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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3(1 / 1)

她看了易峋一眼,他不喜欢她跟人口角争执,她也就默然不语。易峋看向那妇人,果然是一副尖刻的嘴脸,他淡淡说道:“春娇是我易家的人,她矫情不矫情,我愿意惯着,不劳嫂子操心。”那妇人没想到竟然是易峋来撅了她,脸色不由白了白。乡下不成文的规矩,女人家吵嘴,男人是不插话的。何况,易峋向来少跟妇人言语。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出面为秦春娇撑腰。不是说秦春娇只是易家买来使唤的吗咋跟说的不一样呢须臾功夫,马车便自集子上回来了。村人都急着赶集,也没工夫再去瞧什么口舌争执的热闹。易峋付了三十个大子儿,就同弟弟和秦春娇一道上了车。这马车是乡下拉货载人常用的那种板车,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在前头,后面拉着个平板,两边两溜的板子,算坐人的地方,中间就是放货的。易峋和易嶟,一左一右,将秦春娇夹在了中间。待人坐稳了,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顿时跑了起来。乡下的土路很不平整,车子颠簸晃荡着,秦春娇只觉得屁股被颠的生疼。她两手放在膝上,垂首不语,偶尔看看路边树上新吐的嫩芽。其实,她在家就可以了。她没有钱,买不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向他们两个张嘴要。虽然易峋把钱箱子的钥匙给了她,但那是主家的钱,是让她打发日常用度的,不是给自己花销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不明白,易峋为什么一定要带她来呢易峋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不是很想出来,但他怎么放心把她一个放在家里易嶟倒是说要留下来陪她,那他就更不放心了。宋家集子离下河村不过几里路程,顷刻功夫就到了。到了集子外头,村人陆续下车,便迅速散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再也不见。集市十分热闹,这是年后第一次集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卖各样玩意儿的、卖吃食的、卖菜的、各样叫卖声汇在一处,纷纷攘攘,喊得什么,也听不大清楚。摊贩一个挨着一个,路边煮面蒸糕的大锅里白汽蒸腾,路上车水马龙,人群比肩接踵,好一场乡镇集市的热闹。秦春娇自打进了相府,再没赶过集,此刻重踏这番热闹,心中倒也欢喜。一路上吹风,她鼻尖被冻的有些发红,倒显出了一丝的俏皮。易家兄弟今儿来集市,是有些东西要买。易峋要到木工铺子里去一趟,易嶟则是买些日常所需的杂货。秦春娇自是没什么心思,只跟着他们两个人走路。三人在集市里走了走,易嶟猛然瞅见路边一个卖珠花头绳等零碎物件儿的小摊子,便兴奋的拉着秦春娇过去。那贩子见来了生意,自然卯足了劲儿的兜售,一会儿夸赞秦春娇花容月貌,买了他的首饰是锦上添花;一会儿又力赞易嶟识货。易嶟兴奋的涨红了脸,说道:“春娇,你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我给你买。”说着,瞥了一眼她头上那根木头钗子,又说:“村里姑娘,谁没个三两件装饰的头面我和大哥不懂女人家的玩意儿,但你也不能总戴着一根木头钗子。”话才脱口,他忽然想到一旁站着的易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随即挺直了腰板。大哥的心思,他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他就是想对她好,大哥也不能说他什么。秦春娇本想说不用了,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木钗子,便看向身边的易峋。他一脸平淡,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秦春娇心里想着,自己这木头钗子,走出去怕是要给易家丢脸,便自摊子上捡了一只珠花,一条红头绳。珠花上用的是碎珠子,是京里珠宝铺子挑剩的东西。红头绳就更不必提了,是乡下没嫁人的姑娘都有的东西,压根不值什么钱。那小贩见她只挑了这两样东西,立时就垮了脸。易嶟心有不甘,一力游说秦春娇再挑几样。秦春娇含笑说道:“嶟哥,这就够我用了,不必再买了。”易嶟这才怏怏不乐的结了账。离了那摊子,易嶟便要秦春娇把珠花插上给他看。秦春娇拗不过他,只好将那珠花插在了发髻上。