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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妇一来不是无后不能生育,二来府中人口稀少,无需那么多婢女服侍,三则臣妇家中过何等日子,是臣妇家宅中事,不知本朝可有律条,太子妃便可以随意插手臣子后宅家事”她这一番话说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砸地有声。陈长青甚而低低道了一声:“春娇,皇上面前,言辞恭谨些。”说着,又向皇帝欠身道:“小女言行无状,皇上恕罪。”皇帝眯细了眼眸,将秦春娇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番,默然无言。他唇边泛着一抹极浅的笑意,似有若无,眸光却逐渐锋利起来。熟悉皇帝脾气的人,晓得他这是动怒的前兆,各自忍不住的捏了一把冷汗,不知是为秦春娇,还是为了苏婉然,亦或者是为了自己。堂上寂静无声,气氛凝重。半晌,皇帝忽然一笑,向她颔首道:“好锋利的口舌,在朕面前,告朕儿媳的状,有几分胆量。能言善道,有胆有魄,是个支撑门户的妇人。”言罢,他转而看向苏婉然,再开口时,口吻已然变得冰冷且严厉:“太子妃,果有此事”苏婉然面色铁青,秦春娇的言行作为,全然超出她所料,她竟然丝毫不在意在人前自白经历,甚而还有这泼天的胆量,去皇帝跟前告自己这个秦春娇,到底哪来的胆子她死死的咬着下唇,顿了顿,方才迈步上前,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儿媳儿媳并非恶意刁难,只是随口提点了一句”皇帝冷哼了一声,斥道:“提点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去提点一位武官夫人,如何治理家宅你在太子府中做的那些事,打量着朕与皇后全不知晓么”苏婉然顿时出了一背的冷汗,她两手死死的绞着帕子,连忙说道:“父皇许是误会了,又或是听人讹传,孩儿并没有”她话未说完,皇帝便怒喝了一声:“跪下”苏婉然无言,双膝一弯,跪在了堂上。但听皇帝话音冷厉:“昔日,朕与皇后是看你言行恭谨,柔顺贤德,为人处世,有度有方,方才将你册封为正。熟料,你自封了太子正妃以来,不思进取,反倒日渐骄横。太子府后宅里,怨声载道,人人自危,这些风言风语早已传至宫中。朕朝政繁忙,皇后又忙于宫务,想着你年轻气盛,做错了事,也并非无可饶恕。然则,你自己无有生养,嫉妒怀孕的侧妃,竟然意图谋害她腹中胎儿,幸而宋氏胎像稳固,无有大碍。不然,仅凭这一条,朕便要皇后,废了你的位子”这一席话,令苏婉然如同五雷轰顶。她拔下头上的簪钗,面色惨白,两眼流泪,顿首在地,嘴里说道:“父皇且听孩儿一言,孩儿当真没有”皇帝却丝毫不听她辩解,继而斥道:“今日又生出此事,对着朝廷正三品武官的女儿、正四品校尉的夫人,又是在人家府上做客,你还敢如此放肆,可见平日里是何等的张狂跋扈你身为皇室女眷,蛮横无理,倚仗身份,欺压良善,竟然还有脸面提点旁人修妇德。朕瞧着,第一个该修一修德行的,便是你自己”言之此处,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又说道:“今儿,是易校尉的好日子,又是在人家府上,朕不想大动干戈,给人家添晦气。你且回去,闭门静思己过,没有上谕,不许踏出房门一步。过年,也不必再进宫请安了。”苏婉然委顿在地,一脸木然,颊上带着两道泪痕。皇帝这一番训斥与处置,可谓是将她打进了尘埃之中。她从出生到眼下,从来就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是人人捧着的相府千金,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剧变之下,苏婉然已全然忘了应对,只是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下。这些都是她上一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走到这个地步。不该是这样,不该的啊。秦春娇为什么会被易峋买去,皇帝又为什么偏偏赏识了她的小摊子,易峋为什么会考武举苏婉然不知道这一世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这不是她所知晓那个人生。当事情超出了她的所知,一切都离开了原本的轨道,她所能倚仗的就只剩下相府小姐这一层皮了。然而对手是皇权,是来自更上层的阶级,她便毫无办法且一无所有了。皇帝冷眼看着,苏婉然痴呆流泪的样子,就像个寻常的愚妇,让他厌恶。