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徒的衣角有些湿意,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竟是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睡着了。“阿徒”“阿徒”想来该是累极了,吕义水连唤了许多声李徒才微微睁开眼。“阿徒,不早了,你不去操练吗”“我昨夜与值夜的孙将军换了岗,今日轮休。”李徒揉了揉眼,带着困顿的嗓音又道,“义水你饿吗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他刚刚进来时就见桌上放着的饭菜根本没动几口,猜想这时吕义水该已经饿了。吕义水心中蓦得一疼,自打认识起,李徒便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敢爱敢恨,何时露出过这样极其讨好,又小心翼翼的神色。“义水”再狠不下心拒绝,吕义水叹出口气:“我这儿还有些家中寄来的糕点,你也吃些,吃完快休息吧。”听到休息,李徒以为对方又要赶他离开,霎时紧张起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困,我就在你这儿坐坐,陪,陪陪你。”吕义水披了外袍去取来糕点,塞了小盒到他手中,淡淡道:“哦我昨夜也没休息好,本还想说让你上来一起再睡上几个时辰,既然你不困,那便算了。”“啊不是,我我,我”李徒我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反悔的办法,最终露出几分懊恼的表情,有些自暴自弃道,“那你快吃完休息吧。”吕义水便真不再开口,慢条斯理地吃起那绿豆糕来,李徒见状给他倒了杯水:“慢点吃,别噎着。”几乎是一夜未眠的两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吕义水怕李徒担心,勉强吃下一些便褪了外衫到床边重新躺下。李徒也已经吃完,却是还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吕义水见状冲他招了招手:“不管困不困,还是躺下睡会儿吧。”李徒的一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起身几步就跨到了床边,有些忐忑地确认道:“可以吗”那样子看在吕义水眼中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等着主人赏吃食的小狼狗,让他好笑之余更加心疼起来:“嗯,上来睡吧。”虽然吕义水打心眼里依旧不信李徒昨晚说的那些话,但他也舍不得再去说什么,未免对方又因为这被混淆的情感做出什么傻事来,倒不如由着他折腾,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总是安心一些。只可惜这样一来,自己短期内想放下这段感情,恐怕就更难了吧之前那场大战中,苍川兵马损失大半,加上两派势力同时介入战争所产生的内部问题,近段时日来对方都未再主动进犯,给了镇北军一段修整的空隙。开春之后气温逐渐回升,边境之地慢慢也终于能感受到几缕春意。这日恰逢卫衍值夜后休息,陈子穆醒来时又比平日早了些,外头天色尚早,卫衍一时心血来潮,便带着陈子穆到营地一侧近才化冰的湖边捕鱼。陈子穆自幼生长在皇城,要说围猎他不陌生,但捕鱼还真是多年来头一次体验。营中没有鱼叉,卫衍拿了支长木仓来,兴致勃勃道:“今晚给你加餐。”“这样真能捕到鱼吗”卫衍实在极少露出这样有些孩子气的一面,陈子穆也跟着有些兴奋起来。“当然,其实在湖水尚未结冰时捕鱼也十分有意思,这条湖与常渝相通,盛产鳙鱼,往年镇北军都会参与常渝百姓一年一度的冬捕活动,帮助他们捕鱼。”“听起来就十分有趣。”“是啊,不过冬捕其实并不太难,只要凿开冰层,就会有鱼跃出冰面,而且冬季这湖中的鱼格外肥美。”见陈子穆露出向往的神色,卫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许诺道:“等来年我带你去体验。”“好。”陈子穆笑着应声,这一刻再懒得去想那些战乱、斗争,满心满眼唯有眼前这人。卫衍左手伤势未愈,陈子穆替他将带来的小块干粮撕碎了投入湖中,没一会儿,不远处的鱼儿就摆着尾向着这头游来。清澈的湖水映出水底鱼儿的动作,卫衍待那条大鱼吃下两块干粮碎屑才动手,力道下得又快又准,眨眼的工夫已经将鱼叉在了长木仓上。陈子穆抬手正打算取下那鱼,却被卫衍拦下:“这鱼腥气重,你拿着长木仓,我来取。”卫衍的体贴,表露在每一个日常相处的细节里,总是细致到令陈子穆不得不感动。