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郑国一国,天子根本不会鸟郑国的威胁。除非郑国发兵攻打成周,或许天子会掂量掂量。不然的话,谁怕谁“吾儿欲至翼抑或曲沃”郑庄公见郑忽决心已定,心中暗叹,问道。“翼乃晋之正宗,儿岂敢舍翼而归曲沃”郑忽这话说的就有些道貌岸然了。没办法,谁让翼城而今的局势更适合借鸡生蛋。若郑忽没记错,此时晋哀侯或许已经被曲沃给杀了,继位的是和郑忽在朝正时有一面之缘,甚至想寻求郑国帮助的晋小子侯。这位晋小子侯也是个短命鬼,在位仅四年,就被曲沃诱杀。之后,周桓王又立哀侯弟缗为晋侯,翼城又苟延残喘了二十六七年,终于被曲沃所灭。正如郑忽方才所说的,时难得而易失,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更待何时郑庄公闻言没有再多说。多说无益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吗“为父尝闻不为约则修德,满则弃礼,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诗云:汉之广矣,江之永矣其与吾儿共勉之”沉默了片刻,郑庄公一叹,对郑忽道。这一番话颇有一种对远行游子的谆谆教导之意。郑忽自然也能听明白郑庄公话语中的告诫之意。大意就是他离开郑国后,执政时要因民之俗而行简政,要谨修德行,自强不息,不要自满懈怠,即便安逸也不要忘记劳苦,时时惟勤。以诗经中的汉广作比,言或许时日悠长,但永远不要忘记初时的艰难。短短几句话,毫无疑问,却是包涵着郑庄公的政治智慧,以及对自己儿子的殷切希望。郑忽听得心里发颤。有种再也没有机会聆听自家老爹教导的感觉。“唯”郑忽的眼眶有些发红,回答时的声调都带了些许的颤抖。“吾儿此行,为父将命高渠弥与之同往,不知吾儿意下如何”郑忽稍整情绪,道了声唯高渠弥确实不是好人,但其人有智、有勇,兼之与祭仲的关系,留在郑忽身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对郑忽来说,都是一个极强的助力。对此,郑忽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事情已经交代了差不多了,父子二人俱又沉默了下来。别看二人商量着怎么样,怎么样,但是遇到这样的糟心事,父子二人都带着些情绪。郑庄公在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回国之后如何攻打宋蔡鲁三国的事情。郑忽亦在考虑着该如何面对不确定的未来。虽然他在郑庄公面前侃侃而谈,但事到临头,总是有些恐慌的。正如商君书所谓,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熟悉的环境才能让人保留一些安全感。就在父子二人各怀心事之际,齐侯率人匆匆赶来。草草见礼之后,齐侯便迫不及待的关切道:“寡人闻方才鲁侯率兵至,郑伯无恙否”“寡人无恙,只是唉”“郑伯允更立世子之请了”齐侯有些急了。“非也”郑忽接过话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给齐侯讲了一遍。齐侯听的是捶胸顿足,大呼“虢公误我虢公误我”于是,齐侯将发生在齐国馆舍内的事情说与郑庄公和郑忽二人听。原来刚才鲁侯来访时,虢公亦去齐国馆舍做客。虢公对齐侯的言语中充满溢美之词,甚至将齐国抬到王室肱骨的地位。目的自然是拉拢齐国,孤立郑国。对此,齐侯委婉的表示拒绝。而虢公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齐侯更加热切起来。天南海北,国内国际局势的一通乱扯。这让齐侯变得警惕起来,却又一时摸不清虢公究竟是何目的。只能顺着他的话说。直到虢公离去,值守的士卒焦急来报,说方才鲁侯率兵围了郑国馆舍,齐侯这才恍然大悟。齐侯问值守的士卒为什么不立刻将消息向他告知。值守的士卒也挺委屈,说虢公带来的士卒将他给拦下了,迟迟不让他通传信息。齐侯闻言,便立刻率人赶来,却没想到事已成定局。“唉”齐侯叹了口气,为郑忽感到惋惜不已。同时,心里也憋着一把火。鲁宋蔡以及虢公,这是公然打他的脸。他作为协调整件事的中间人,郑伯给他面子前来赴会,却没想到会让郑国吃这么的亏。而且这根本不在当初说好的协定之内。这摆明了是对郑国有组织有计划的报复行为。这搞得他都有些无颜再见郑庄公。太特么的丢人了。齐国的尊严就这么被践踏的一点都不剩了。传出去,齐国就是列国的笑柄。