他不想看见这个碍眼的东西,便吩咐左右道:“来人,且将太子妃送回府去。”大太监朱离应命,招呼了几个随来的宫女,强行将苏婉然从地下拖起,半拖半扶的,拖了出去。这一场变故,真是大出所有人意料。宁王妃脸色有些难看,苏婉然是她侄女,皇帝处置了苏婉然,她自己脸上也没什么光。想为她说两句求情的话,但又怕牵连,只好默然无语,眼睁睁瞧着苏婉然被拖了出去。宁王倒是一脸的无谓,甚而还有几分讥诮。面上瞧着,皇帝是因秦春娇的一番状告,才处置了苏婉然,但听适才话里话外,显然是对她不满已久,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个炮引子罢了。在往深里想,或许京城苏氏的气数,即将到头了。皇帝又向秦春娇笑道:“今儿是你儿子的好日子,朕的儿媳无礼,朕已责备过她了。你可不许生气,往后不做菜给朕吃了。”这话带着几许戏谑,更有着几分长辈对于晚辈的照拂慈爱。秦春娇却有些懵了,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告倒了苏婉然。相府千金,太子正妃,竟然因为她一席话,而被皇帝斥责勒令闭门思过,这真有些不可思议。而皇帝同她说话的口吻神情,仿佛并不是一个君王,而是家中的长者,在说着日常杂事。皇帝看着这小女子呆愣的样子,心想着她这会儿倒知道怕了,便有几分好笑。他的确喜欢这个小娘子的品性,何况她还是他的侄儿媳妇。他责备发落苏婉然,本身也有给他们一家子脸面的意思。陈长青与易家兄弟两个,都连忙上前谢恩。皇帝坐在上首,莞尔一笑:“尔等不必多礼,朕还有一件大喜事要讲。”说着,又看向宁王:“五弟,捡日不如撞日,你看如何”宁王知道皇帝的意思,来前皇帝也曾对他提过。他看着易峋,心里既有期待,亦有紧张,拧在一起,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道:“但凭皇兄做主。”皇帝瞧着易峋,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但听他说道:“易校尉,你其实是皇室子弟,是宁王的亲骨肉。”这话落地,却无人敢接。易峋猛然间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心中一片空白。他呆怔着,问道:“皇上,说什么”皇帝料到他不能这样轻易接受,又笑着说道:“你是宁王与前王妃所生,是被王妃的婢女与侍卫私下作弄,偷盗出府,让你流落乡间。”这话未说完,易峋已然顾不得上下有别,御前无礼等禁忌,张口便道:“皇上这话,可有凭据”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适才心底里尚未有什么知觉,此刻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皇帝尚未说话,一旁的宁王却按捺不住,抢先开口道:“峋儿,你腰间有一枚月牙形胎记,那是你娘亲娘家一贯的传承。苏氏血脉,必有此记。再则,你说你母亲留给你的那枚玉带扣,实则是当年我同你娘亲成婚时,皇上送来的贺礼,这世上独此一对”说着,他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一对蝴蝶玉带扣,其中一枚有些破损,是易峋原先佩戴的那枚,另一枚完好无损,只略有些发黄。两枚玉带扣质地一致,文理如一,且合在一处,便是一副双蝶嬉戏图第152章易峋看着眼前这对玉带扣,微黄的玉上,两只蝴蝶似要腾空飞去。一样的玉质,一样的纹理,如出一辙的雕琢刀工,令人无法不信这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再说,皇帝与宁王,强行认他,能有什么好处易峋有些晕眩,他仿佛和堂上的人隔离开来,皇帝宁王这些人的脸孔变得模糊起来,似有一团雾气将他裹住。话音穿过了雾气,隔着什么,听得不那么真实。易峋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一场梦,梦里他进了京,考中了武举,到皇帝跟前当差,护驾受伤。春娇为他生了儿子,家中摆满月酒,皇帝与宁王来了,说他是皇家的孩子,是宁王的儿子。而养育了他多年的爹娘,教化他多年的父母,竟然是一对偷窃皇室血脉的贼这,怎么可能似乎有许多人跟他说话,他都听不大清楚,也不想去听。这一切一定都一场梦,待会儿鸡会叫,天会亮。梦醒来时,他一定还在下河村的农家小院里,春娇正在替他做着早饭,而炊烟依旧会升起。孩子睡在摇车里,兴许已经在哭闹了。这一定,全都是梦梦里人说了些什么,那是不用听,也不用在意的。易峋只觉得有些恍惚,甚而连意识都不太清楚起来。