他心中不禁回忆起两人自认识来相处间的点滴,下意识地接过卫衍递过来的长木仓,几乎只在那一刹那间,他自己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再抬头去看,卫衍果然也露出诧异的神色。“人在放松的时候,果然容易犯些错。”陈子穆微楞过后,并没有收手,只是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习武之人在握兵器时大多与常人不同,就刚刚他握住长木仓那一个动作,足以让卫衍看出异样。作者有话要说:鳙yong鱼,其实就是胖头鱼,那个很大只,适合吃鱼头的鱼来自一只吃货喵的解释,冰面捕鱼我参考了查尔干湖的冬捕,有兴趣的宝宝可以查一下,我以前听北方的朋友说过,特别好玩。。另外,昨天的评论简直大型逆现场啊我的天,oツ━┓副是迟钝木讷攻x温柔人妻受我有写吕义水喜欢李徒是因为,刚入营时一直是李徒保护他,所以当然 李徒是攻,关于两人第一次碰面,后面会有写哒,李徒虽然蠢,但是男友力还是ax,给你们一个么么哒,快逆回来第27章 捕鱼放在几个月之前,陈子穆绝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要知道在宫中若他露出这样的破绽, 可能随时都会给自己,或是邢辰牧招去杀身之祸。卫衍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陈子穆, 却是说道:“子穆, 我很高兴。”出乎陈子穆意料的, 卫衍说完这句话, 在他的沉默中,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腰身, 又柔声道:“我欣喜于你比我想的还要好, 更欣喜于你在我面前终于放松到可以展露原本的自己。我不多问, 我说了不会令你为难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或者可以试着更信赖我一些。”听到卫衍这话的一刹那,陈子穆竟觉得眼眶有了微微的酸意, 但他极力克制住了, 最终也只是低头蹭了蹭卫衍靠在他肩上的脑袋, 强自镇定道:“嗯,阿衍,我们我们继续捕鱼吧, 我也想试试。”“好。”卫衍放开他,又揉了揉他的脸颊, 这才伸手将那鱼从长木仓上取下,扔进带来的桶中, “来,我教你叉鱼。”其实这湖中的鳙鱼体型大,加上湖水初化冰,水面温度比水底高一些,撒上干粮碎屑后,鱼就会自发地浮上来觅食,所以较为容易捕捉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在卫衍手把手的教导下,陈子穆学得很快,试了两次就叉到一条大鱼,开心道:“成功了”“子穆好厉害。”卫衍夸他,替他取下鱼,“再捉几条,天黑之前我们就回去,夜里风大,别着凉了。”“阿衍,我的年龄不是作假,今年二十有三了。”“嗯”卫衍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忽然提此的目的,认真回道,“我知道啊,你曾提过的。”陈子穆没忍住笑出声来:“我是说,我今年二十三了,阿衍不必像哄孩童般的哄着我。”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卫衍也没生气,反倒勾了唇角道:“像对孩童般对你不好吗我倒希望能早些认识你,我的子穆这么好看,一定从小就十分可爱吧。”“还真从没人夸我可爱呢。”陈子穆放下长木仓扑过去,在卫衍唇上啃了一口,露出几分狡黠的笑,“而且要是我还是个孩童,可就不能这样了,那阿衍认识我之后要怎么办呢收养我吗”卫衍由着他闹,只是单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滑倒,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若我真比你大上许多,收养你也未尝不可啊,让你无忧无虑地成长,养大了再考虑其他也不迟。”哪怕陈子穆说过的许多话都有所隐瞒,卫衍也能看出他之前过得并不快乐,可惜自己无法真的回到过去,认识小小的子穆,将他圈养起来,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陈子穆没想到卫衍会这么想,愣了愣才摇头笑道:“阿衍说起情话来,真让人抵御不住。”两人在湖边玩玩闹闹,直到夕阳快落到湖面了,才有些依依不舍地返回营地。他们收获的鳙鱼不少,卫衍将鱼拿到伙房给将士们加菜,自己只挑了两条大小适中的,让人收拾好切段拿竹筷串上,拿回了寝帐。陈子穆刚刚因为被湖水溅湿了衣角,卫衍便嘱咐他先回帐换衣,换好外衫后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见卫衍已经掀开帐帘入内。