齐侯现在都能想象的到列国会如何嘲讽他。什么齐侯不自量力的前去调和郑蔡纠纷,却没想到蔡侯根本就把他当回事。齐国不可信,不信试观郑伯这对齐国的威信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非战争不可将之洗刷。“寡人误郑,无颜再见郑伯”齐侯以袖遮面,深表羞愧。同时,心中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用战争来洗刷被加之于身的耻辱。“此事无怪齐侯,齐侯切莫如此”郑庄公还没失去理智,更未因此而迁怒齐国。齐侯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事实上,他心中是充满自责的。片刻,齐侯问道:“子忽欲何往,寡人国虽小,饮食起居,必不敢稍有贬损,一如郑时”郑忽对于齐侯的这个邀请,心里也是感激无已。在这种情况下,齐侯非但没有任何嫌弃他,还保证给他世子一般的待遇。这在列国中,绝对是独此一家。“谢齐侯抬爱,忽闻严家有悍虏,而慈母有败子,齐侯爱幸之意,忽素知之,常欲以身相报,然丈夫之行于世也,必以自立为功,若每事仰仗于上国,如雏鹰之栖巢,托庇于母羽之间,一旦母出而风雨至,欲飞,可得乎”一番话,说的齐侯心悦诚服。没办法,此时的人就好这一口。谈谈志向,说说理想,绝对能忽悠一大片人。像后来的诸子百家,刚开始不就是纯靠理想忽悠人吗“郑伯之后,如有可以兴郑者,必忽也”齐侯毫不吝惜的称赞道。“竖子胡言,齐侯勿怪”郑庄公谦虚的道,同时心中因郑忽而即将离去的忧虑也消散了不少。他既然想飞,那就让他飞去吧况且郑忽又不是没有离开过,以前郑忽还在周王室做过质子呢。这么一想,确实也宽心了不少。第二百零九章 远行曲阜之会,最终以郑齐两国的失败告终。周宋鲁蔡四国虽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却和郑齐两国结下死仇。受害最大的除了郑忽外,其实还有天子。无论以后虢公与天子如何否认辩解,都改变不了天子在盟会时强逼他国就范的事实。至少列国的诸侯在得知此事后,会这么认为。正如董狐记录赵盾弑其君那样,身为天子使者的虢公不去维护礼乐制度,无论是否有纵容之嫌,强逼之事都会成为天子的锅,甩都甩不掉的那种。谁让他是天子,天子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到放大镜下去观察。可以预见,周王室的威信必将迎来又一次沉重的打击,或许会如宣王更立鲁世子那般,引得各国叛周不朝。若是再严重一点,还极有可能引得郑国国人集体请求国君攻周。要知道,当初鲁国这个谨守礼乐的国度,国人对于宣王强更世子都极为不满,若非实力不济,说不定还真会公开和周对立。更别谈郑国了。无论怎么说,周王室威信扫地是必然的。即便天子实现了最终的目的,但这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郑庄公和齐侯分别之际,亦相约出兵,至于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这就得等到郑庄公和齐侯各自回到国内后与全体朝臣商量之后才能做出决断。届时,两国国君会派使者互通有无。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而这一切都与郑忽无关了。在这场盟会之后,郑忽拒绝了齐侯所谓的让他去齐国修整一段时间的邀请。也没有选择和郑庄公同行,而是带领着高渠弥和郑庄公留于他的十余辆车,百余名精锐扈从马不停蹄的赶往晋国。郑庄公本来想要多留些人马给郑忽,却被郑忽拒绝了。一来此次原为结亲而来,从国内带来的人马并不多,也就五百余人左右。二来郑庄公及郑国群臣,身边总要多留些人马护卫左右,谨防不测。况且郑庄公离开曲阜之后,并没有立刻归国,而是遣人至邾,告以访问之意。郑邾关系素来友好,若是郑庄公在其他时候访问邾国,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时时机极为敏感,郑庄公此举传达出来的信息,是给鲁国添堵无疑鲁桓公知晓之后,自然是气的破口大骂,但却无可奈何。你作的了初一,人家就作的了十五。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拉盟友当然不会只拉邾国一家,郑庄公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后续等他回到国内之后,他会将规划拿到朝堂上讨论讨论,炮制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可以预见,宋鲁蔡甚至天子,未来的日子不会过的太舒坦。