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又能在多少招之内伤我一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看见了他眼睛里忽然焕发出的光芒,那种锋芒毕露的光芒,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他对力量究竟有多大的执着和追求。我呢我对力量有没有向往之心有的。可终究我从未下过决心要到江湖上扬名立万。我喃喃说:“难道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不也一样很好吗”“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林越眼里露出微微嘲讽之意:“要活多久一直活到走不动路,躺在床上等死吗若是这种活法,你觉得我需要活那么久吗”“那你是要打败天底下所有的人,包括白相与,才肯罢手吗”我问。我的这句话并没有令他眼中锋利的光芒更盛,反而他又慢慢恢复平静,“你没有别的问题了”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我年轻时候的事情,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也有他。渐渐感悟:我不懂他,即使有机会,他也没有一定要我懂他。别的问题我说:“浮逍不是早被天门销毁吗你又是从何得来的”“天门怎么舍得毁掉”原来当年饮月教交出浮逍后,天门仍不肯放过饮月教,饮月教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又交出了另一本武功秘笈沉生。浮逍和沉生相生相克,不可一起修炼,否则经脉逆转,必死无疑。这两本神秘的武功秘籍都是属于林曾的,没人知晓他又是从哪处得来。浮逍沉生同属内功修炼,但修炼过程差异明异。沉生的修习顺应四季变化、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春花秋月、风霜雨雪,遇柔则柔,遇刚则刚。而浮逍的修习却是剑走偏锋、险像丛生,容易令人性情大变,戾气暴增,甚至到最后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林曾已经死去多年,也许有人会想问他为何习浮逍而弃沉生但一个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答我们了。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难道浮逍是天门给你的这怎么可能还是说”我脑中电光火石,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林越,你是不是和天门交换了什么条件”林越忽然变得像白相与一样沉默下来了。我不放弃,期待地等他的回答。“你该去睡觉了。”然而林越这样说。我怔了怔,说:“现在时辰还早。”你告诉我了我再睡也不迟。“那就去刺绣吧。”林越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有点疑惑,看你绣的时候那么认真,为什么成果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我:“”、朕有愧于皇后夜更深了, 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惊醒了侍女。她揉揉眼睛, 直起腰。徐皇后一只手臂露在外面, 正静静看着她。侍女忙把她手臂搁回被子里,问:“您有什么吩咐”徐皇后轻声说:“拿杯水来。”“是。”倒了水来, 侍女小心翼翼托着她头部, 服侍她喝下, 然后把空茶杯放回桌子上。“扶我起来坐。”徐皇后说。侍女说:“皇后,继续睡吧,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徐皇后撑着手就要自己起身, 侍女只得扶她起来, 靠在自己身上。“皇后”徐皇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侍女, 忽然笑笑:“我这个皇后当得不争气,为了个薄情的男人, 连累了你们。”侍女一惊:“皇后这说的什么话”徐皇后长长叹口气, “本宫去后,你们这些人怎么办呢”侍女眼泪一下子掉出来, 她连忙拭泪哽咽说:“皇后您千万别存这个念头,这几日太医来看过,都说娘娘您身体在好转,皇后, 奴婢求您了, 心放宽些,总会好的。”徐皇后笑着摇摇头,“放心, 我走前,自会把你们的后路安排好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酸苦,抱着徐皇后的肩痛哭出声。徐皇后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微笑说:“我记得我刚进宫的时候,你就来我身边了。