说:“那次白相与骑着你是什么感觉好像你快了点。”静水羞涩地低下了头。我凑到它耳朵旁说:“比起我这个主人,你更喜欢他对不对哼,其实我也更喜欢动火,有机会我把你俩换过来,我不要你了。”静水仰头叫一声,飞跑起来。、恩杀记1春日的太阳也是很热的,我身上出了薄薄的汗,静水亦懒洋洋的赖在树下不肯走。我有点犯困,决定休息一下,举目四望,发现不远处有座破庙,我在溪边取了水,问静水:“你在这歇,还是跟我去庙里”静水摇尾巴表示不想再走路。我说:“行,最好有人把你偷了,我就能换匹马了。”我拿着水往破庙里走,静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隐隐约约地,我听见女子凄惨的哭叫声,好像就从破庙传来,而且越接近破庙,声音越大,变得非常猖狂,又像是男人发出来的。我牵着静水,站在破庙门前,门口横陈着几具尸首,看向庙内。只见光天化日之下,六个衣不蔽体的男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衣服破碎不堪,全身伤痕累累,已发不出声音。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尽情地大动着,围在旁边的男人用下、体蹭着女子的身体,丑态尽显。“妈的你倒是快点啊这女的快不行了,你让老子玩尸体啊”“急个屁说好一人一次,还没到你呢”“该我了该我了拔、出来、拔、出来”“一边去”“一起一起”我看清眼前这一幕,喝道:“住手。”那些男人全回头看我。我也看清了这些人长什么样,我居然认识其中两个,他们是欢刀门的弟子,欢刀门在江湖上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门派。那两个人也认出了我,站起来提了提裤子:“白冷”趴在女子身上的男人回头看我,停下动作,狞笑:“哟哪里的美人”“师兄,她是宝鸣山九梦华的徒弟,白冷。”那男人站起来,就那么光着下身走到我面前,下流之极的眼睛从我的脸打量到胸口,然后目光就像黏在我胸口上,本还算英俊的面容此刻更是说不出的丑陋,“啧啧啧,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人说过九梦华有一个徒弟,生得如何如何好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知白冷姑娘有何事啊爷几个正乐着呢”我一字字说:“你们在做猪狗不如的事。”那些男人毫无愧色,反而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要是能尝一尝美人的滋味,不做人又如何”那些人发出更放肆的笑声。我说:“今天我就替你们师父清理门户。”“好好好用你来替吧”一个男人迫不及待地扑过来,我避开。我说:“把衣服穿上。”男人调笑道:“太麻烦了,这样好做事。”“对对对我们一起打”那些男人把衣服全脱了围上来。我摇摇头,抽出剑,他们身上发出的糜烂气味让我几欲呕吐。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呆滞地看着这边,忽直起脖子凄厉叫道:“杀了他们”师父说过,行走江湖,人心比海深,万万不可轻敌。你永远不知道这一刻对你笑的人下一刻会不会捅你一刀。手中的剑,不是用来防身,是用来取人性命,剑若出,一招一式,绝不留情。而现在,这些所谓的习武之人,被心中的欲念控制,丢弃自己的剑,赤手空拳,满身破绽地扑上来,真如猪狗一样。而我对猪狗一样的东西,便是毫不留情地屠个干净。不过十七招,那六个男人躺在地上成了尸体,皆是一剑封喉,个个睁着眼,赤着身。我面无表情地想,他妈的,好歹在世上活了一遭,若穿着衣服死也不至于死相那么难看。转头望那个不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