“不是说让人收拾好鱼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是让人去了鱼鳞和内脏,没让他们烹煮。”卫衍冲他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东西,“今晚我给你烤鱼吃。”见到卫衍手上的鱼和调料,陈子穆更加诧异:“烤鱼在这儿”“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吗来,我们先生火。”卫衍右手拿着东西,左手拉住陈子穆的手,陈子穆吓了一跳:“别崩了伤口。”“伤口早就结痂了,哪有那么容易崩开。”卫衍牵着人往里走,不忘打趣道:“子穆每日给我换药该最清楚,所以这是关心则乱吗”“知道我会担心,不更应该注意些”陈子穆无视他话中的调笑,扬了扬下巴。那略显高傲的模样看在卫衍眼中可爱极了,他点头乖乖应着,却仍没有放开牵着的手。两人一同到火盆旁生了火,将鱼在盆上架好,卫衍想起陈子穆醒来后便没进食,回头有些担心地问道:“这烤鱼需要一些时间,要不我去伙房先打些饭菜来让你垫垫肚子”“你看着火,饭菜我去打。”从未涉足过灶台的陈子穆摸了摸鼻子,自觉接下相对简单的跑腿活。卫衍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笑道:“那你去吧,外头起风了,寒意重,你出去时多加件披风。”待陈子穆打了饭回来,帐内已经能闻到烤鱼的香味。卫衍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手法十分娴熟,他在鱼段两侧抹上了姜汁去腥味,又用蒜泥、清酱、豆豉等相拌做料用来调味。酱香混着鱼肉本身的鲜味,飘散在本就不大的帐子里,不禁令人食指大动。陈子穆舔了舔唇瓣,凑过去问道:“这鱼能吃了吗”“当然还不行,现在只有表层熟了,里头的鱼肉还生着呢。”卫衍想起之前陈子穆替他点火盆的场景,有些好笑道:“看来子穆确实对厨艺一窍不通。”陈子穆心里明白卫衍这么说多是玩笑,但他仔细一想,自己自幼被人照顾惯了,尤其在装病隐世之后,除了每年借着治疗的名义到山上随师父习武及学医的几月,其他大部分时间他几乎连床榻都极少迈下,在生活技能上可谓是严重缺失。想了一会儿后,他认真道:“如果阿衍想吃我做的菜,以后我可以学。”“不,我只想做菜给你吃。”不论卫衍还是陈子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都是不需亲自下厨房的,但卫衍此时却觉得能亲手做一桌饭菜喂饱心爱的人,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这么想着,他拉过陈子穆的手亲了一口,道:“子穆也不用学什么,对我来说你已经够好了。”“也只有你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觉得我好。”陈子穆有些无奈。其实卫衍一直能隐隐感受到陈子穆对揭露身份这件事的不安,但在对方自己袒露之前,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索性转开话题道:“先用饭吧,鱼一会儿就好了。”结果两人才开始用饭,就听帐外传来李徒的声音:“阿衍,你在烤鱼吗”“阿徒这鼻子还真是灵。”卫衍对陈子穆感叹了一句,扬声让李徒进帐。李徒先是探了头,确认里头两人没在做什么不宜打扰的事,这才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帐外就闻到香了,嘿,阿衍,我来帮你烤吧。”卫衍轻踹了他一脚:“行了,就你那点心思就别藏了。我烤了两条鳙鱼,我们二人也吃不下那么多,你一会儿拿些回去与义水一起吃吧。”说完他又对陈子穆解释道:“其实这烤鱼的法子还是义水教我们的。”当年初入军营时,吕义水因为家境贫寒,营养跟不上,所以比其他士兵瘦弱不少,总被欺负。是李徒一直顾着他,才让他得以在军营里生存下去,后来因为卫衍与李徒相熟,对他也多有照顾。吕义水自觉无以为报,轮休时便常到湖边捕了鱼烤给他们加餐,后来两人便跟他学了这烤鱼的法子,三人谁轮休时都会去河边抓几条鱼烤了吃。陈子穆听完卫衍说的过往后了然地点道:“怪不得吕将军对李将军这样死心塌地,原来是少时便埋下的种子。”李徒在一旁听了苦笑两声:“可是义水现在根本不信我对他是真心的,我就是再蠢,至少对自己的心意也还是能分辨的吧”这几日李徒虽然看似依旧每日赖在吕义水帐中,但两人的关系明显的疏远了许多。向来心思单纯的李徒,也终于是尝到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愁得怎么都无法入眠的滋味。每当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吕义水,便会想起两人还心无芥蒂睡一张床的那些