那时你多小的个子呀,简直跟个小孩子一样,连一桶热水都拎不动。不成想你跟着我这个主子没享过几天荣华富贵,却为我劳心劳力了半辈子。”“皇后,请您别这么说”侍女的哭声越发悲痛难当。徐皇后看着侍女头上掩藏不住的白发,叹息:“你年纪比我小,如今却也跟我一样老了。这些年辛苦你了,木心。”侍女啜泣突然顿住。她放开徐皇后,下床,端端正正地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木心,你”这个叫木心的侍女抬起头,徐皇后从她眼中看到了坚决和忠诚。那木心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木心在这个世上早没了亲人。能服侍皇后您,是奴婢一辈子的福气。不管娘娘去了哪里,奴婢都会跟随您,绝不会让您孤苦伶仃一个人。”“木心”徐皇后望着她,眼角已经泛起隐约的泪光,却笑了:“得你如此待本宫,本宫这一生还不算太失败。”“皇后”木心握住她的手,又低声哀哀哭泣。外边突然响起动静,在这静寂深夜,显得格外突兀,那声音正朝寝室这边走来。木心欲站起身,“奴婢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没等她从地上起来,门口被推开了。一看到来人,木心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的人,正是父皇。他已有多少年未踏入坤湘宫一进来,父皇看向床上。他的皇后却对于他的出现无动于衷。“下去吧。”父皇挥了挥手。“是”木心仍感到不可置信,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她走出去的时候,仍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十几年来未踏进过坤湘宫一步的皇上,怎么今夜忽然来了等她到了大殿,发现宫女太监们全起来了,挤在一处,皆表情茫然失措。“姑姑”一个宫女小声叫。木心感到有心无力,摆摆手:“别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寝室里。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过去一段时间。还是父皇先打破沉默,“皇后近来可好些”听闻此言,徐皇后偏头望向他,一笑,说:“白忆城,我要死了。”她的眼睛里慢慢发出了光,像一把刀子,直刺着他,一字字说:“我看你也活不长了。”父皇面上平静,只淡淡说:“也许吧。”徐皇后的目光冰冷至极,而她说出口的话,亦冷得像冰渣:“可我不想跟你合葬。”历来帝后西逝,该合葬一处。然生不同衾,死后何必同穴父皇笑了笑:“那皇后想葬在哪里”“你能成全我”父皇默了默,望定徐皇后,表情中那不可侵犯的威仪似不见了,道:“朕有愧于皇后。”朕有愧于皇后。他终于向她认错。为了一个钟离,他们决裂了,二十几年来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认错。也许他只痴爱过钟离,但她是他亲自册封的皇后,也是他唯一的妻子,他给过她至高无上的光荣,他以为给的已经足够多。现在他终于明白,作为一个丈夫,他辜负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是众多妃子,只要给她们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她们就已心满意足。他可以随意宠幸谁就宠幸谁,不负责任。而夫妻本应共度一生,他辜负了她共度一生的情意。徐皇后没想到死前还能听见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她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或喜或悲,有的只是淡然一笑。人生,到头来可不就是一场梦么钟离是他的梦,他的梦终于破碎了,而她的梦早在二十年前就破碎了。“你可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徐皇后望向他,眼睛里却是空空洞洞,声音亦空空洞洞:“我的家乡在拓城,我十七岁进宫,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仍记得我家乡的风景,它一直出现在我梦里。”徐皇后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如一缕青烟飘在空中,“如果我死后你可以把我的骨灰送回去,交给我的亲人,那我会感激你。”这也是她第一次求他。她没有感到任何悲哀,太过于漫长枯寂的深宫岁月,像置身无尽的寒冬,望不见春天,被摧毁的不止她的身,还有她的心。如今年华已逝,心字成灰,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对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些痴想奢望,早已消磨殆尽。