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有人上窜下跳的想要搞你,先不说怕,就问你烦不烦曲阜之会引发国际局势的震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难以消除了。不过,这暂时已经不在郑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与文姜的婚期定于夏六月,距离此时也不过一个来月。如果他不能尽快的在晋国落脚,美人就要陪他颠沛流离了。俟一想到这里,郑忽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本来吧,他此时不能归国,人家再嫁给他,就已经是有些不合礼法了。因为亲迎之后是要告祖,告祖之后,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成立。就郑忽现在这个情况,甭管娶任何一位女子,都是不合法夫妻,属于先秦版的非法同居,现实就特么的这么操蛋。在这种情况下,齐侯没退婚已经是对得起他了。说实话,齐侯对郑忽真的是迷之欣赏,就想给郑忽送妹子,还怕郑忽不要。历史上原主都娶陈女为妻了,齐侯还坚持要给原主再送个妹子,可惜原主是个榆木疙瘩,死活不要。哪像郑忽,一个尚嫌不够,又顺手拐带了一个。这个节操,跟原主相比,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好人不长命啊别管怎么说,郑忽确实要要尽快找个落脚之处了。曲阜距翼极远,以此时的脚程论,郑忽一行在路上耽搁十余天是极为正常的。若非如此,郑忽怎么可能会心急火燎的赶往晋国。给不了人家名分,好歹得给人家一个家。不然与渣男何异那些文青式的陪你颠沛流离,绝对是渣男臆造出来欺骗无知少女的把戏。关键是竟然还真有人信以为真,奉为真理,甚至于痛哭流涕,以为这才是真爱。在郑忽看来,大约是这些文艺女青年没读过历史,不了解人性,更无法读懂男人的内心世界男人啊古往今来,都是只想占便宜而不想负责的主。就这一点来说,郑忽还是有点底线的。至少他会为自己的女人考虑一二闲话少叙,字数少水。郑忽一行离开曲阜后,划定的路线是经曹卫二国,越太行山,而后沿着原来草中戎、骊戎的土地,之后再过茅戎,最终抵达晋国。此刻,郑忽一行还未出鲁国境内。一行人除郑忽外,每个人的神色之中仍带有几丝的愤恨。曲阜的事情,随行的士卒已经知道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可以说,士卒得知之后,惊怒非常,人皆以为耻。人虽不多,却是同仇敌忾,纷纷向郑庄公表示,宁愿身死也要和几国干一仗以雪君耻,绝无妥协之理。话说的硬气不已,最后却被郑忽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就这么点人去与人家硬碰硬,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找死也就算了,一旦发起进攻,别管人多人少,就会被默认成为一场战争。届时,郑庄公有个万一,郑国的宗庙社稷怎么办话的说句句在理,士卒欲战的心也被暂时压了下来。但是仇恨却没有因此而消解。人怀不忿之心是郑国上下的真实写照。就是高渠弥,一路之上,神情之中也隐隐有恼怒之色。在这个事上,郑国不仅吃了大亏,而且还丢了大人。只要是个稍微有点自尊心的郑国人,都难以忍受这种侮辱。高渠弥几次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向郑忽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的叹气。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啊第二百一十章 待价而沽翼。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在晋国宫廷中举行。出席这场晚宴的尽都是晋国的宗室贵戚,以及在晋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异姓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