就在木然之中,一道温柔的嗓音穿过了迷雾敲醒了他:“峋哥”伴随着这声音,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柔软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将他带回了现实。易峋转而握住了那只手,定了定神,向皇帝与宁王道:“皇上,王爷,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我臣只是一介村夫,无意也不敢高攀皇室。”皇帝先是一怔,宁王却是急了,说道:“峋儿,你本就是皇室血脉,怎么能说是高攀呢你那个养母,其实是你母亲生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婢女,名叫茹嬅。而你的养父,便是我府中的侍卫。他是家奴,所以也姓易。峋这个字,是你母亲怀胎五个月时,我与她一道想好的。只说生下来若是个男儿,便起名叫易峋。茹嬅是近侍,自然知情”宁王认子心切,言语有些颠倒。易峋却已然镇定下来,直直的看着他,问道:“若是如此,那他二人将我拐出王府,十多年来不去上门勒索,还费尽心血,把我养大成人,又是图些什么”宁王没有想到这一节,又或者其实他想过,却不愿深思。他愣住了,没有话说。皇帝看了宁王一眼,便吩咐朱离道:“你去将东西取来,呈给世子看。”朱离应命,出了大堂,半晌回来,恭恭敬敬的一本册子与一沓书信,送到了易峋跟前。易峋不解,只见那些册子与书信的纸张都有些泛黄破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皇帝的声音自上头传来:“这是王府婢女茹嬅与侍卫易琮这些年来,同杏林春馆主程汉来往书信,里面大致讲了些你母亲与你的事情。另有一册私人秘记,上有记载,这对男女何年何月到得下河村,又是何等情形。”易峋抬手,轻轻拿起那些书信翻阅起来,薄薄的纸张,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看了书信,上面果然是母亲的亲笔,写给杏林春的程馆主的,言辞往来之间,颇为涉及王妃旧事。而那地方志,上面更是清楚记载了易琮与茹嬅二十年前到下河村时,乃是未婚男女,然而女子怀抱一出生未及一月的婴儿。他们二人是到了下河村,方才成配。隔年,生下易嶟。甚而,那册子还记着,据接生的稳婆说起,那妇人的身子,决然不像是生育过一子的,倒像是头胎。易峋看着,默然无语。皇帝再度说道:“这册子,是自下河村前任里正家里抄来的,可算做个地方志事。捏造此事,可绝无好处。”这册子,原来是赵桐生父亲的。老赵头也是里正,村中大小人事,巨细无遗,都一一记载。到了赵桐生这儿,他嫌如此麻烦,便将此事丢开了。以往的册子,也压在了赵太太的衣服箱子底下。皇家派出的密探,何等精明强干,就是深埋地底,也能给你掘出来,这东西自然也抄来了。到了此刻,易峋心中即便不愿,其实也不得不信,铁证如斯,他身上还有属于苏家的胎记。真可笑,他厌恶苏家,骨子里却流淌着苏家的血液。易峋面无神色,将书信与册子都放还了回去。皇帝与宁王,两双四只眼睛都紧盯着他。宁王喉咙有些干渴,忍不住道:“峋儿我的孩子”易峋抬眼,没有看宁王,而是望着皇帝,沉沉说道:“皇上,若是臣并不愿认祖归宗呢”这话音声量不高,却掷地有声,然而实在令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陈长青等人,今日屡遭变故,早已有些木了。宁王与宁王妃则是震惊莫名,宁王更是失声道:“峋儿,这是为何”于此事,秦春娇虽有些惊异,却并不意外。她晓得她汉子的为人心性,自然也明白,他怕是不愿意认这门亲的。皇帝神色微微一沉,淡淡说道:“你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易峋言道:“正是。”皇帝却并未追问,他看着易峋,目光里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还有些欣赏。这个年纪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什么也不怕的。他不畏惧皇权,这还不算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他却不为所动,这是真正难得了。昔年太后在世时,曾对他说过,这世上有些人能拿钱买,但那样的人往往并不很值钱,而真正值钱的人,拿钱是买不来的。这话,他成为帝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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