只那么些微的装饰,就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易峋冷眼旁观,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春娇一眼,没有说话。三人在集市里走着,易峋要去找木工铺子,径直向西市走去。到了铺子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学徒正在门口地上蹲着刨着什么。一见他来,那学徒立马起来,向里面呼道:“师父,易家大哥来啦”话音落地,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短打的老师傅。他似是正在做活,满脸通红,一头大汗,这么冷的天气,还赤着两条臂膀。这师父姓马,和易峋算是老相识了。他手艺很是老道,左近村镇,要做家具或是木工活计,都来找他。连下河村打春用的泥牛,也是这家做的骨架糊出来的。马师傅一见易峋,脸上顿时笑眯眯的,一面寒暄一面将三人让进屋中。到了屋里,秦春娇只见这屋子地下四处堆着做了一半的家具,和一地的刨花,几乎没处落脚。马师傅便问易峋:“今儿来,可是为了打春的泥牛来的你放心,你们村子里正交代过了,一定准时给你们送过去。”易峋说道:“泥牛是一则,再来还有我自己的一些活计。我有样东西想打,不知道马师傅能不能做”这马师傅是个倔脾气,生平最听不得人说他什么做不得。他当即拍着胸脯,向易嶟大声道:“峋哥儿,别的我不敢说。就木工活计,比鲁班祖师爷那是不敢,但只要世上有的,别的木工能做的,那我马师傅就做的出来”易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莞尔一笑,说道:“马师傅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打的东西,就是一架榨油的器具。”马师傅那扫帚眉,顿时一跳,有些为难了。第19章倒不是说这东西做不了,只是这等器具,寻常人家用不上,长年累月的没人做,比不得家具。马师傅也是七八年前才给宋家集子上的油坊,打过那么一套。到如今,这手艺已有些生疏了。但他方才把大话已经撂出去了,难道现在要他跟易峋说自己做不了那他马师傅的牌子,可不就倒了易峋看着马师傅的脸色,心中已然有数。他就是猜到这东西轻易不好做,才先拿话激他。若是他上来就说要打榨油器,马师傅直言打不成,这事儿可就死了。附近也不是只有马家铺子一家木工,但论起手艺,还是马师傅最好。他若不能,旁人就更不成了。马师傅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易峋这是下了个套给他钻。如果他进门就说要打这玩意,自己是绝然不会接的。毕竟,如果东西做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一样砸他的招牌。他搓着牙花子,左右为难。易峋唇角微勾,自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来,递给马师傅,说道:“请马师傅就照着这图纸打,价钱好商量。”马师傅有些疑惑,接了图纸过去,展开一看,不由两眼圆睁。那上面的确是榨油器的构造图,但和他以前打过的却有很大不同。他之前做过一台,虽说现在记得不大牢靠了,但大体还是有印象的。易峋给他的这张图纸上,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融入了很多奇思妙想,不止节省木料,打出来的器具既轻巧又好使。马师傅有些怔了,不知易峋哪里来的这张图纸,难道这左近还有高人在易峋冷眼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出言道:“马师傅若是为难,我就再找别的师傅去。”说着,就作势要上前拿图纸。马师傅却将向后让了一步,捏着图纸不放,瞪着易峋大声道:“峋哥儿,你让我看见这东西,还想拿到别处去做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这东西我若打不出来,我马师傅仨字儿就倒过来写”易峋但笑不语,他知道必然如此。这重手艺的老工匠都一个脾气,看见了什么精妙的东西,必要亲手试试,不然夜里连觉也睡不着。这图纸,其实是他翻了许多农技书籍自己琢磨出来的。虽则许多想法是好,但到底只是纸上谈兵,他并不会木匠手艺,到头来还是得要木匠帮他打出来。当下,两人商定了价钱和交货的日期。易嶟忽然肚子疼,跑到木匠家后院出恭去了。秦春娇被这屋里的木头气味儿熏得有些难受,便走到了门口透气。易峋和那马师傅的言语往来,她看在眼中。易峋肯定是算计好了的,马师傅的性情及行事风格,他都了然于胸,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三年不见,易峋的城府竟已深沉到了这个地步,拿捏人心,掌控局势,丝毫不逊色于她在相府里见过的那几位爷。