支撑她活到现在的,是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她在等,却迟迟没听见父皇的回答。父皇依旧静默凝视着她,从进来以后,他的目光好像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虚虚一笑:“一个将死之人的乞求,皇上也不肯答应么”父皇终于开口:“朕答应你。”“多谢。”今夜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徐皇后不禁又望向他。他的目光深沉,竟似还带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徐皇后微怔:“你”父皇突然走近她,坐到她的床边,温声问道:“皇后还有什么愿望”徐皇后闭上眼睛,疲惫地说:“我宫里的这些宫女太监,服侍我一场,待我死后将他们都放出宫和家人团聚吧。”这个要求对于父皇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他很快答应了她。徐皇后勉强睁开眼睛,对他笑了一笑:“臣妾已无话可说,明日还需上早朝,皇上请回吧,臣妾不送了。”她确实想睡了,睡着了她就可以回到家乡了。那里有亲人,有希望,有春天。半梦半醒间,她终于回到了家乡,却又感觉到他还在身边。梦做得极不安稳,直到有一双手,把她拥入怀中。“徐敏”这个名字,除了她的亲人,已经许多年没听见有人这样唤过她了。徐皇后静静靠在他的胸膛上,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他抱着她良久。也许有一夜那么久,也许有一生那么久。“白忆城”父皇低下头,他的胸前,已濡湿一片。他直看了他的皇后一夜。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过。、姑姑,原来你还活着第二日早上, 我犹自沉睡在温暖如春的被窝里。“小公主, 你起来没有时辰不早了。”小梦在外面拍门喊。我慢吞吞地醒过来, 懒洋洋回一声:“进来吧。”小梦推门进来了,今天她手里不是照例端着一盆热水, 而是抱着个花瓶, 花瓶里插着那枝美艳精神的血梅。小梦笑问:“小公主, 这花就放你房间里好不好”“好”我朝里翻个身,贪恋被窝的温暖不想起床。“公主呀, 起床吧, 外面出太阳啦。”我清醒了三分, 又转过身, 问:“外面不下雪了”小梦微笑道:“昨夜下了一夜,今天早上就开始放晴了。”小梦走到窗子前, 推开了两扇窗户, 顿时屋内充满明媚的阳光。今天似乎有个好天气。小梦转回身对床上的我说道:“小公主,昨夜寅时徐皇后过世了。”我躺床上静了许久。而连徐皇后的丧仪我都不能参加, 直到徐皇后丧期过去十几日,我的禁足终于解禁了。但我两次去崇明宫,都被拒在大殿之外,他不愿见我。德公公说, 皇上龙体欠安, 让我暂时先不要来。对于我做了那件事情,他不原谅我。今天中午用完午膳,我起身就想回房。小梦马上说:“小公主, 下午我们到梅园走走吧,别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了,你还没看过那株血梅呢”小明子附和说:“对对对,小公主,现在不下雪了,我们出去走走嘛,别练功啦。”我想起插在花瓶里那枝红如宝石的血梅花,一笑:“好。”我回房披了件披风,关上宫门,三人便往梅园而去。未踏进梅园,我们在墙外就先闻到阵阵暗香在空气中飘荡。梅园门口处,不时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当我进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不禁赞叹。真想让苏由信来见识见识,谁说皇宫只有富丽堂皇的死物,这眼前的景色,这在苦寒中绽放出来的勃勃生机,绝不逊于任何一地的风景名胜。前是梅,后是梅,左是梅,右也是梅,这仿佛是个只存在梅花的世界。在梅花丛中穿行,香气盈怀。我欣赏着梅花:红的艳若桃李、灿如彩霞,粉的如描似画、柔情似水,白的冰肌玉骨、清丽脱俗。直让人看得流连忘返,抛却忧愁。小明子忽然指着前面说:“小公主,看那就是血梅”我看去,前面还挡着十几株白梅树,但那一树独秀的血梅明显也比一般梅树长得高大。我一眼看到那成片的血梅花时,几乎以为白梅树上,燃烧着一团团火焰。竟有如此热烈、充满生机的红,它吐露的馥郁芬芳,令园中万千梅树黯然失色。小梦高兴地对我讲:“小公主,这株血梅很珍贵的,我们离国没有,是前些年别国进贡给皇上的贺礼。我们快走近一点看吧。”“嗯。”穿过那十几株白梅树,不成想看到的不止血梅,还有不少的公主、娘娘在此。血梅下有三台石桌,桌面摆有精致糕点和美酒。娘娘们坐石凳上,和气地谈笑着,公主们则走来走去,不时发出欢声笑语。因为不是什么隆重的场合,所以不必遵守太多规矩礼仪,给娘娘们请个安,又跟公主们客客气气说几句话,我便也自己欣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