这样的易峋,让她有些陌生。秦春娇走到外头,屋檐下头的学徒正埋头做活,也没功夫去理她。她走下了台阶,顺着街道信步向前,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想随意走走。几个孩童,手里拿着彩纸风车、糖葫芦、五彩的面人自她身后笑闹着跑过,险些将她撞倒。她倒也不着恼,这样的生气盎然的市井生涯,已许久没有见到了。之前她在相府,绝大多数时候只是被圈在后院里,只能见到那么些人,抬头也只是窄窄的四方天空。宋家集子并不大,只是紧邻京城,所以也有一番热闹繁华。街边的铺子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品格自然比不上京城,但也叫秦春娇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处弄堂里。弄堂尽头,有一间屋子,门帘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赌”字。秦春娇呆了一下,晓得那是一间赌坊。她在家时,秦老二最常去的地方不是地头,而是这里。家里略有一点闲钱,都被他送到了那门帘子后头。她叹了口气,正想离开,那屋里却忽然传来炸雷一般的吵闹声,随即滚出一个人影。那人自屋中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粗汉。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群人拿住,踩在了地上。那些粗汉连踢带踹,嘴里骂不绝口:“你这个乌龟,没钱还敢来赌。欠着我们赌坊墙一样高的债,还有脸上门没钱,索性叫你那病秧子老婆当表字去,你当个现世的活王八倒痛快些”那人双手抱头,在地下滚来滚去,满嘴爷爷的求饶。秦春娇早已看呆了,愣怔的瞧着这闹剧也似的一幕。直到那人去钻那些汉子的时,她忽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的笑骂声如浪潮一般的阵阵涌来。那挨打之人,就是她的父亲秦老二。几年过去,他更落魄憔悴了,蜡黄的脸皮,两眼布满了血丝,畏怯中又带着一丝狡诈,头发如泥饼也似的贴在头皮上,泛着油光,不知多久没洗了。除了恶心,秦春娇并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她和这个男人的父女之情,早在他将她卖给人当小老婆的时候,在他教唆她去偷东西的时候,就已湮灭殆尽了。但她很担心她娘,她娘一向羸弱多病跟着这样的男人身子是不会好到哪儿去的。秦老二更加邋遢废物了,娘必定是要受更多的罪的。然而她能怎么样,她如今也是一无所有,甚至连这副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也不能去求易峋,易家是她的主家,哪有为人奴仆的去求主家给养老娘的再则,她深知秦老二的脾气,属牛皮糖的,又难缠又死乞白赖的不要脸。一旦知道了她现在易家,一定会仗着自己和娘的关系,赖到易家。她不能给易峋带来麻烦。秦春娇心里存着事,有些失魂落魄。正自失神,忽然听到一人急切的喊着她的名字。“春娇”这声音高昂清亮,又带着一丝的急怒和焦虑。秦春娇茫然的看着易峋大步朝自己走来,那张一向沉稳的俊脸上带着惶急和些微的狼狈。易峋快步走到秦春娇面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也不管路上行人的眼光。直到将这副娇软的身躯拥入怀中,易峋悬在半空的心才踏实落地。在马家铺子里交代了活计,出来就不见了她的踪影。他心中满是焦虑和怒气,既怕她趁机跑了,又恐她被人贩子给拐了去。其实,她还能去哪儿呢秦家早已破败外迁,她举目无亲,连个能投靠的人都没有。但是易峋就是担忧,哪怕她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他也发自心底的不安着。易峋闷闷的说着:“跑到哪里去了外头不太平,你一个女子,乱走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呵斥和牵挂。秦春娇勉强笑了一下,把方才撞见秦老二的事压了下去,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跟人谈事情,我待着也是无事,就出来走走。”易峋没有再言语,只是拉着她,走到了路边一处脂粉铺子里。这脂粉铺子不大,货物倒是齐全,从润发的香油,到匀脸的膏脂,从眉黛到胭脂,一应俱全。虽是比不上相府里的用度,但比起乡下货郎担子里的糙货,不知高了多少。秦春娇有点怔,不知道易峋拉她来这儿做什么。只听易峋说道:“我是个男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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